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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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允鎏所說的一兩天真的很快,前腳剛說安排安排,三日後毅康就跟著父親出現在了怡親王府。這當然不是毅康第一次來到怡親王府,卻是他有生以來最緊張的一次。雖然他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此次前來自己是做件大好事,不必如此。可是不論是見了王府裏哪個說得上話的主人,都足夠讓毅康尷尬好久。
    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所以從允鎏帶著他與眼睛哭得紅腫的兆佳氏坐在一個大廳裏開始,毅康就一直如坐針氈著。唯一慶幸的是,弘翊似乎不在府內。
    “福晉,既然沒有外人在,在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今兒個在下給您帶來的大夫倒不是別人,正是小犬毅康。毅康,和你家十三嬸問個好,說句話。”
    允鎏這麽吩咐著,毅康立馬就跟著辦。剛一抬頭與兆佳氏對上眼,毅康到嘴邊的那些伶俐話又都吞了回去。最後支支吾吾了一陣,隻好隨便說了幾句客套話,草草了事。
    兆佳氏看著毅康的眼神是充滿慈愛的,除了這一種感情以外,似乎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裏頭,讓毅康隻是看了那麽一眼,心裏就一陣難受。
    “好,好。既然是毅康,我便信,我便信。”
    兆佳氏連連點了幾個頭,嘴裏絮絮叨叨,就好像是在安慰別人一樣。可是在座的人都清楚,她這是在安慰自己而已。毅康低著頭,攥著藥箱的手握得更緊了,心裏無端端地就噌出一團無名火。這團怒氣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對著弘翊來的。
    這邊他正低著頭自顧自地壓著這莫名其妙的怒氣,那邊兆佳氏和允鎏都已經相繼起身了。允鎏本來正在和兆佳氏邊走邊說著話,走了幾步覺得自己身後沒動靜,這才又回頭特意將毅康從自己的思緒裏頭叫醒。
    “毅康,毅康。”
    允鎏拍了拍毅康的肩膀,他才猛然回神。
    “……走了,去看看你十三叔。”
    “哦!好的,好的!”
    毅康胡亂應著,快速整理了一下紛亂的心情就要跟著父親和兆佳氏往王府裏頭行。允鎏在一旁看著,忽然拉住了毅康。
    “……時兒,莫怕。既然你師承你司馬伯父,你司馬伯父又讓你出關,定然是你已經小有所成了。再則,還有額娘和阿瑪在你身邊呢。”
    允鎏又是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雖然安慰得有些不切重點,聽在毅康耳朵裏,卻是一陣暖流滑過心頭。
    三人穿過小橋流水,終於是行到了怡親王的臥室裏,還沒到門口,耳力好的允鎏與毅康都依稀聽到了臥房裏傳來的咳嗽聲。可是礙於有兆佳氏在,怕又提起她的傷心事,兩父子隻能互看了一眼。
    果然一到門口,還沒推開門,兆佳氏的眼淚就忍不住了。她的一雙手一直都按在門框上,卻如何都沒有辦法做出一個推門的狀態。
    “……對不住,兩位裏麵請。”
    過了好一陣,等到兆佳氏漸漸忍住了哭泣的衝動,她才輕輕推開門扉,將允鎏和毅康請了進去。毅康站在門檻邊上,躊躇了一陣,這才提了藥箱進了房間。
    “允鎏兄,你來了……咳咳咳……”
    允鎏比毅康先進內房那麽半刻,早就已經坐在了允祥的床邊上。
    “……既然身子不爽,就不要起身了。早就聽說你身體不好,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嚴重……”
    允鎏欲言又止,那些話雖然沒說出口,站在邊上的毅康卻覺得自己似乎明白,允鎏是要說什麽。
    這麽嚴重,為何不讓皇上知道?
    毅康皺了下眉頭,那一刻就明白了這些欲言又止和不能說到底是有多麽沉重。怡親王似乎已經和皇上鬧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以至於讓這個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王爺,也有了心灰意冷,意興闌珊的心思。
    允祥緊緊抓著允鎏的手,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一個字都還沒吐出來,猛地瞟見一個年輕又模糊的身影正隱在那兒,這讓他一時間忘了言語,隻知道盯著那身影望。
    允鎏本來傾著身子等允祥說話,見他隻是盯著自己的背後沉默著,立馬了然,便將毅康拉到了自己身前。
    “怡親王,您好好瞧瞧,這是毅康。毅康啊。”
    允鎏一字一句地重複著毅康的名字,毅康聽在耳朵裏,隻覺得眼睛發澀,差點就留下淚來。一個多月的光景,允祥叔叔竟然就已經病成了這樣。
    毅康不懂,也不明白。
    弘翊怎麽舍得,皇上又是如何狠得下心來,竟然對這樣的允祥,不聞不問。
    “……毅康……原來是毅康……好,好……”
    允祥點了點頭,表情忽然就輕鬆了許多。站在一邊的兆佳氏見狀,趕忙揮揮手將那些伺候著的下人都下去了,就隻剩下這麽幾個人還在屋子裏。她將允祥從床上扶起,讓丈夫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後,便與允祥一道,望向毅康。
    毅康左右望了望這些長輩,立馬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於是他低著頭,一邊將允祥的袖子慢慢往上撥拉,一邊一手拉開了藥箱中藏著銀針的那一格小抽屜。
    “十三叔,待會兒侄兒就給您看看身子。侄兒這一兩個月都在藥王穀學藝呢,可不是蒙古大夫。”
    毅康咧嘴笑了笑,說了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無非是想讓在座的每個人,包括他自己都輕鬆點。允祥也跟著他咧嘴笑了笑,隻是做了個微笑的模樣,雖然動作輕微,卻已經足夠讓毅康的心安下來。
    隨後,便是稀鬆平常的把脈,望聞問切。一切都是在極其沉默的情況下進行的,每個人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就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毅康直起身子,將袖子撫下,兆佳氏這才表露出一點點自己起伏的心思。
    “怎麽樣?”
    她看著毅康的眼神,就真的好像是在看一個大夫一樣,而且還是華佗在世。
    “嗯,是老毛病了。我開幾個方子,用來調理十三叔的身子,至於這老毛病,咱們慢慢治。”
    毅康溫吞地笑著,說出來的話確實是有讓人安心的作用。隻是這話語看來太過輕鬆,以至於它在允鎏心裏激起的效應竟然是一股子無邊的沉重感。
    “……真,真的嗎?”
    兆佳氏顫抖著問著,聲音輕輕地,好像是怕過重的語氣打碎了這夢境一樣。
    “嗯,真的。十三嬸,這種事,我可不會騙您的。”
    毅康嗬嗬笑了笑,立馬坐了下來寫藥方,遞交到了兆佳氏的手上。兆佳氏雙手接過,藥方上未幹的墨跡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刺激著她的感官,讓她猛然發現,這一切並不是夢。
    “……好,好。我這就去熬藥,這就去熬藥!”
    兆佳氏看了看藥方,又瞧了瞧毅康,喜極而泣,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此後,允鎏與毅康在怡親王府呆到晚上才離開。允鎏本來還對毅康的話半信半疑,直到見著允祥喝了一帖子藥便睡得安穩,咳嗽也沒有了,這才發現自己是多慮了。
    當天晚上,父子二人坐在馬車裏頭。允鎏與毅康相對而坐,這邊當父親的都還沒開口呢,那邊兒子便已經主動說話了。
    “……阿瑪,您不覺得奇怪麽?”
    允鎏聽著這問話有意思,便好笑地回問了句。
    “什麽奇怪?你會醫病治人我就該覺得奇怪?”
    “不,不是的。”
    毅康搖了搖頭,眉間的沉重讓允鎏唇邊的笑容不得不隱去了。
    “……怎麽。你十三叔的病並沒有你說得那麽輕鬆?”
    允鎏不愧是允鎏,一點就透,之前他擔心的那些事情又一股腦地衝進了他的腦子裏。
    “我開的那藥方,治標不治本。我就怕以十三叔現在的情況,如果突然再來一次心絞痛,可怎麽辦。”
    “……那有根治的辦法麽?”
    馬車滴滴答答地走著,馬車裏也因為這句話隻有沉默。允鎏耐著性子等了半天,眼見著自己家快要到了,毅康還沒有吭聲,禁不住便有些絕望。
    “有。自然有,不過,要去找弘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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