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洛陽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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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罪則個,吾名葉秋荻,正要去見新上任的朔北王。”葉秋荻施禮對柳、白、陸三人道。

    托風流浪子葉傾城的福,葉秋荻名聲在外,每每報出真名號時,都會招來打量的目光,若遇見自詡風流的**之輩,更免不得聒噪一番。時間久了,葉秋荻索性在行走江湖時,隨手拈來假名用,剛才告知三人“木東籬”假名便是因此。

    現在她見小青衣與柳如眉熟識,柳姑娘還要贈家傳琴譜與自己,若再不示以真名姓,就顯的自己有些見外了,日後見麵少不得尷尬。她居住在朔北王府,身份也容易被猜出來,不如索性承認了。

    “原來是葉姑娘,難怪識得家父。”柳如眉施禮,道:“家父曾言,天下能稱得上知己的唯有三個半人,如今得見,果然如此。”

    追憶前人,葉秋荻不由地慨歎,道:“難得他老人家還記著當年的黃毛丫頭。”

    柳如眉父親柳廣陵,官拜前秦大司樂,當年第一樂師,素有才名,為才氣冠絕洛陽城的“洛陽七子”之首。

    當年葉秋領著年幼葉秋荻遊曆洛陽時,葉秋荻曾與他學過不足月的古琴。後匆匆離開洛陽後,葉秋荻與這位恩師再也沒見過麵。後來葉秋荻聽聞他遭奸人陷害,在刑場上撫了一曲《止息》後從容就戮,還痛惜良久。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秦皇暴戾,動輒誅人九族。因此,名士風流的柳廣陵被迫出仕時,是孤身一人來到洛陽的。柳廣陵在行刑前,索琴彈奏《止息》曲,並慨然長歎:“《止息》於今絕矣!”世人也隻以為《止息》當時已經失傳,但葉秋荻知道,《止息》琴譜,柳廣陵定然傳給了他的後人。

    隻因葉秋乃閑雲野鶴之輩,因此柳廣陵曾說起過,他尚有一女養在鄉下。

    葉秋荻至今記著在燈光如豆下,柳廣陵道出的那番話:“吾縱逸來久,情意傲散,狂放任性,實非為官之人,如今身不由己,隻望此舉能保全家人。”

    葉秋荻也曾想習得《止息》,奈何不足月的時間,莫說習會了,便是皮毛也領略不來,多年來一直引以為憾。今日見到了柳如眉“止息”之琴,葉秋荻不免想再領略《止息》這首太古遺音,卻不想柳如眉心中對此曲有芥蒂,竟輕易答應將琴譜抄錄與她。

    《止息》由柳廣陵始,相傳為柳廣陵遊玩洛西時,為一古人所贈。

    也有鬼神之說,言柳廣陵夜宿伽藍殿時,夜不能寐,起坐撫琴,琴聲優雅,引來了鬼神,得授《止息》。

    身為柳廣陵半路弟子,葉秋荻知道這些皆不足信。真相是,柳廣陵好老莊之學,喜逍遙,越名教而任自然。他認為琴藝最高境界是合於天地,發出自然之聲,除卻喜怒哀樂。而《止息》正是柳廣陵獨居山野十載,領略天地自然魅力,而譜出的琴曲。

    柳廣陵曾言,《止息》在山野間初成時,一池皺水,一片落葉,一聲蟬鳴,皆契合到了琴聲中。百鳥和鳴,和風拂麵,一時超然物外,仿若世間早已無你我他。

    一曲盡興,月已上梢頭,柳廣陵甚至見一隻大蟲緩緩向遠處去了。

    那是柳廣陵《止息》彈得最盡興也最為滿意的一次。

    下山後,柳廣陵憑一手好琴,才名遠播,交遊漸廣,心境卻慢慢消失了,離合於天地之聲漸行漸遠。及至他孤身一人來到洛陽,登上廟堂朝廷,《止息》曲譜依舊,卻再也彈不出那般契合天地的琴音了。

    柳廣陵死前一句“《止息》於今絕矣”,意思或許正在於此。

    “斯人已逝,幽思長存。”

    葉秋荻輕歎一聲,柳如眉卻是一聲苦笑,顯然另有緣由,但對方不提及,葉秋荻也不是多嘴之人。

    倆人不曾指名道姓,如打啞謎一般,讓小青衣有些迷糊。獅子球識得主人,葉秋荻也時常這般易容,小青衣倒也認識,知道是自家穀主來了。她小心湊到葉秋荻跟前,拉住葉秋荻的衣襟,道:“小姐,你來了呢,太好了,這樣一來王爺就不敢欺侮奴和獅子球了。”

    “哼。”葉秋荻拉住她的丫髻,道:“若再不來,你也快與獅子球一般成球了。”

    綠珠嘟著嘴,道:“才不是哩,王爺經常使喚奴家,都瘦了很多。”

    箋花時常冷著的臉也冰消凍解,她上前高興地施禮,葉秋荻應了,問她:“蘇幕遮呢?”

    “要遭。”小青衣吐舌頭,她早已總結出了規律,當穀主直呼王爺名諱時,一定是很惱他的,王爺免不了吃大苦頭;當穀主喚王爺蘇小子時,一定是嗔怒了,王爺也免不了吃點小苦頭;若穀主喚王爺小蘇子時,一定是心情極好的,王爺還是免不了吃苦頭,因為這預示著穀主有了捉弄他的新主意。

    聽蘇幕遮領人去城外為輔國將軍女兒治病去了,葉秋荻也沒再多問。她回頭見白安石、陸楚倆人已經從震驚中醒悟,站起身走了過來。

    又打量一下葉秋荻的眼睛,白安石對風流浪子排出的國色榜單再無意義,他低頭施禮道:“原來是葉穀主,吾等怠慢了。”

    葉秋荻將獅子球遞給小青衣,微微拱手,道:“萍水相逢,何來怠慢一說?”又覺陸楚一直盯著自己,心中不喜,道:“天色已晚,某先行告退了。”說罷,似未看見陸白二人作勢欲出言的挽留,徑直掀開簾子出去了。

    踱步到窗口,盯著葉秋荻逐漸消失在碼頭人群的身影,白安石長歎一聲,道:“陸兄,我著實有些嫉妒朔北王了。”

    “得不到的切莫奢求。”陸楚目光深邃,道:“我其實更好奇易容下隱藏著的容顏。”

    趴在窗前,微風拂麵,白安石道:“氣質超然物外,已然讓人心馳神往,又何必在意容貌?”

    道之不同,在一言一語間顯現。

    箋花與小青衣倆人是在蘇幕遮出去後,閑著無聊出來逛的,未遇見先行送來的白虎。幸好,射幹師兄還在府內,才將準備嘯傲王府的白虎給安置下來。

    葉秋荻到朔北王府時,正遇見回來傳信的蘇皂白。

    蘇皂白頗為詫異眼前令全府前來迎接的姑娘是誰,在知曉她將是未來王府女主人時,不由地咋舌,乖乖,這氣場實在是強,王爺估摸著免不了吃苦頭。

    他卻不知,對於來自未來野蠻女友社會的蘇幕遮來說,反而樂在其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