第一百七十八章 決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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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古代兵法中,常常把主動、進攻、優勢一方稱之為“主”,把被動、防守、不利一方稱之為“客”。

    此番交戰之前,陳奇瑜率先選定了交戰地點,備好了環營防禦的戰車、火炮,自負官兵為“主”,義軍為“客”。

    隻是因為官兵在攻城過程中,義軍火炮犀利。陳奇瑜不是沒想到義軍把火炮拉出城外,進行決戰。

    隻是鑒於這個時代紅夷大炮沉重而難以移動的特性,陳奇瑜認為不會有太多的紅夷大炮被運輸到城外。

    特別是官兵和義軍幾番交手之後,義軍不是沒有使用過實彈射擊。

    陳奇瑜稱重義軍發射的鐵彈約在十斤左右,依照他多年參與兵事的經驗。他估計義軍紅夷大炮當在三四千斤之間,大概需要十餘頭牲畜牽引方能出城。

    他哪裏想得到張順這些火炮皆是十倍至十四倍倍徑的火炮,實際重量不過一千至一千五百斤之間,短距離平地行軍,隻需兩頭牛便能夠輕易拖動。

    雖然陳奇瑜為了對付義軍的火炮,特意留下最為驍勇的賀人龍率領一千騎兵作為奇兵,結果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千奇兵卻也有無用武之地的時候。

    好在新任河南總督陳奇瑜亦是知兵之人,深知此時若不能拚死一搏,再晚點就沒有機會了。

    他連忙下令道“全軍出擊,所有火銃、火炮皆要裝填,準備和賊子拚死一搏!”

    別人看不明白,那副總兵柳國鎮正在義軍當麵,早把義軍虛實看的明白。他不由心中一寒,連忙喊了一聲“督師大人!”

    陳奇瑜知其本意,可是如今技不如人,陷入被動狀態,又能如何呢?

    他身為被崇禎皇帝忌恨之人,若是不戰而退,且官兵損失慘重,恐怕自己身家性命也就到頭了。

    若是拚命一搏,官兵不是沒有三分勝算。陳奇瑜仔細計算過了,那京營王樸、倪寵和曹文詔部按照約定,已經耽擱了兩三日。若無以外,很可能隨時可以趕到。

    若是官兵援軍趕到,兩麵夾擊,定然讓這“順賊”有來無回。

    一念至此,陳奇瑜堅定的應道“聽我號令,不得有誤!”

    “是!”柳國鎮遍體冰涼,他當然知曉麾下這三千人馬前去應戰部屬了近百門“紅夷大炮”的賊人,會有什麽可怕的下場。隻是軍令如山,不得不從!

    不待官兵有所動靜,一陣地動山搖的炮聲響起。

    無論在場的官兵還是義軍,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數量的火炮齊發,頓時被震的耳朵嗡鳴,相顧駭然。

    缽大的炮彈齊刷刷的從義軍陣地上飛了起來,密集如雨點的砸入官兵陣中。

    頓時,官兵陣中血肉橫飛,肢體四散。

    有炮彈擊中盾車的,頓時盾車散亂,木屑鐵件橫飛,釘入到附近士卒身體之上。很多人當場被打翻在地,抓著不同的部位,滾在地上哀嚎不已。

    有的擊中士卒的,身穿鐵甲的士卒和身著布衣的士卒無甚區別。有的人直接被炮彈當場打穿,留下一個空洞的胸腔出來;有的砸重了士卒的肢體,頓時這些胳膊、腿瞬間被齊刷刷的削了下來,不知去向;甚至有更倒黴的,被擊中了腦袋,當場成為無頭屍體,撲倒在地上,無端的抽搐著命喪當場。

    可怕的火炮,可怕的攻擊,頓時給官兵造成了可怕的創傷。

    好在官兵使用火銃、火炮多年,戰術上早有一定應對經驗。陳奇瑜所列車陣,其實也是一種大型空心方陣。

    此陣以偏廂車、盾車環繞,車後列火銃、火炮和長槍兵、殺手隊。車陣中心雖然有陳奇瑜的中軍和賀人龍所率領馬隊,其他部分皆是空地。

    義軍火炮這一輪射擊雖然恐怕,其實也隻是打亂了官兵車陣正麵。隨著後麵的士卒輪換上來,官兵陣型依舊整齊。

    隻是官兵有多少損傷,士氣又跌落了多少,外人尚不得而知。而那統帥陳奇瑜和義軍當麵將領柳國鎮如何不知?

    此二人不由眥呲盡裂,連忙下令全軍向義軍發起了進攻。官兵麾下的士卒都是娘生爹養的,哪個不是血肉之軀?

    他們早被義軍的火炮嚇傻了,哪肯前行?柳國鎮無奈,隻好帶領麾下親兵,連續砍殺了十餘人,方才驅動這幫人緩緩前行。

    陳奇瑜見形勢不妙,這一回也顧不得許多了。他連忙大喝一聲“參將賀人龍何在?”

    賀人龍心道你是瞎子嗎?老子不就在你跟前!不過,陳奇瑜終究是一方大員,賀人龍不敢觸他的黴頭,隻好老老實實應道“屬下在!”

    “本官命你率領一千精騎,協助副總兵楊化麟,速速擊退賊人騎兵,然後進攻賊人大陣左翼,不得有誤!”

    “諾!”賀人龍不敢爭執,連忙領命而去。

    “參將劉遷何在?”陳奇瑜繼續喝道。

    “末將在!”劉遷連忙上前拜道。

    “你率領麾下步卒兩千,一會兒與賊人接戰之時,趁著騎兵壓製之力,向賊人左翼卷去,務必及時克敵。”

    “末將得令!”劉遷也心裏明白,陳奇瑜這是要垂死掙紮了。

    如今官兵與“賊人”雙方主客易位,“賊人”又火器凶狠,官兵抵擋不住。若是能夠在賊人正麵擊潰柳國鎮部之前,擊潰賊人左翼,席卷賊人大陣,官兵自然能夠大勝而歸。

    反之,官兵隻能屍橫遍野,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左側的瀍河。

    義軍與官兵相距一裏許,按照正常速度,大概需要五分鍾左右雙方便會接敵。若是換作奔跑,便隻需兩三分鍾便足夠了。

    官兵在柳國鎮、劉遷等人的催促和鞭笞下,很快便棄了身邊的偏廂車、盾車,向義軍衝了過來。

    而這時,李十安也在緊張的督促著麾下的義軍在裝填火炮。別看剛才百炮齊發,威風的緊。

    其實李十安手中根本沒有那麽多炮手,原本守城之時的炮手隻需會裝填和點燃引線就足夠了。反正以近距離發射霰彈為主,依照軍令打出去就是勝利。

    隻是如今,把這火炮拉出來,就需要調整角度、方向和裝藥,對這些菜鳥來說就難了許多。

    更何況義軍麾下有不少“鐵模鑄炮”,隻一輪就炸裂了七門,傷了十幾個炮手,更是導致這些人兩股顫顫,手忙腳亂。

    好容易裝填完畢,李十安連忙命令士卒再度釋放。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炮聲響起,隻是這一次取得的效果遠遠不能與第一次相比。

    甚至有不少火炮根本沒有依照李十安的命令調整角度,反倒把炮彈再度打到官兵原本大陣的位置。

    李十安望了望官兵的距離,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了。他連忙再度下令道“速度清理炮膛,這一次給我裝填霰彈。誰要敢再把鐵疙瘩給我裝了進去,我要誰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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