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平縣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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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陵城, 將帥府內--

    府邸最深處的院落裏,仆人丫鬟都低頭匆匆做事,謹慎異常。屋子裏陰沉壓抑, 連桌上幾朵嬌美的粉花, 明明開的絢爛,此刻也看著令人紮眼。

    輕紗帷幔後的內室,黑漆雕花的案桌前,她盯著窗外那陰陰沉沉的晚色天空。一襲素色煙紗水褶裙,一對銀白素花墜珠步搖,襯得人麵桃麵,是個仔細清秀的美人。

    她是舂陵城胥家軍主帥胥仲宰的二女兒。這府中的二小姐,胥華。

    突然,一個穿著藍衣薄甲的小兵滿頭大汗的跑進屋內。立在外室, 隔著帷幔, 向裏麵的人行禮。胥華身形不動,攤在桌上的雙手緊緊攥起,發中的珠步搖一晃一晃的。

    那小兵匆忙行禮過後, 便立刻道;

    “果如小姐所料,大禹軍中來人了。行蹤隱秘,就連多數禹軍將士也不知曉內情。隻打探出, 像是大禹帝都皇宮派來的。”

    胥華眸色一沉,早已料到。她閉上眼睛, 腦中回想起今日的慘烈戰況, 那鮮血淋漓的場麵直讓人頭皮發緊。

    小兵退後, 一名丫鬟模樣打扮的十四五歲丫頭緊接著走進來,走到內室中熟練的斟了一杯茶水遞與胥華,聲音糯糯軟軟。

    “小姐,喝口茶休息一下吧。今天都累了一天了。一會兒夫人看見該心疼了。”

    胥華卻似沒有聽見,睜開眼,神色愈發沉痛,自責悔道; “我早該注意到的。兩軍交戰,敵軍一改往常策略風格,必是主謀已換!而我胥軍全然不查,猶如案上魚肉,任人刀俎。實是可恨!”雙手緊緊抓著桌子上的錦布,筆墨都差點被扯下來。

    小丫頭見狀,立刻放下手中茶水,握了她的手道;“今天若不是小姐機智應變,恐怕舂陵城這會兒子已經落入敵手。幺兒雖是一個鄉下丫頭,卻也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最要緊。”

    胥華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隻是眼中的凝重之色未減半分。嬌俏的麵容被氣得微微暈紅。

    “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若不詳查,便要由得他們牽著鼻子走了。”

    大禹皇宮來的人,還能在軍隊有如此大的權力,輕易便能左右戰事布局。會是誰?讓她這般措手不及。

    幺兒無奈,在旁邊靜靜看著。小姐鮮少有如此模樣,平日裏活潑開朗的人,遇上煩心事了,也是頭痛的緊。

    然世事兩麵,胥華以為自己在明,敵人在暗。殊不知,在那對方眼裏,她也是暗。誰能想到,這場戰爭反敗為勝的關鍵,竟隻是一位妙齡少女。

    彼此猜疑,這是一場智謀的商場對決。這場舂陵之戰注定攸關兩國命運。是成是敗,攪動天下風雲!

    年華看著案桌上整齊陳列的東西。指尖輕輕滑過那繁繡的錦料官服。這些,都是極好的行頭,五品官服色主為淺緋。記得一次看見公羊晴一身官樣行頭,深紫的湘雲羅服,年華心中也是豔羨,她從小居於山中,向往一番天地。

    銅鏡中的女子,黑發高高挽起,繁瑣複重的發髻卻不顯老氣,額頭光滑貼上了銀蕊花鈿。一身淺緋官禮服,高束腰襦裙,層層疊章的裏衿。年華平日裏不太注意這些,如今一看,越發的自戀。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話果然沒錯。

    府中管事安排她從公羊晴的暉玉院中搬了出來,獨居一院,名拾玉院。如今官銜在身,便多有人來往,她都一一應承,將麵子活兒做足了。今日是她入禦史台的日子,可她這官當的著實霸氣,實打實的隻掛個名頭。前來的內侍囑咐說,她不必日日去往禦史台,隻需每月初一十五報個道就成,說到底還是太子府中的人。

    依照禮數,她應先去拜跪太子,可是那邊院中來人,隻說讓在房外行了禮數就可。於是年華就在太子房外由內侍領著,行了三拜叩首大禮。伏在地上,一步一步聽內侍指引去做。古老繁碎的禮節,讓年華覺得有些吃重,但心裏卻又有絲絲欣喜之意,不知為何而起。

    房門始終緊閉,她想這人應該在忙。親政十一年從無憊怠之時,每日閱章聽奏。若是不費出一番心血,怎有今日的人人敬畏。當日她代父守城,僅一城百姓安危盡係與身,便已是沉重不堪,何況他是將整個天下擔在自己身上。思及此處心裏點點心酸,不知為何而起。

    像是有什麽東西變了質,又有什麽東西迷亂了心。

    她其實從來都不敢想,當年舂陵之戰的□□萬一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又該怎麽辦?她此生惟願重拾家族榮名,免天下人嘲,免世人怨!但她會輔佐他,隻因他會是一名好的君王。

    從太子府到禦史台的路程並不遠,沒有帶上幺兒,不想太過招搖。離禦史台尚有一段路程時,早早有內侍候著牽引她下車步行。一路上,也給她講解諸事。

    這禦史台也作禦史監,內有憲台和蘭台之分。憲台為尊,有禦史大夫負責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幹的都是些實事。而蘭台則是負責抄錄卷宗,歸類布置。說白了一個台麵兒上幹事,一個台底打下手。而女官皆是在蘭台任職,說來也是無足輕重。

    領頭的內侍監解釋說今日正道修葺,便尋了偏道入蘭台。隻是這偏道會經過一個甲級校場,有些嘈雜。年華看似規規矩矩走著,眼睛卻是四處亂瞟。新鮮勁兒過去了,這服飾就壓得她極不舒服。

    這時不知從哪裏突然傳來一聲金鳴,響徹天際,驚嚇到了一眾人。她尋聲音看去,發現是到了那內侍口中的校場。聽那內侍講,這校場建在禦史台後。正道走是瞧不見的,平日裏多是些王孫貴胄在此武射,今日似有一場騎演。

    年華看那校場極大,各方麵又修整的大氣,極是恢弘。為甲級的,想來也是最好。宗親皇族,世家子弟,大多都喜愛這些。

    突然,金鳴聲再響,黃土漫天,大旗招搖。一隊人馬從校場東門貫入,卷土氣勢令人心生激蕩。一人銀甲挽弓,策馬奔騰而來,正是於軍中威信頗高的軍候將帥顧玨暔。高騎烈馬、挽弓飛射、寒光速現一連十多個靶子全部命中。馬蹄揚起,嘶叫烈鳴,周圍都是將士的高喊助威之聲。

    年華聽著這聲音,隻覺內心激昂。百步傳揚的將軍,殺伐戰場的侯爺,一身陽剛之氣。濮北顧家鐵騎天下聞名,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今日之前,她見過騎術最好的是她師姐年言妝。師姐除了名字溫柔,其餘哪點都不能恭維。一身紫衣怒馬精騎,颯颯英姿便連璟山上最直的鬆樹也要折了腰。

    年華還未從這中回過神來,便瞧見那校場東門又沉重的再次打開。這次卻是耀眼的黃色旗幟,放眼平昌城,除了當今聖上和太子殿下,誰人敢用?!果然幾十騎兵而出,追隨最前的年輕太子殿下。

    她身旁的幾位內侍瞬間激動雀躍,一位年歲小些的更是忍不住驚呼出來。“是殿下!沒想到今日殿下也來騎射演練,可是有眼福了。”

    那場上黑馬剽悍,馬鞍上飾寶石,華重貴氣。在陽光下泛出琉璃耀眼的顏色,晃了人眼,蕩了人心。鎧甲俊冷、尖槍紅纓。挽韁一聲大喝,馬踏萬裏山河!一杆鐵槍諸般變化,硬朗馬兒淩厲嘶叫!

    太子飛馳於前,之前風頭無盡的侯爺緊跟其後,近百名騎兵隨在最尾。馬蹄踏過,塵土漫天飛揚,旗幟大擺。將士們比剛才更賣力的舉紅纓槍喝吼。將士們的情緒最為豪邁耿直,義膽衝天。

    “殿下千歲!殿下千歲!殿下千歲!”

    “年女史,可瞧見咱們殿下雄風?”小內侍話語裏盡是得意之色,也打斷了年華觀看。

    她愣過來也不知要說些什麽,隻點點頭,又不自覺看向場中。禹玨堯於她從來都是執掌間朝堂風雲,籌謀劃心中算計萬千。不曾想這人還有鐵血將軍的一麵,生生震顫人的心魂。

    “咱們殿下,十五歲便能策馬隻手挽百斤重弓。便是朝中一些老將也頗為讚歎。騎術精練,射術奇準。是聖上親自教的,聖上當年也是憑借一身彪悍武藝,馬踏這萬裏山河的。”內侍又道。

    年華看小內侍越說越來勁,不好意思打斷,隻一味點頭稱是。元德帝子嗣雖是不多,但帝王家親情最是涼薄。有此尊榮,得天子親授,期盼希冀不言而喻。

    嗯!?不對!那日在林中,這人明明是一身菜鳥武功。今日這派頭…你丫的禹玨堯!又耍老子!

    最後年華是硬拉著那喋喋不休的內侍離開,都是被那廝給迷惑了,也不知到底是誰滿口謊話。心中憤慨,到了蘭台後才勉強將情緒給調整過來些。

    公羊晴囑托過她,蘭台最高的掌事女官姓舞。她身份不同,掌事女官應會親見她。公羊晴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古怪,卻也隻叮囑她學好規矩,未曾多說其他的。

    年華見端坐堂上一襲絳深紫官袍的女子,竟然不過雙十年華姿色容美,舉手投足端莊有禮,大家之氣隨身而發。發間插了金鍍雲頭六釵,腰佩翠牡丹葉二十四片,可比她腰間十二片多了足足一倍。這人竟比公羊晴還要有些派頭。事後她也才知,這女人貴的不是官階,而是她永遠觸及不到的氣質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