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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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引之,水龍王是一定要殺的。”

    “蓋因水王爺在幫中素有名望,幫內不少人都服他。水龍王若放過他兒子,青幫將來必亂。”

    “水龍王就是被水王爺放過後,才有機會卷土重來的。他一定不會希望這一幕再次發生。”

    “至於現在水龍王為何不殺水引之,乃是為了龍王印。”

    “青幫因江河水運而興起,弟子分散於長江大河,不識幫主者多,卻都識龍王印,因此得龍王印者方是正統。”

    “以水龍王的野心,長江下遊是滿足不了他的,唯有得到龍王印,一統五湖四海三川的青幫,才合他的胃口。”

    “所以水引之要死,但要在水玲瓏交出龍王印後。”

    蘇幕遮將這些解釋給葉秋荻聽已是三個月後了,他們正在長江的樓船上順流而下。

    正值早春將發時節,清風徐來,綠了江南岸。

    江水茫茫,平靜無波。

    陽光懶困,蘇幕遮抽了筋骨似的,懶懶躺在葉秋荻的雙腿上,麵朝長空,見朵朵白雲被東風吹走。

    他們坐在船頂的甲板上,葉秋荻整理著蘇幕遮的散發。

    在三個月間,蘇幕遮安排好了小九江州一行,又在與三國使者唇槍舌劍之後,簽下了楚國不得侵犯西蜀的盟約。

    盟約簽訂自然是有代價的。

    在寸步不讓的蘇幕遮麵前,江陽侯最後隻能無奈答應歲貢錢萬貫,絹萬匹。

    正所謂崽賣爺田心不疼,江陽侯財帛到不在乎,唯一讓他憤恨的是西蜀天子劍帶不回去了。

    三國使者剛走不久,年關又至。

    在拜祭祖廟,與民同樂,順便在元夕燈節,與葉秋荻在西樓上暢遊秦淮燈景後,蘇幕遮才不緊不慢的召集人手,留鳳棲梧坐鎮王府,向龍王島進發。

    蘇幕遮早春出發固然有水龍王得到龍王印之前,不能殺掉水引之的原因。

    但還有一緣由,卻是不必說,不能說,葉秋荻也明白的。

    天空中,忽有兩隻仙鶴,孤零零地,自東方飛來,伸展著雪白的翅膀,如仙人的白袍舞動。

    兩隻仙鶴長鳴幾聲,在船頭掠過,一直向西去了。

    “此去龍王島危機四伏,那些人當真能用?”葉秋荻問。

    她指的是樓船下蕭紅衣、梅溪詞等剛進入千佛堂,底細也未查清楚的人。

    “能不能用,隻有用過才知道。”蘇幕遮一點也不擔心,他抬起頭來,猝不及防的親了葉秋荻一口。

    葉秋荻忙推開他:“被別人看到。”說罷,看了看四周,見漱玉、箋花都偷笑著將目光移了開去,

    蘇幕遮渾不在意:“這裏哪有旁人。你等下,我給你個驚喜。”

    “什麽?”葉秋荻眨了眨明亮的雙眸,滿是好奇。

    “閉上眼。”

    葉秋荻為讓蘇幕遮開心,依言而行。

    她聽到蘇幕遮站起身匆匆而去,很快又折返回來。

    正好奇時,忽然一股酒香鑽進了她的鼻子,一臉恬淡的葉秋荻霎時滿是笑意。

    那日在王府見他釀酒,又不防備的吐出一個“桑”字後,葉秋荻便知他在釀什麽酒了。

    但現在還是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猜起來。

    “不是竹葉青。”葉秋荻閉著眼自信說。

    上船時,蘇幕遮特意購了一些竹葉青供小師姐、手下飲用。

    “亦非杜康。”葉秋荻又說。

    蘇幕遮得意的笑起來。

    “是屠蘇?”葉秋荻逗他。

    屠蘇乃藥酒,有益氣溫陽、祛風散寒、避除疫邪之效。

    臘月時,藥王穀常自釀屠蘇分與百姓。

    “年年最後飲屠蘇,不覺年來七十餘。”百姓也以年關時飲到藥王穀弟子的屠蘇酒為樂事。

    清心堂在剛過去的年關,便分與建康百姓不少屠蘇酒,整座城在離開時都沉浸在屠蘇的酒香中。

    “怎麽會是屠蘇酒呢。”蘇幕遮急了。

    這酒釀製之方是他托丐幫千辛萬苦求來的,而且屠蘇酒香應該是葉秋荻最熟悉的。

    “逗你的。”葉秋荻一笑,睜開眼,將酒壇子接過,“是什麽酒啊?我猜不出來。”

    “桑落酒。”蘇幕遮得意的說。

    葉秋荻在飲酒上一向豪爽,她舉起酒壇,揭開泥封便大口喝了一口,連讚三聲“好酒。”

    “十月桑落,初凍收水,釀者方為上。”蘇幕遮有些可惜,“釀製時已經晚了,否則口味應該更佳。”

    葉秋荻趁機又飲了一口,酒液尚在口中回味,聽蘇幕遮所言,滿意的搖了搖頭。

    此刻,笑意在她臉上**,彎彎嘴角,細柳長眉,明亮秋眸都泛著幸福,想見了魚的獅子球。

    “有好酒怎麽沒有佐酒之物?”蘇幕遮見她喜歡,心中也高興,轉身下了甲板。

    他一走,葉秋荻立刻眉開眼笑的痛飲起來,見蘇幕遮在甲板上冒出頭時,急忙將酒液咽了下去,還擦了擦嘴。

    蘇幕遮手中提著一個食盒,“榆次親手做的。”他說著將食盒中的菜肴在船板上一一擺開。

    榆次也是千佛堂的人。此番小九南下與蘇幕遮東進,千佛堂傾巢而出,榆次自然不可能留在建康。

    “早上剛在江中捕撈的刀魚。”蘇幕遮指著一盤鮮嫩滑潤,香氣四溢的燒刀魚說,“肉質細膩鮮嫩,入口即化,佐酒最佳。”

    刀魚乃長江“長江三鮮”之一,味道十分鮮美。但吃到卻殊為不易,唯有早春時節,刀魚由海入江,溯江而上產卵時方能捕到。

    葉秋荻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提筷子嚐了一口,隻覺肥而不膩,口齒間兼有微香。

    就著佳肴,又飲了一口酒,頓時整個人醺醺然了。

    她見蘇幕遮依舊在擺放佐酒之物,在幸福的衝動下,湊過去就親了他一口。

    蘇幕遮一怔,喜意在臉上掩飾不住,又故作矜持說:“都是油。”

    葉秋荻才不管他,環住蘇幕遮的脖子,又親了一口。

    蘇幕遮這才覺得不對來,抬頭搖了搖那壇酒,驚問一旁漱玉:“怎麽這一會兒,酒壇子就見底了。”

    “再來一壇就是了。”葉秋荻抬起頭,賣萌的眨著雙眼。

    她酒力甚強,區區一壇酒放不倒她,隻是微醉時,在蘇幕遮身旁顯出了女兒家姿態。

    “嗜酒傷身。”蘇幕遮將她拉到懷裏坐好,“我們明天再喝。”

    葉秋荻知道蘇幕遮是不會妥協的:“那我吃魚。”

    “好。”蘇幕遮喂了她一口。

    “你就是借著桑落酒驅使曲歡伯兩人為你辦事的?”葉秋荻嬌憨的問。

    “當然,對酒徒來說,名利遠不如美酒有效。”

    “我猜也是。”葉秋荻又去搖酒壇了。

    江水悠悠,四周一片寂靜。

    兩人正說著甜言蜜語的閑話,江左岸上忽傳來幾下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立時將船板上的柔媚慵懶氣氛衝淡了幾分。

    葉秋荻立時豎起了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