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玉碎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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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本來.毅康在出發之前.是想寫一封信留在自己的房間裏.有備無患.以防萬一的.可是.在他提筆的時候.卻發現整件事情太過複雜.不應該提起的人和事又太多.讓他不知道這封信箋.到底應該如何下筆.
    思量再三.最終他隻留下四個字.便隻身一人離開了果郡王府.來到了他和弘翊約定見麵的地點.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弘翊竟然早就站在那兒等著他.看著那孤傲寂寞的背影.毅康竟然有些怯懦.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弘翊的聲音卻阻斷了他的退路.
    “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當初不是你約我過來的麽.還是說.你後悔與我重歸於好了.”
    毅康知道.這是弘翊在激他.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萬分相信弘翊說的這些話.可是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總總.卻讓毅康不得不相信一個事實:弘翊他隻在乎他自己.他連自己的養父怡親王的生死都可以不去在乎、又怎會在乎兩人的兄弟情誼.
    想到這兒.毅康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弘翊見他依舊沒有動靜.索性便回過身來.朝著他隱匿的黑暗深處瞧去.“怎麽.約我來了自己又不出現.赫那拉毅康.你到底是玩的什麽把戲.”
    “我沒有玩什麽把戲.”毅康一邊說著.一邊便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一臉正義凜然的模樣.讓弘翊看著就心生厭惡.
    是了.就是這樣的神情.似乎是弘翊最不喜歡毅康的一個地方.因為赫那拉毅康這個人.不論做什麽事情說什麽話.都是這麽一副堂堂正正、坦坦蕩蕩地樣子.每每看著.弘翊都會不由自主地去回想自己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赫那拉毅康.是放眼整個內城之中.讓他最為避之不及、卻又最想要與之一教高下的人.
    因為有他的存在.弘翊在自己並不太光彩的人生中、在眾人眾星捧月的讚美聲中.總能夠看到自身的不足.也總能夠嚐到自慚形穢的味道.
    而今.他的身世更是讓他在毅康麵前.嚐到了這種滋味.
    “那是有什麽事兒.讓果郡王府大貝子屈尊降貴.願意約我這個怡親王府的養子出來敘舊了.”弘翊說得可惡毒.卻隻是刺痛了自己的心.
    毅康表情冷然地瞧著他嗜血的表情.一時之間.更加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你都說是來敘舊了.便應該知道.你我二人.到底有多久不曾這般單獨出來.好好說話了.”
    “若是想要好好說話.但凡有空.可以去京城任意一家茶樓去.為何要來這種地方.再說了.帶刀侍衛統領大人發話.微臣豈有不從之理.”
    “……弘翊.而今你已經在軍機處複職.我二人職位硬要做個對比.說不定你的官階還會比我高些.說這樣的話.又是何必呢.這些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毅康聞言.不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一陣沉默.毫無預兆地襲來.又毫無預兆地隱去.
    “赫那拉毅康.你知道麽.我最討厭你的一點.便是你的雲淡風輕、不知所謂.”毅康剛才那些置身事外的評論.讓弘翊激進挑釁的態度突然便冷了下來.再說話時.之前那嗜血好鬥的模樣早已不見.可是不知為何.毅康總覺得.這樣的弘翊.更為可怕.“你是內城人.堂堂八旗子弟.你的血統早就已經注定了你不能如平常人那般閑雲野鶴.為何你到如今.還是如此不懂.難道你不知道.你這種不屑的態度.本身就是對你的對手的一種侮辱和褻瀆麽.”
    “對手.你說的對手.是指誰.”毅康抬起頭來.無懼地看向弘翊.“莫非是指你麽.弘翊.我從來就沒有將你當過對手看待過.”
    “嗬嗬.這我很是清楚.”弘翊一笑.滿心不甘.“你又何曾將我當成對手過呢.”
    “弘翊.我不是這個意思.”毅康見到自己本意被扭曲.急忙解釋.卻被弘翊揮手製止.
    “什麽都別說了.長話短說吧.赫那拉毅康.你找我來.到底是有何事.”
    “……受人之托.有件東西.需交與你.”毅康抿了抿唇.隻覺得眼下二人已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無需再說下去.他不禁隱隱擔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對弘翊造成怎樣的影響.
    “……什麽東西.”顯然毅康的欲言又止.讓弘翊也覺得疑惑.正在二人對話間.一枚通透的玉佩就這麽突然出現在了弘翊的眼前.弘翊隻覺得渾身一冷.那枚玉佩上刻著的“翊”字.宛如魔咒.讓他移不開眼.
    “……這是本該屬於你的東西.你母親托人轉交於我.為的便是送到你的手上.”
    “母親.哪個母親.”毅康的話似是一聲晴天霹靂.讓弘翊有些發懵.問出來的話語.也是可笑之至.
    看著這樣的弘翊.毅康本不忍再雪上加霜.但一想到那可憐的女人.還有他與吳放二人之間的約定.毅康又不得不這麽做.
    “你的親生母親.佟綰.”
    毅康說著.便將那玉佩放到了一邊的岩石之上.月光灑落.將這色澤極好的羊脂玉映襯得更加明媚動人.
    可是這明媚的光.卻似一根針.深深地紮入到了弘翊的心裏.
    “你親生額娘.叫做佟綰.隸屬正白旗.是八伯父的側福晉.這枚玉佩.她本來是想在你出生那年便給你的.卻沒想到八伯父家中突逢家變.她護你心切.便帶著你一起偷偷逃出了紫禁城……卻沒想到.四年之後.你們母子二人還是被人給找了回來……”
    毅康一邊將弘翊的身世娓娓道來.一邊小心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卻見這驚天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可是弘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就好象一尊雕像一般.就這麽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那枚玉佩瞧.弘翊這樣的表現.讓毅康覺出了一絲不妙.
    “弘翊.這東西給你.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對於你的身世.壓根就沒有任何打聽的興趣.隻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既然玉佩已經送到.在下就此告辭吧.”說罷.毅康拱了拱手.便打算離開此地.
    正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弘翊突然便有了反應.
    “慢著.這玉佩.你且拿回去.扔了也好.如何也好.我是不會要的.”
    話音剛落.還沒等毅康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先一步越過毅康.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卻不想.正當他與之擦身而過時.毅康卻一把抓住了他.“那是你親生母親留給你的唯一的東西.是遺物.你怎麽可以.……”
    “我為什麽不可以..他們留給我的這些.都是我不需要的東西.是我一輩子要背負的東西.我是阿其那之子.這種與生俱來的罪孽烙印.你有麽.你又怎麽會懂我心中所想.心中所痛.”還未等毅康說完.弘翊便回身掙開了毅康的桎梏.
    毅康被這股力量打得措手不及.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住.“弘翊……”
    “別再說了.玉.我是不會要的.那些過往.你也不必再說.我沒有興趣聽.”見著毅康被自己傷到.有那麽一時半會.弘翊的臉上曾經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也隻是一瞬間罷了.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本該是皆大歡喜.隻是毅康的性子太過執拗.隻要是旁人拜托的事情他應承了下來.無論如何都想要將其辦妥.再加上毅康從吳放那兒知道了太多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實在不願意弘翊對此繼續一無所知下去.
    “弘翊.不要再執迷不悟下去了.皇上永遠不會信任你的.你為何還是不明白呢.你額娘她.……”
    “住口.”還未等毅康說完.一排戾氣呼嘯而至.將其一下便掀翻在地.毅康隻覺得胸口一陣疼痛氣悶.再張嘴時.一口鮮血便噴到了地上.“我叫你住口.你沒聽懂麽.”
    “……弘翊……”趴在地上的毅康痛苦萬分地瞧著遊走於爆發邊緣的弘翊.隻覺得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太過陌生.他似乎已經不再是那個沉穩又有些怯懦的少年.若是從前的弘翊.無論如何毅康都不會相信無雙會那一役是他所為;可是若是眼前的這個人.或許……也不難做到.
    畢竟.他已經對自己下手了.不是麽.
    毅康想到此.抬起手背輕輕擦去了嘴角存留的淤血.抬手間.便想要將那玉佩拿起.隻是他的指尖剛觸碰到那股冰涼.一排戾氣便再度掃來.連著他和玉佩一道.再次滾落.
    待他再撐起身子來看時.脆弱的羊脂白玉.早就已經支離破碎了.
    “為什麽”毅康怔怔地瞧著散落四周的碎玉.不可置信地問道.
    “這個世界上.不需要這種東西的存在.”弘翊冷眼瞧著這一玉一人.眼神愈發變得冷硬.“我也不想再聽到有關於那個罪人的一切事情.”
    “……那是你的親生父母.十三叔都不曾想要對你隱瞞抹煞他們的存在.你又為何.……”一陣劇烈的疼痛.自臉上傳來.讓毅康的話語再度戛然而止.臉上泛起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抹了抹臉.手上溫熱濕滑的觸感.似乎已經說明了什麽.
    毅康抬起頭來.麻木地看向弘翊.看向他緩緩放下的手臂.還有那把不知何時已從劍鞘之中抽出來的佩劍.
    “我說過.我不想再聽到有關於那個罪人的一切.赫那拉毅康.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你應該明白.為了練這一身功夫.我早已經把耐性用盡了.不要我再說第三遍.”
    “……說了又會如何.殺了我麽.”毅康看向弘翊對他舉起的劍.劍尖近在咫尺.那上頭似乎還掛著殘留的血珠.毅康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突然之間.他覺得有些可笑.那笑容在弘翊看來.無異於是一種挑釁.
    “你不要逼我.”弘翊恨聲說著.心思千回百轉之間.竟然就真的有將毅康一劍斃命的想法.卻不知道這是心魔作祟.還是這想法早就已經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暗自潛伏了良久.
    “你殺的了我麽.”眼見著那劍尖離自己又近了些.毅康卻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樣的輕鬆做派.似乎是在嘲笑弘翊的無能一般.
    “這是你自找的.莫怪我.”弘翊見毅康竟是這般模樣對待自己.殺心更甚.之前二人之間的那些個新仇舊恨.好似催化劑.讓弘翊鬼使神差地提起手中的劍.毫不留情地向毅康刺去.
    正在此時.一段白紗卻翩然而至.不僅將弘翊一下打退了好幾米遠.更是將重傷在地的毅康一把帶了起來.向樹林深處去.
    待弘翊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再抬頭望時.哪裏還有這白紗還有毅康的身影.
    “……爺.”過了那麽一時半刻.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阿博賽的聲音一道出現在了弘翊身旁.“這……剛才是怎麽一回事.”
    “沒事.”弘翊一手扶著胸口.在阿博賽的攙扶之下.緩緩站起身來.從始至終.他的視線都沒有從遠方的那一團黑暗之中離開.
    “……毅康貝子爺呢.我剛剛聽到這裏頭依稀有打鬥的聲音.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
    “貝子爺被賊人擄走了.我沒能把人攔下來.”弘翊垂下眼.說出來的話讓阿博賽那一霎那禁不住呆愣當場.
    “啊.爺您說什麽呢.您是說毅康貝子他……他被人擄走了.”阿博賽不可置信地反問著.隻覺得此事太過蹊蹺.可是他卻想不通到底是哪裏不對.此時此刻.弘翊所言.似乎早就已經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外了.
    “嗯.我們趕緊回去麵見聖上.告知毅康貝子被擄一事.”
    “哦.好……”
    事到如今.阿博賽才大夢初醒一般的回過神來.跟著弘翊一道離開了這個鬼氣森森的林子.可憐那塊做工精細的羊脂玉佩.最後卻落得個支離破碎的下場.
    無人憐惜、更無人為其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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