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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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牆黛瓦隱在巷子深處,被斜風細雨輕煙鎖住了。
雨落成溪,漫過青石板,順著牆角水渠嘩嘩的流向巷子外小河。
在有著詩意的安靜巷子中,黑衣富家子卻分外惹人厭,他話語中挑釁之意不言而明。
幸娘手中依舊掂著巨斧,聽黑衣富家子話,答道:“王爺出海去了,自然不在。”
“出海?哼!”富家子“唰”的一下展開扇子,輕搖道:“海上浪高風急,朔北王何等尊貴,怎會私自出海,我看是王爺壓根不曾來臨海郡吧。”
“你什麽意思?”幸娘皺眉。
“什麽意思?我看你這令牌是假的。”富家子合上紙扇,“王爺若來臨海郡,郡守怎會不知?令牌何等重要,王爺又怎會讓它落在旁人手中?”
“依我看,你是看臨海郡天高皇帝遠,來此行騙的吧。”富家子盛氣淩人道。
南朝傳承自前朝遺風,素以烏衣為貴。
著烏衣富家子乃臨海郡紈絝子弟。不同的是,他姓白,名子生,是建康白家,即太傅白臨川的遠房侄子。
他剛由建康歸來。在他動身前,朔北王尚在建康呼風喚雨。他離開後,偶聽到王爺乘船沿江而去,趕往長江口了。
此地乃臨海郡,與長江口隔著吳郡,會稽郡,東陽郡三郡之地。他剛趕回來不久,因此認為朔北王是如何也不會來這裏的。
即便來臨海郡,也不會蝸居在這小院之中,更遑論出海了。
“王爺行事莫非還要向你報備?”勾首領揶揄道。
白子生又唰的打開扇子,“誰也不需要,隻是爾等傷我兄弟,隻憑一塊令牌就想蒙混過關?也太便宜你們了。”
“即便是朔北王的人,也不能隨便傷人,更何況是世家子弟。”白子生又將紙扇合住,“既然你師父在,便請她出來給個說法吧。”
“師父不在,出海尋王爺去了。”幸娘覺得他胡攪蠻纏,想爭辯又不知說什麽。
“方才你不還說去通稟師父一聲?”
“我有兩個師父!”幸娘爭辯道。
白子生打開扇子,優哉遊哉道,“前言不搭後語,我看一定有問題。伯父,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不要說了。”方中正舉起手製止他,道:“見令牌如見王爺本人,誰也不得無禮。”
方中正拱手向幸娘作揖,“多有得罪,方中正改日登門向王爺謝罪。”
他又吩咐左右官兵,“王爺將家眷安置在臨海郡乃我輩的榮幸,萬不可出了差池,你們帶人在此守著,不要讓旁人打擾了這裏的清靜。”
官兵應了後,方中正很快帶人退出了巷子。
“命人盤查碼頭,看朔北王是否真的出海了。”方中正吩咐左右。
漱玉剛將白隼放飛在雨幕中,回頭就見幸娘恨恨的上了小樓。
“怎麽了?”漱玉問她。
幸娘將下麵白子生的話說了,道:“他們竟敢說這枚令牌是假的。”
“為何不敢?”漱玉收拾桌上的筆墨紙硯,“他們一不曾見過王爺,二不曾見過朔北王令,隻憑一枚與傳聞相符的令牌對你恭敬已經是很客氣了。”
“等他們查到王爺被困墮龍坑後怕還會上門,到時就不好應付了。”漱玉說。
幸娘瞪大了眼睛,“他們還敢闖進來?”
漱玉搖搖頭,“那倒不至於,隻是賊心不死,外麵的那些官兵是不會撤去的。”
果然。翌日清晨,細雨綿綿之中,方中正又來了,他領著竹轎上的兒子,身後依然跟著白子生三位富家子。
也許是表達誠意,方中正不讓青衣小廝打傘,親自敲門,對應門的首領拱手道:“老朽不敢責備穀主,一切都是小兒孟浪,隻是罪不至死啊。”
他聲音淒涼,也不知淚水還是雨水,在臉上橫流,站在淫雨之中說不出的悲慘。
“他指著竹轎上的登徒子說,吾兒自受傷後便不吃不喝,形容枯槁,麵若死灰,再不診治便時日無多了。老朽聽聞穀主有妙手回春之術,希望穀主能施以援手,救他……”幸娘在閣樓上將方中正的話敘述給漱玉聽,末了道,“師父,他們還在門口站著呢。隻是那方中正雨一大就受不了,打上了油紙傘。”
“哼,讓他站著吧。”漱玉慍怒道,“以為查到王爺被困墮龍坑便以為王爺死了?”
如漱玉所料,在查到朔北王來到臨海郡後,方中正已決定讓兒子死心了,他可不想步齊樂陵的後塵。
那位玉公子也是一副心灰意冷模樣。
但在聽聞朔北王被困墮龍坑後。方中正頓時認為朔北王死定了,那玉公子心死灰複燃,雙眼再次放出了光彩。
那玉公子也是癡情,不求太多,隻要再見一麵就好,是以有了方中正今日之事。
幸娘不懂這些,睜著一雙大眼,滿是問號。
“一些蒼蠅罷了,莫理他們。”漱玉也擺了擺手,“算時間,穀主應該已經找到王爺了。”
幸娘眼睛再次瞪大,“王爺當真沒事嗎?”
漱玉輕笑,秋水雙眸中滿是溫柔意,“若遇旁人,王爺生死自難測。泥腿子書生田豐的話,王爺就一定會脫身。”
或許是丟不起這人,方中正隻來一日。餘下一連三日,都是玉公子一人被竹轎抬到小院門外苦求。
白子生富家子也悠閑的在身邊等候。他們都是富家子,渴了累了有人伺候,倒不虞受苦。
而且次日天即放晴,唯一讓他們煩悶的潮濕梅雨也過去了。
至四日黃昏,白子生拍拍屁股站起身來,他恨恨的回頭看了院門一眼,道:“要我說,這武的是行不通了。玉兄弟,要不我們直接闖進去得了。朔北王已去,臨海郡山高皇帝遠,又是我們的地盤,誰也奈何不了我們。”
另一富家子提醒他:“聽說藥王穀的人武功特別高,闖進去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膽小鬼。”白子生鄙夷道,“成百上千的官兵莫非還對付不了裏麵這幾個?”
“若朔北王沒死呢?”另一富家子問。
“可能嗎?”白子生笑,“墮龍坑是什麽地方,他出的來?”
“他若出的來,我把腦袋割下來給各位盛酒喝。”白子生得意的指天為誓。
“朔北王真……”這富家子說話時,不忘瞅瞅周圍官兵,見他們離著遠,才小聲道:“去了,白太傅孫子,你侄兒是不是就要交給王上養了。”
白子生嘴咧著都到耳後根了,“在去年入秋之前,堂姐就與王上提過,朝堂上諸多大臣也讚同。若不是朔北王橫空出世,這事早就成了。”
他堂姐正是白夫人,蘇幕遮的嫂嫂。
“如此說來,子生兄來日將是王上的堂叔啊。”兩位富家子羨慕道。
玉公子皺起了眉頭,“你們在此地說此話,不覺不合時宜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