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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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追過去攙扶邑薑。她再次把我推開,“沒事,我能行的!”

    直到客房門口,邑薑一直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儀態。管家退出後,姬昌走進裏間的門口,回頭對我說:“我們住在張奎將軍府上,安全當有保障。老夫年少之時縱橫疆場,常風餐露宿,本不需人照顧。你還是專心照顧邑薑姑娘吧!”說完進屋關門。

    見西伯已離開視線,邑薑一下癱倒在榻上,暈了過去。我坐在邑薑旁邊,不禁無奈搖頭。這邑薑姐姐,活得怎麽這麽累啊?像她這個活法,我真是一百年也做不到(我能不能活一百年哪)。

    不一會兒,小倩真領著人來了。而她請來的卻是她的姑姑,剛剛還要扣押我們的高蘭英。

    我捋起邑薑的衣袖,露出她受傷的胳膊。隻見她的小臂上麵一個菱形的傷口,中間呈現紅色而四周卻是黑色。並不像是刀傷,而像是被什麽東西灼傷。中間已經有些化膿潰爛。看起來觸目驚心。

    高蘭英看著,皺起了眉頭,回頭對小倩說:“我去請你姑父來。”

    又過了一會兒,張奎到來。他看著傷口,同樣皺起了眉頭。

    “張將軍,”我問,“您能看出這是什麽法寶所傷?”

    “是不是碧遊弟子啊?”小倩不合時宜地接著問,“還是伏羲女媧學院弟子?”她又看看我,“哪吒,你哪個學院都待過,你看像是誰呢?”

    我茫然搖頭,“我見識淺薄,哪裏會知道?”

    高蘭英瞪了侄女一眼,“小倩,別瞎猜了。兩大學院弟子遍布朝野,凶手出自其間也屬自然。不過依我之見,此事倒像是玉虛弟子所為。”

    我沒有吭聲。這事兒越說越亂,快成羅生門了。

    “邑薑姐姐的傷是不是很嚴重啊?”小倩問。

    張奎點點頭,“確實有些嚴重。”

    “那她的手會不會廢啊?”

    “那倒不至於。”張奎說道,“本官手中有些靈藥可醫治此傷,若處理得當,靜養些日即可痊愈。不過姑娘隨西伯長途跋涉,恐於傷愈不利。”

    他取出一瓶藥膏交與高蘭英,“我還有事。夫人,還是你來吧!”說完叮囑幾句,轉身離去。

    高蘭英輕聲歎息,“我與玉磬夫人有同門之誼,一向以姐妹相稱,而你又偏是薑尚之女,我是真不想幫你。但即便眼見路人有難,也總不能不幫。”

    “那就多謝夫人了!”邑薑回答。

    高蘭英讓我和小倩把住邑薑的胳膊壓到桌案之上,擠出膿血,為她做了清創處理。然後塗上藥膏,重新做了包紮。

    整個過程中邑薑緊咬牙關,一聲不吭,但身上已是一片汗濕。

    “薑姑娘還是很堅強的麽!”高蘭英笑道。

    “夫人過譽了。”邑薑輕聲回答。

    高蘭英站起身,“我夫既已答應護送你們,則可保你們至孟津無虞。然西出洛邑、函穀,仍有很多險阻,你們可要好自為之。”

    “多謝夫人提醒。”我與邑薑齊聲答道。

    小倩本想留下,卻被高蘭英拉走。她扭頭看著我,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房間。

    我幫邑薑脫掉外衣。她倒在榻上昏昏睡去。我自己也脫了衣服躺下。從雙髖的關節直到膝部又開始隱隱作痛。我趕緊默念太明訣,但仍舊不能阻止疼痛傳到上臂和胸腹。

    我強忍疼痛不敢出聲,生怕驚動邑薑姐姐。唉!剛才還在心裏笑話人家,現在就輪到了我自己。

    我在鋪位上輾轉反側,直到半夜才有所緩解。身上的冷汗已濕透了被子。這再造的仙體怎麽這麽不堪哪?我這病要是在對敵作戰時突然發作,那可怎麽辦?

    清晨醒來,邑薑的精神狀態已經好多了。她似乎看我臉色不大好,便關切地問:“怎麽了,哪吒?”

    “哦!沒什麽,姐姐。昨晚睡的不太好。”

    “都是我鬧的吧!”她說,隨後話鋒一轉,“想小倩了是吧?”

    我真是有苦難言。我疼了半宿,哪裏有心思去想小倩。

    但小倩很早就跑來找我們,幫我們忙前忙後,收拾行裝。其實我們的行李並不多,又處於行程之中,很快就準備停當。

    不久之後,張奎與韓榮交接完畢,帶上隨從和我們一起上路。這一次我們三人沒有同乘一輛馬車,而是西伯與張奎共乘,邑薑與高蘭英共乘,我與小倩共乘。

    西伯飽經風霜,對此自然無所謂。最難受的當屬邑薑。雖然昨晚高蘭英親自為她療傷,但言語之間仍頗為冷淡。至於我和小倩,雖有千言萬語,但礙於前後左右都有隨從,沒法說出。隻是在下麵悄悄拉著手。

    自汜水至孟津,我們仍然一路沿著黃河前行。隻是從我們的左側變成了右側。

    路上,我的疼痛再次發作,頓時渾身發抖,汗流浹背。小倩見狀嚇壞了,“哪吒哥哥,你怎麽了?”

    我示意她不要出聲,尤其不要驚動她的姑父姑母,以免橫生枝節。“我這是祭台上留下的神經官能症,”我說,“過一會兒就好了。”

    她似懂非懂,把我摟在懷中。感受著她身體的溫熱,我的感覺真的好了不少。

    第二天午後,我們到達孟津,一座雄踞於黃河渡口之上的關城。

    小倩雖未把我的病情告知張奎夫婦,卻告訴了姬昌和邑薑。姬昌忙問是怎麽回事。我如實相告。

    姬昌笑道:“看來我老頭子還是三個人中唯一身體健康的了!”說得我們臉色頗有羞色。

    他收斂笑容,接著言道:“如果隻是疼痛的記憶,那自然會隨時間而淡化。但內心的痛楚卻不是那麽容易彌合的。老夫雖子孫滿堂,然二十二年之前的喪子之痛今日想起,仍覺心痛。”

    我們幾個聽了,也不禁唏噓。

    當晚,小倩讓我留宿在她房中。這一次並沒有人來幹涉。張奎忙於公務交接,高蘭英忙於安頓府內事務,皆無心幹預小倩的私事。

    夜深人靜,我們終於可以傾訴衷腸。

    我問起小倩因何來到此處。她輕聲回答:“那天我不忍見你受剔刳之刑,當場暈厥。待醒來之時已在學院之中。自此每日都會被噩夢驚醒,不想再待在那個傷心之地。故向院長告假,投奔姑姑這邊。”

    小倩撫摸著我的身體,“哪吒哥哥,你的身體好光滑哦!怎麽以前的傷疤一處都不見啦?”

    “我這個身體是新的,以前那個不早就叫劊子手大卸八塊了嗎!”

    小倩問我:“哪吒哥哥,你將來有什麽打算啊?”

    我想了想:“反正朝歌和女子學院我是不能回去了。送西伯回西岐之後,我想先回陳塘關一趟,然後上乾元山繼續跟太乙老師學藝。”

    “那我跟你去西岐好不好?”她問,“你要是再犯病,也好有個人照顧。”

    “好啊!”我說,“可是你姑姑能同意嗎?”

    “我可以偷著跑麽!”

    “啊?”我吃了一驚。

    “啊什麽?”她有些生氣,“隻要你願意,沒有人能阻攔我。”

    “可是我現在跟隨西伯,也得問問西伯的意見啊!”

    於是一早,小倩與我一起來到姬昌房中,述說想跟隨我們同去西岐之意。

    “君侯,”邑薑問道,“可否答應小倩姑娘?”

    姬昌看著我們,拿出他那套卜卦用具。“此事還容老夫卜上一卦,以窺天意。”

    幾枚玉錢散落案上。姬昌俯身看了半天。

    “西伯大人,”小倩問道,“天意如何?”

    姬昌皺了皺眉,“若按卦象來看,如我們四人同行,恐隻有三人能抵西岐。”

    小倩一聽,當時嘴就撅了起來。“西伯大人,既是天意,那小女就不能跟隨大人前去了。小女告退。”說完轉身離開。

    我追了出去,拉住了小倩。她當即淚如雨下,“嫌我累贅就直說麽!非得用這種托辭。”

    我摟住她,咬著她的耳朵。“小倩,待我送西伯回西岐之後,一定來接你一同回陳塘關。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