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老秦可不敢問師父願不願意拿酒換徒弟。

    真要是問了，九成九會被李八指清理門戶——剩下那零點一成更慘，他這徒弟在師父心裏的重量還比不上酒，臉往哪擱？

    “你是不是傻？”

    視頻裏的李八指有氣沒地兒撒，李老三滿臉絕望，之後不出預料的被他爹當成出氣筒，反正老子打兒子也不需要理由，夠不著徒弟拿兒徒撒氣也不錯。

    “你一記名弟子，又沒加入洪門，哪來的限製？”他痛心疾首，“別說代父收徒，直接收你當徒弟都算抬舉！”

    “我又不是非得跟他學……”老秦不樂意了。

    “你懂個屁！”李八指氣得又是一個暴栗，李老三哭喪著臉，他胳膊上打著石膏，腿上還纏著繃帶，逃都沒地兒逃。

    “那是正宗！”

    “韓慕俠的師爺就是董海川！八卦掌第三代宗嫡傳！”

    “李洛能將心意拳改為形意拳，劉奇蘭、郭雲深是第二代！李存義和張占魁是第三代！韓慕俠就是第四代！”

    見小徒弟依舊不以為然，李八指恨鐵不成鋼，又急又氣，想說的話就在嘴邊兒，一時卻怎麽也吐不出口，最後還是李老三在求生的驅使下喊了出來：

    “嫡傳正宗有心法！”

    “心法是啥玩意兒？”

    “我艸，師弟你趕緊回去磕頭行不？再磨嘰哥就死這兒了！”

    “沒事兒，我看三哥氣色挺好的。”

    “你丫給哥等著！哎呦——”

    李八指摩挲著指節，看都沒看親兒子一眼，解釋道：“嫡傳正宗有內功心法，內煉五髒骨髓，外壯筋骨之力，向來口耳相傳、不落文字。”

    “氣功？”

    “同根同源，有些相近。”師父解釋道：“都是佛道二教的呼吸吐納之法，氣功偏靜，重養生內煉；內功偏動，重催發氣血。”

    “那詠春有心法嗎？”

    “我這支是華公（陳華順）傳承，洪門裏確實有詠春心法，但非本門核心弟子不傳，我還沒到修煉心法的時候就退隱了。”

    老爺子唏噓不已。

    他當年被槍打掉兩根手指後心灰意冷，認為多年習武也擋不住小小一粒彈丸，即便念念不忘，殘缺的身體也失去了學習心法的資格。

    “哈，師父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件事兒。”

    老秦暗怪自己多嘴，趕忙轉移話題，“前天還是大前天來著，我接了個國內的詐騙電話，自稱是佛山詠春堂的，問我……”

    「砰！」

    李老三躺在地上生無可戀，卻是被他爹激動之下撞翻了躺椅，李八指顧不了那麽多，老臉湊近攝像頭，說話都帶著顫音兒：

    “詠、詠春堂？”話落，師父才記起徒弟說過那是詐騙電話，又問：“你怎麽看出來對方是騙子的？他問你要錢了？”

    “這倒沒有。”老秦隱隱感覺不妙。“前兩天我在學校揍了個籃球隊的傻，有個朋友把當時的視頻傳回國內了，聽說還火了一陣子。”

    “後來他就給我打電話，說他看了那段視頻，問我想不想去詠春堂學習……”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感覺不對。

    詠春堂隻有一個，是真是假到地兒一打聽不就知道了？騙子總不能把老巢設在詠春堂門口吧？而且對方也沒提錢，這麽說來——

    難道是真的？

    “爹！冷靜！”李老三大吼，再讓他爹激動下去他活不過今晚，“詐騙都這套路！而且就算是真的，小師弟到底學哪個？”

    “廢話，當然學……”

    李八指說不下去了，身位詠春弟子，他自然希望徒弟能認祖歸宗、得到詠春正宗傳承，可這是徒弟的機緣，他沒資格替對方決定。

    “師父，詠春堂允許弟子帶藝投師嗎？”

    老秦也有些犯難，如果那個叫梁興的不是騙子，他言語失當得罪人不說，隻能二選一的話可就要了他的命了，選擇困難症就這麽無解。

    “不知道，我回頭問問。”李八指想了想，道：“你也別閑著，趕緊給人打回去，不行就回國看看，如果不允許……你自己決定吧！”

    “是，師父。”他乖乖應下。

    ——————————

    三樓靜室，茶香梟梟。

    地板在手指的敲擊下有序輕響，這是秦戰靜心思考時的習慣，如果煩躁則會繞著屋子轉圈兒，手臂還會下意識的比劃攤、伏、膀。

    良久，他長出一口氣，計議已定。

    梁興是不是騙子尚不知曉，即使是真的，詠春堂允不允許另投別派依然未知，即便允許，也要先打好基礎、再論其它。

    十門通不如一門，精係統判定他的詠春已經入門，他自己卻覺得還差的遠。

    多的不說，轉馬、黏腳、敲皮球，他哪一項都沒練好，更別提鄧恩設想的步法、身法、手法三合一，以及進階精通後開放的練「力」之法。

    正該勇猛精進之時，豈能分心？

    詠春拳、八卦掌、形意拳，樁法都各不相同，重新學起，什麽時候能形成戰力？如果那時又有其他機會擺在眼前，是不是還要再學新拳法？

    什麽時候去暴揍老徐？

    拳擊比賽還打不打了？

    任務哪輩子才能完成？

    ……

    定下心思後，老秦掏出手機，打著驗證真偽的旗號給江蓧竹發短信——反正這丫頭閑著也是閑著，去佛山轉轉也能散散心。

    「醒了沒？」

    此時是洛杉磯時間晚九點，國內則是早六點，本以為她還在睡覺，沒想到轉眼便收到回複：「被吵醒了，有補償嗎？」

    江蓧竹確實在睡覺，但架不住她將某人的號碼設置了特殊提醒，衝鋒號一響，整個人都精神了，得虧她心髒沒毛病。

    「滴！你收到了秦戰的早安吻，請查收。」

    「嘁，沒誠意。」

    「姑娘，我們來談場幾個億的大生意吧！」

    「你來呀！」

    「噫，女流氓，這都知道，原來你這麽汙。」

    「少汙蔑人，談生意還有別的解釋嗎？」

    ……

    鬥了幾句嘴，老秦發現比不過她的手速，便幹脆發語音，將接到梁興電話的始末、以及自己的猜測和當時的反應嘚啵了一通。炫書文學網 uan

    最後問道：“有時間去嗎？”

    大洋彼岸，她先是翻看短信記錄，等到確認上次聊天隻顧著談情說愛、壓根兒沒提詠春堂小師兄找她要電話，又捂著肚子滿床打滾。

    這誤會——太好玩兒了！

    「不用去啦！你的號碼是我告訴……」敲到半路，女孩兒忽然頓住，眨巴眨巴眼，刪除了已經輸入的文字，一抹壞笑在嘴角浮現。

    為了得到這廝的電話號碼，小師兄早就將老爹的想法如實供述、甚至連簽證都申請了，隻是她忘記告訴老秦了而已。

    既然真假已定，不如……給他個驚喜？！

    江蓧竹越想越開心，梁興多等二十幾天、橫跨上萬公裏、飛十幾個小時什麽的，哪有自己突然出現在他身邊、讓他開心重要？

    想到這裏，姑娘偷笑著回複：「好噠！」

    ——————————

    “boss，這是評估公司的初步分析。”男秘書將一份文件放在喬納森的辦公桌上，再打開筆記本，隨時準備記錄老板的吩咐。

    喬納森聞言接過，他推掉了所有應酬，等的便是這份調查。

    雖然時間有限，為了保密也沒請洛杉磯最好的谘詢公司、以至於隻能使用官方數據進行分析，但初步結論依然超乎想象！

    而這僅僅是經濟方麵的收益。

    接到電話時議員先生正在享用早餐，不等說完，他便讓弗雷茲當麵匯報，同時通知秘書，召集他的競選團隊共同商討。

    老家夥終究不是創意的最初提出者，既沒有初到異國的強烈反差感，也沒有那廝事不關己就瞎咧咧的膽子，幾句詢問便露了老底。

    不過創意就是創意，要的隻是靈光一現，至於是誰提出的對競選團隊而言無關緊要，確認消息不存在泄露的風險後便開始激烈討論。

    結論同樣令喬納森心動！

    隻是，競選團隊也給他提出了一道難題——政治利益與經濟有衝突。

    眾議員也好、參議員也罷，本身並沒有行政職能，想要攫取政治利益，就必須站出來、告訴民眾自己的想法，繼而催促警局盡快落實。

    但經濟利益則不然。

    一旦公開宣告，敵對黨派和者黨內競爭對手都會分析他的真實用意，再想趁各方還被蒙在鼓裏的機會低價拿地純屬做夢。

    同樣，如果他一味的追求經濟利益、大張旗鼓收購被黑幫占據的資產，也會引起敵人和對手的警惕，進而影響到政治利益的獲取。

    永遠不要高看政客的底限，因為他們從未有過底限。

    ——哎呀，我不是不讚同喬納森議員的主張，我是擔心集中打擊黑幫會誤傷到無辜的民眾嘛，再說警局辣麽辛苦，哪有那麽多黑幫？

    ——不！我堅決反對那家夥的提議！他憑什麽認定誰是黑幫？他是法官嗎？還是說你願意莫名其妙的被警察擊斃、再背上幫派分子的標簽？

    ——我們警局將不遺餘力的打擊犯罪，但實際情況是我們的警力有限，如果按議員主張的那樣，其他需要維護的地方出現問題怎麽辦？

    喬納森用腳指頭想都能得到上述答案，他自己就這麽幹過，讚同或反對隻取決於各自的利益以及彼此的陣營，民眾不過是借口而已。

    象群讚同的，驢們就要反對！

    幾隻小象爭奪在族群中的地位時也一樣！

    想把功勞落到實處，他隻能憑借自己對警局的影響力，在最短的時間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造成既定事實，使對手來不及拖後腿。

    ……

    反複衡量之後，喬納森拿起電話。

    老實說，他從沒想過詢問創意的提出者，那個年輕人並不是他的心腹、而且也從未接觸過政治，可反正都這樣了，就當收買人心吧。

    “晚上好，秦。”

    “……”

    “我得說，你的主意非常棒！競選團隊認為這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但事實上，上帝並沒把它直接給我，他隻是將你帶到我的麵前。”

    “……”

    “不用替弗雷茲隱瞞，我們認識很多年了，他做事認真仔細、並且考慮周全，但隻有你這樣的年輕人才能提出如此大膽的想法。”

    “……”

    “嗬嗬，我不會責怪弗雷茲的，畢竟他為了這份計劃一夜沒睡。不過，你是我的支持者，無論什麽樣的建議和要求，我都願意第一時間聆聽。”

    “……”

    “收到了，它們的效果一如既往，尤其在我需要認真思考的時候。秦，我現在遇到一個難題，希望能在你這裏得到啟發，我的團隊認為……”

    嘴上笑嘻嘻，心裏p，這就是老秦的真實寫照。

    你個老色鬼！還認真思考？你跟你團隊的那點兒精力都用到二號香上了吧！老子隨便哈拉幾句，你還賴上了是咋地？

    這廝嘴裏嗯嗯啊啊答應著，心裏卻琢磨著假裝思考一會兒、最後告訴對方沒轍就算完活兒，就不加班，你還能讓我倒賠一萬八是咋地？

    參議員競選團隊都想不出答案，我一絲更沒道理知道啊！非得問是吧，那就別怪咱了，身為一個修理工，足球比賽帶扳手也很正常不是嗎？

    ……

    收起電話，喬納森陷入沉思。

    他從未想過，對華投資竟然會成為解決問題的方向。

    喬納森所擔心的無非是收購地產的動作太大，容易引起對手和敵人的警覺，從而判斷到他的真實想法，最終或扯後腿、或先下手為強。

    於是老秦說，那咱就別自己收唄！

    外國佬對華夏人的印象就是人傻、錢多、膽子小，喜歡到處買買買、特容易上當受騙，由華夏的公司或個人出手，想必不會引起警覺。

    他的計劃分四步：

    先由投資公司對華投資，挑一些投資大、回報慢的基建項目拚命砸錢，最好是二十年都收不回本金的那種，這樣才能打動領事館。

    再由國內的地產公司出頭、按市價購買被黑幫占據的房產，這時議員再向大統領匯報、引入更多盟友，把蛋糕做到最大、切蛋糕的刀子磨到最鋒利。

    最後由喬納森發起、大統領一係點讚，各方在驢黨做出反應前同時發力、造成既定事實，論功行賞時，新蛋糕自然少不了發起者的那份兒。

    待塵埃落定，華夏的地產公司再將購買的房產平價出售、投資公司控股的關聯企業購買，至此完成雙向利益輸送閉環。

    風險主要集中在第一步，不過喬納森並不擔心，做為親華議員，他深知華夏不可能為了芝麻粒大的利益扔掉金字招牌。

    這樣做的好處有三：

    一是足夠隱蔽，出麵的是老秦、對接的是領事館，議員先生始終沒有參與，投資公司與華夏的地產公司也互不相幹。

    二是經濟利益更大，喬納森先吞下一口最肥的，分蛋糕的時候還能吃一口有滋有味的，當別人以為饕餮盛宴結束時，他再慢慢倒嚼，還不招人恨。

    三是政治利益有額外收獲，既交好了大統領和一眾盟友、又能獲得華夏的友誼，畢竟投資大、回報慢的項目隻有政府才肯掏錢，有人分擔當然再好不過。

    ——這也是老秦的一點小心思。

    就當是出門在外的遊子，孝敬母親的第一份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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