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朔接到醫院通知，她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徐平偉勸她，她這屬原位複發，隻要加緊治療，還是有希望的。

    何朔輕笑，“希望？什麽樣的希望？再多活一年？兩年？難不成十年八年？”

    徐平偉見她這麽消極，歎口氣說：“癌症複發的治愈率確實比較低，複發的病人百分九十以上都會產生你這樣的心態，覺得反正也就那樣，治不治都無所謂，索性自暴自棄了。這種心態特別不好，即便你不相信這世上有奇跡，那你也應該相信科學，醫學是在不斷的進步的。你怎麽知道，這一年兩年裏咱們會不會找到治愈這個病的方法？反正，你趕緊辦手續，辦完手續我們好進一步商量治療方案。”

    何朔問：“大概會怎麽治？”

    徐平偉整理著何朔的檢查資料，“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先化療，然後手術。你也知道這個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得慢慢來，術後還得放療，配合藥物。”

    徐平偉說得輕鬆，可是何朔經曆過，知道裏麵的痛苦。幾年前治療的過程她還清晰的記得，那時的每一個日夜她都仿佛活在地獄裏，那種錐心刺骨、疼得在床上打滾的經曆令她永生難忘。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她之前已經切掉了部分子宮，這一次還要切什麽？她有必要向老天乞討來這一兩年的命，然後淒涼地躺在醫院裏度過嗎？

    何朔站起身來，“我再考慮考慮。”

    “嗯？”徐平偉抬頭看看她，點頭，“但別考慮太久。”

    從醫院出來，何朔接到了蘇時雨打來的電話。

    他問：“價格還滿意嗎？”

    胡冬已經跟何朔報告過，有一個人聯係他，說願意出個比那何老板還要高出許多的價格把兩家店轉下來。胡冬當時說：“這價格高的有點詭異，不知道是不是有問題。”

    何朔用腳趾頭猜也知道那人是蘇時雨，他還真當那一夜的風流隻是為了讓他把店轉下來，讓他把價格抬高。不過，這樣誤會也挺好的，何朔不需過多的解釋。她隻是想從他身上得到慰藉，其他什麽都無所謂。

    蘇時雨問：“什麽時候有時間我來找你，咱們把合同簽了吧。這樣，我才能把錢給你。”

    “不用了。”

    “怎麽？不希望我去找你？”蘇時雨語氣不善地問。

    “不是。”何朔說，“還是我去找你吧，你在這邊有住的地方對不對？把地址告訴我。”

    蘇時雨明顯愣了一下，“你來找我？好。”他嗬嗬冷笑道，“也好。記得帶上合同。”

    蘇時雨在這邊隻是臨時居住，下屬幫他安排了一個高檔公寓。進小區時保安再三確認並登記了何朔的身份證才肯放行。等到了樓下，她又被這棟樓的管家攔了下來。管家聽說她是來找蘇時雨的，謹慎按門鈴確認。

    等呼叫器接通，他客氣地問：“蘇先生，樓下有一位……”他回頭，看看身後的何朔說，“樓下有一位打扮時髦的小姐找您。”

    對講機裏傳來蘇時雨冷淡的聲音，“嗯，我知道，讓她上來。”

    管家說何朔打扮時髦，誠然，她今天穿的也頗為講究，但並不若上次那樣濃妝豔抹。這次，她穿了一件印花淺粉色的雪紡連衣裙，脖子和腰間各有一個絲帶蝴蝶結，幾分少女的秀氣裏又透著成熟女性的溫婉。她還把那頭暗紅色的頭發紮了起來，炎炎夏日裏後脖頸算是得到了解脫。

    她找到蘇時雨的門牌，敲了敲門。等門打開，她先衝裏麵的人淺淺地笑笑，薄唇末梢微微地翹起，有些難得一見的俏皮。

    蘇時雨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讓開身，“進來吧。”

    蘇時雨的這間公寓簡單整潔，以黑白灰為主色，有些冷硬，但很精致。進門不遠處便放了一個盆景，綠意令冷色調的屋裏顯得稍稍有了人息。遠處的窗簾隻拉開了一小段，但屋裏開著燈，所以並不顯得暗沉。何朔走進去時聞到了淡淡的茶香，再仔細一看，沙發邊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套茶具，原來他獨自在家泡茶喝。

    蘇時雨見何朔進門後一直盯著屋裏打量，靠著旁邊的黑色火燒石餐桌，輕佻地道：“怎麽，喜歡我這地兒？不如搬過來。”

    “不用了。”何朔淡淡地說。

    這個屋子她確實挺喜歡，她以前住的也是這樣一個地方，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她和丘言現在住的地方有點太大了，顯得空曠。

    蘇時雨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輕笑一聲說：“別客氣，反正我還要在這兒住上一陣子。”實際上，他原本隻打算在這兒呆上幾天。

    何朔這次沒再回答他，走到茶幾邊坐下，取出了包裏的合同，她今天確實是為此而來。

    合同當然一會兒就簽好了，隻不過是兩個名字，蘇時雨都沒仔細看上麵的內容。

    簽完字，何朔把其中一份留下來，放在茶幾上，起了身。

    “這就走了？”蘇時雨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見她起身，便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站在那兒，涼涼地看著她問，“為什麽要特意到我住處來簽？你還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

    何朔靠近他幾步，伸出雙臂將他抱住，讓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懷裏。耳邊聽著他強烈有力的心跳，她莫名地感到滿足，她說，“為了錢吧。”

    “為了錢？”蘇時雨幾乎是咬著牙重複著這句話。

    “你不就是這麽想的？”

    蘇時雨點點頭，“對啊，你還能是因為什麽？”因為舊情難忘？因為重燃愛火？因為她對他無法釋懷？他在想什麽呢！他說：“我還以為是你經曆了那麽多男人以後發現還是我最能滿足你。這樣看來，你當年嫁給丘陵悅也是為了錢吧？真是沒想到他和你不僅各玩各的，連資產都是分開的。要不是我查了你們的咖啡店的財務情況，還真以為你們如外界傳言的那樣，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蘇時雨把手搭在何朔肩上，“那你開個價，以後你來我這兒一次我要給你多少錢？還是要我再給你轉下哪個不想要的店？”

    “隨你，都好。”何朔依然緊緊摟著蘇時雨，甚至更用力地往他懷裏鑽了鑽，她喜歡他身上的溫度，有著生命的氣息。

    蘇時雨卻將她一把推開了，惡狠狠地說：“我看你是賣習慣了。”他如墨的眼睛裏滿含著怨恨和憤怒，怒火像野獸一樣吞噬著他的心，他額角的青筋跳動著，在俊美的臉上若隱若現。他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心心念念、無法忘懷的女人如此直白地告訴他，她就是這麽低賤。他更無法接受的是，明明知道這女人的醜陋麵目，他卻依然對她心心念念、無法忘懷。

    他想要報複，想用最殘忍的方法，最惡毒的話語來傷害她。他恨不得直接把她撕碎了，踩在地上踐踏。

    咖啡館裏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林霖正收拾著東西，旁邊的小武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林姐，跟你說個秘密，我昨天下午在街角看到咱老板娘從一輛豪車上下來。不是她自己的車，也不是丘總的，是個陌生男人的。”

    林霖皺皺眉，“這怎麽了？”

    “哎呀。”小武一臉謹慎地看看四周，確定沒有旁人，“關鍵是那男的在咱們老板娘下車之前，把她按在座位上親呐。”

    林霖頓時也瞪大了眼睛。

    小武還補充，“很激烈的那種，簡直像要把人吃了。”

    林霖皺皺眉，還是不敢相信，“你確定沒看錯？”

    “我怎麽會把老板娘看錯呢？”

    “我是說，那男的會不會是丘總。”

    “丘總我也不會看錯啊！”小武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你見過丘總親咱老板娘嗎？他們倆連牽手我都沒見過。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麽要結婚，在他們身上完全看不出愛情的火花。”

    林霖卻不讚成，輕哼了一聲說：“可能當初也是有火花的，後來結了婚，每□□夕相處，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給磨光了唄，現在很多夫妻不都這樣？可是，既然沒感情了，那就該離婚，何必相互拖著？”小武點點頭，“對！哦……這事兒你可別告訴別人，尤其是胡冬，他特別討厭咱們在背後議論老板娘的八卦。”

    “誰高興說這些。”

    小武轉過身去，可隔了一會兒，她又扯扯林霖，“我跟你說，那個男的……超帥的！”

    林霖問：“比咱們丘總還帥？”

    “帥！”小武用力地說：“還帥！”

    林霖扯扯嘴角說，“那就難怪咱們老板娘要跟人家擦出愛的火花啦，不過，不管人家有多帥，咱們老板娘有多美，我都覺得，他們這種行為很惡心。你們可以郎才女貌，可以才子佳人，但前提是你們得是單身，要不然就是偷情。長得再好看，也是偷情，是不道德的。”

    小武見她反應那麽大，這才想起林霖離婚就是因為她老公有了小三，她有點後悔跟她說這事兒了，但還是弱弱地附和，“對，你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