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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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駕駕!”張順身上披著沉重的鎧甲,正滿頭大汗的打著馬向西麵疾馳。
    馬鞍上還掛了圓滾滾的包裹,上麵還沾染了大半黑褐色的血跡。
    從太倉至西蘇州一百五十裏,東至崇明島一百五十裏,南至鬆江亦一百五十裏,太倉正居其中。
    經過義軍審訊俘虜以後,張順才知道這一次的進攻,是由明軍殘部黃蜚、鄭芝龍和沈猶龍三者合兵而成。
    而三者的布置正是分別占據蘇州、崇明和鬆江三地,然後以此為跳板,進而圍困顧園。
    要想解除當前的軍事威脅,必須從這三方布置下手。
    如今聯軍大敗,三方潰兵各自逃竄。
    不消說,那東江兵自然要逃回蘇州,水師要逃回崇明,沈猶龍麾下丁壯則要逃回鬆江。
    然而,張順麾下兵力有限,顯然不足以向三個方向同時進行追擊,那隻能擇其要緊一處作為首要目標。
    張順想都不用想,第一個目標便選中了向西逃竄的東江兵。
    一則東江兵戰力最強,是江南蘇州士紳和文人墨客借以對抗張順的主要力量。
    二則原大明援剿東北水師總兵、提督關遼通津淮海江鎮水師便宜行事黃蜚戰死,其麾下士卒群龍無首,亂成一團,正是義軍一舉而克之時。
    果然,張順剛出離了顧園不久,望見潰逃的東江兵正在劫掠附近百姓。
    他隻好一邊留下一些人手進行驅趕、剿殺,一邊盡快向西麵追去。
    這一夥兒從遼東戰場上撤回來的兵,不僅作戰時極為凶悍,在禍患一方方麵亦當仁不讓。
    “看這時辰,估計也該差不多了?”這一天天剛大亮,周氏莊園裏早已經高朋滿座,其中一個徐姓年輕人忍不住開口嚷嚷道。
    “徐子義,就你心急!”眾人聞言皆笑曰,“如今黃都督大軍一去,那‘順賊’安能有好?”
    “嘿嘿,說我心急,你們心中又何嚐不急?”那徐子義聞言不由反駁了一句,頓時惹得眾人都笑了。
    原來這一幹人等皆是蘇州、昆山望族代表,如今齊聚一堂自然是為了對付“倒行逆施的順賊”。
    其中黃蜚能這麽快攻克蘇州城,途徑昆山抵達顧園,自然也少不了這些人之力。
    “這‘順賊’一完,恐怕顧氏也落不著好咯!”早有人又接話道。
    “哎,慎言,須慎言呐!”有人聽了,不由陰陽怪氣的接話道。
    “彼顧非此顧,又有什麽關係呢?”不意另有一人笑了起來。
    原來他家也是顧氏,雖然和太倉顧氏有幾分幹係,終究已經不是一家人。
    “你以為我說你,其實我說他!”有人又陰陽怪氣著,斜斜往徐子義那裏一指。
    此話一出,頓時眾人哄然大笑起來。
    “葉好龍,你什麽意思!”徐子義聞言不由拍案而起。
    “沒什麽意思,就是有人看中了人家小姐,結果沒成想人家小姐攀高枝去了!”那葉好龍笑了。
    原來這徐子義先前就聽聞顧啟姬才貌雙全,可堪良配,早有迎娶之心。
    私下裏難免向其他人提及,以絕了其他人求娶之心。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張順會橫插一杠子,原本煮熟的鴨子突然飛了,其心情之鬱悶,可想而知。
    “我且不與你們說,等我的好消息便罷!”那徐子義聞言臉上一陣陰晴不定之後,突然笑了笑,火氣全消的坐了下來,看的一幹人等驚奇不已。
    “你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氣傻了?”眾人不由驚奇的問道。
    “傻了?哪個傻了,待會兒消息傳來,大家便知!”徐子義笑臉盈盈的回答道。
    “切,故弄玄虛!”眾人皆不以為意,獨徐子義暗自冷笑不已。
    你道怎地?
    原來這廝自個心慕顧啟姬,便以為禁臠。
    聽聞她被張順“強占”了以後,就起了殺心。
    不過和“舔狗”陸恩不同,他恨屋及烏之下,連顧氏和顧啟姬一起恨上了。
    於是,他便利用早先收買的一個老仆人,給顧家的大魚裏加點料。
    依照他的心思,如果驗不出來,張順和顧家上下死了拉倒。
    如果驗出來了,那就是顧家“蓄意謀殺舜王”,抄家滅族,理所應當。
    所以,他現在繃著不說,準備一會兒給大夥兒一個驚喜。
    “不好了,不好了!”說驚喜,驚喜到,就在徐子義浮想聯翩之際,突然有幾個奴仆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有自家的,還有其他幾家的。
    “何事驚慌?”他忍不住率先開口問道。
    “黃都督敗了,他麾下的潰兵衝了回來,見人就殺,見女就辱,剛剛攻進了咱們家的園子,那些狗奴才們嚇得一哄而散……”隻聽見那奴才氣喘籲籲的回答道。
    “什麽?”徐子義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死過去。
    “那黃蜚呢?莫不是降了賊?”早有人不敢置信的問道。
    “聽說……聽說被人打死了,腦袋都……都割了下來……”那仆人說話都帶顫音,顯然嚇壞了。
    “快,快回去看看!”這下子眾人也沒有看徐子義笑話的心思,不由紛紛跳將起來。
    那徐子義也顧不得什麽,連忙拔腿就往家裏趕去。
    當他剛趕到自家門口,就看到幾個奴才就慌慌張張往外跑。
    “我娘呢?”徐子義不由連忙揪住一人問道。
    “太太……太太正在裏麵……”那仆人嚇了一大跳,連忙往裏一指道。
    “娘!”徐子義連忙棄了那人,往院子裏跑去。
    “少爺,你不能進去……”那仆人還試圖拉住他,可哪拉的住?
    待到他衝進院子裏,不由目眥盡裂,隻見幾個潰卒正摁著幾個女子施暴。
    “狗賊,放開她們!”徐子義不由大喝一聲,然後尋了一根先前仆人們丟棄的木棒,便衝了上去。
    “砰砰!”結果還沒有等他衝到跟前,就被兩個排隊等候的士卒一槍打開了木棍,然後飽以一頓老拳。
    “摁著,讓他看!”一個頭目模樣的潰卒,一邊喘著氣,一邊下令道。
    “好嘞!”那兩個潰卒嘻嘻一笑,就把他拉到跟前,順手摁在了地上。
    “狗賊……狗賊……”徐子義不由一邊打罵不已,一邊拚命的掙紮。
    隻是這兩個潰卒的手指如同鋼爪一邊,任憑他如同掙紮,卻紋絲不動。
    “賊子敢爾!”就在他整個都氣的快要爆炸之際,突然隻聽見一聲爆喝響起,隨即摁著自己的兩個人手指一鬆。
    他連忙掙紮起來,卻正見幾支箭雨正紮在那兩人身上。
    他連忙撿起了一把腰刀,就要向其中一人劈去,卻早被人搶了先,一槍搦死在那裏。
    “娘,娘!”他連忙棄了刀,發瘋似的把那人扒開,正露出一個不著寸縷,渾身血汙的婦人。
    “兄弟!”張順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件衣服,示意他趕快給她蓋上。
    “好,好!”那徐子義見了,連忙接過來準備給她蓋上。
    哪曾想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那婦人突然拾起剛才徐子義丟棄的腰刀,一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裏。
    “娘!”那徐子義哪裏想得到她竟如此決絕,早扔了那衣服,一把抱住她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
    眼見如此人間慘劇,張順也不由心裏沉甸甸的,便朝其他人揮了揮手退了出去。
    “好慘!”剛一出門,大腿根兀自生疼的董小宛、顧啟姬、卞玉京和卞敏四女忍不住臉色蒼白的念叨了一句。
    生在煙花繁榮地,富貴溫柔鄉的四女,這二天的經曆比她們小半輩子見到的事情還要多。
    鮮血、屍首以及被侮辱的女性,每一樣都衝擊著她們那脆弱的神經。
    “殿下……”四人忍不住往張順身邊靠了靠,似乎這樣才能找回一些安全感來。
    “好了,我們去下一處吧!”張順長歎了一口氣,似若無覺的下下令道,“我們每耽誤片刻的功夫,就會有有人多遭受片刻的苦難!”
    東江的潰兵很多,而且大多集中在昆山各大族家中,這倒讓張順一番好找。
    好容易忙到了天色將晚,這才把這一幹人等捉了殺了個七七八八,引得一幹士紳千恩萬謝不提。
    “師傅,有人找!”就在張順累的夠嗆,想讓董小宛、顧啟姬幫自己脫下鎧甲,喘口氣之際,不意悟空趕來匯報道。
    “哦,讓他過來吧!”張順熱的夠嗆,不怎麽想說話。
    “將軍,感謝你救命之恩,如今我六神無主,略備薄禮,以備感激之情!”不多時,一個熟悉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他神情恍惚,一雙眼睛都哭腫了。
    隨著他一聲令下,身邊的仆人連忙把一些金銀細軟和酒水吃食呈了過來。
    “客氣了,客氣了!”張順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站起來就想送客。
    “呃……敢問將軍大名,日後也好報恩於萬一……”那年輕人正待要走,突然想起來什麽,不由又轉過來追問道。
    “哦,本王姓張名順,人皆稱我‘舜王’……”張順笑了笑道。
    “是你!你沒死!”不意那年輕人徐子義聞言不由失聲叫道。
    “你什麽意思?”張順聞言臉色一沉,驀地想起來被大魚毒死的幾個義軍士卒來。
    “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問問你顧啟姬好玩嗎!”不意那徐子義狀若瘋魔,突然開口問道。
    “哦,一定是好玩的,她那麽年輕……就連我老娘……啊啊啊……我老娘被你害死了!”
    “不,我老娘是被我害死了,還是你救下的我們……啊啊啊,徐子義你自作自受,也有今天……”
    “你住口!”顧啟姬聽他說出這般下流之辭,又是試圖毒害張順的凶手,頓時鳳目睜,就要上前和他理論。
    “別去……他……他已經瘋了!”張順連忙一手扯住了顧啟姬,有幾分憐憫的看著他。
    原來連番刺激之下,他終於崩斷了腦海中的那根弦,瘋了。
    正所謂:玩弄刀劍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蘇州大戶本身沒有什麽軍事實力,還想“借兵助剿”,豈非與虎謀皮?
    想到這裏,張順不由向四周看去,目光所到之處,蘇州、昆山大戶不由一個個低下頭去。
    他突然心中了然,之所以這些潰兵能夠準確的找到這些大戶,恐怕在東江兵東來之際,和這些大戶的熱情招待脫不開關係。
    其實事情比張順想象的還要離譜,原來當初黃蜚進入蘇州和昆山之時,為了趕時間,由這些城裏的大戶分散招待。
    比如你管十人,我管二十這般,以至於這些人潰敗回來以後,輕車熟路,不問自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