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情困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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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淒美哀絕的一幕,賀聰心中五味雜陳。他悄然起身,如同沒有重量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滑過小橋,來到西門喜兒身後。一陣夜風拂過,吹亂了西門喜兒鬢角的幾縷青絲。或許是太過沉浸在那蝕骨的悲詞之中,她竟毫無察覺。
賀聰心中微動,下意識地伸出手,極其輕柔地將那幾縷不聽話的發絲替她拂回耳後。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她冰涼細膩的耳垂。
西門喜兒如同受驚的小鹿,猛地一顫,霍然轉身。當看清眼前之人的麵容時,她那雙盛滿哀傷的美眸瞬間瞪大,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她檀口微張,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低沉而飄忽地問道:“賀……賀小弟?真的是……你?”月光下,她蒼白的臉上交織著驚愕、憂懼,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
賀聰平靜地迎視著她震驚的目光,微微頷首,眼中劃過一絲深沉的憐惜與讚賞,聲音低沉而穩定:“是我。”他負手而立,目光投向山莊深處那燈火通明卻又如同魔窟的主殿方向,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又似乎在感受著這山莊無處不在的殺機。除了西門喜兒,或許無人能真正理解他此刻心中的波瀾。
看著他那挺拔而略顯孤寂的背影,西門喜兒眼中的悲傷更濃了,隻是嘴角卻努力牽起一絲近乎虛幻的寧靜笑意,那笑容裏帶著深深的疲憊。“這裏……是龍潭虎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可你……還是來了。”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了什麽。
賀聰聞言,緩緩轉過身,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進她的心底,輕聲道:“我知道……你心裏也放不下……所以,來了。”
西門喜兒在他身前仰起臉,清亮的眸子深深凝視著他,仿佛要將他刻進靈魂裏,聲音平靜:“我知道我比不上你……武功、才智和勇氣。可是……這裏太危險了,表麵上看起很平靜,卻時時刻刻都會出現殺戮。”她的語氣裏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和恐懼,是為他。
賀聰看著她眼中深切的擔憂,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他淡淡一笑,那笑容裏有著看透生死的豁達,也有著少年意氣的鋒銳:“殺戮與和平,有時不過是一線之隔。”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低聲吟誦,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這句吟聲人耳,西門喜兒立時滿麵驚愕轉過身來,對賀聰似嗔非嗔地瞟他一眼,麵帶愁容的低聲嗅道:“聰兒弟弟,你……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可是龍潭虎穴,是九死無生的絕地!”她急得直跺腳。
那日一別,刻骨銘心。賀聰萬沒想到會在這魔窟深處、危機四伏之時,與西門喜兒重逢。看著她為自己安危憂心如焚的模樣,賀聰心中湧起萬般感慨。有憐惜,有歉疚,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他正欲開口,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清晰而雜亂的腳步聲,正朝小橋方向而來。
西門喜兒臉色瞬間煞白,急中生智,迅速往橋下一指。無需言語,賀聰立刻會意,一把拉起俞佩蓮和小郝祺,三人如同遊魚般悄無聲息地滑入橋洞下的陰影之中,緊緊貼住冰冷的橋墩石壁,屏息凝神。
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最終消失在另一條小徑盡頭。橋上的西門喜兒這才如釋重負般,無力地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手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
待危險徹底遠離,賀聰三人才從橋下悄然鑽出。西門喜兒立刻將他們拉到亭柱後的陰影裏,警惕地掃視四周,這才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將賀聰等人離開後山莊內發生的變故、西門的布置,以及她所知的危險區域,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賀聰也將他們潛入的經過和發現李安的情況告知西門喜兒。當聽到李安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時,西門喜兒眼中也掠過不忍之色,但更多的是焦急:“你們太冒險了!這莊內看似平靜,實則處處殺機!所有房屋道路,全是按奇門遁甲、九宮八卦的至理布設,生人闖入,如同墜入無間迷宮,十死無生!”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快速掃過賀聰、俞佩蓮和小郝祺,語氣凝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聽我說!現在,你們三人,緊跟我身後!保持兩丈距離!一步都不能錯!看著我的落腳點,我踩哪裏,你們就踩哪裏!往北走!”她素手堅定地指向北方黑暗中一片樓閣的輪廓。
月光下,西門喜兒素白的身影如同一道指引生路的微光,決然地踏入了山莊那玄奧莫測的奇門殺陣之中。賀聰三人不敢有絲毫怠慢,將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她的腳步上,小心翼翼地踩著她留下的無形印記,緊隨其後,如同行走在萬丈深淵邊緣的鋼絲之上,一步一步,向著山莊最核心、也是最危險的區域,悄然潛去。
幽穀中的霧氣如輕紗般浮動,幾人的靴底踏在濕潤的苔蘚上,小心提氣輕身,鶴行鷺伏,又有那位深知底細的西門喜兒引路,終於安然出得到了一條幽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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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聰對這幽穀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於是隻得搖了搖了搖頭。西門喜兒則嬌笑說道:“我早知道你猜不出來。”說著輕盈地躍過一截橫臥的枯木,然後回頭問道:“怎麽?認得此地?”
賀聰搖頭,卻無法驅散心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他正欲開口,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了若有若無的簫聲。
那簫聲起初如同遊絲,細得幾乎不可聞,漸漸地卻如溪水般流淌開來,在穀中回蕩。賀聰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他看見西門喜兒的臉色驟然變了。
“鳳凰台上憶吹簫……”西門喜兒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微風帶著竹蕭幽幽的曲子傳來,曲調悠揚,似是柔聲安慰,似是淡淡悲傷。這時突然簫聲忽轉,一個女子的歌聲隨之而起,如泣如訴。賀聰不懂詞中之意,卻覺得那聲音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心髒。他仰頭望去,隻見月光如水,傾瀉在兩側高聳的岩壁上,卻看不見歌者身影。
“寸寸微雲,絲絲殘照,有無明滅難消……”則聽到一女子輕輕地唱道:“正斷魂魂斷,閃閃搖搖。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隱隱迢迢。從今後,酸酸楚楚,隻似今宵。青遙。問天不應,看小小雙卿,嫋嫋無聊。更見誰誰見,誰痛花嬌?誰望歡歡喜喜,偷素粉,寫寫描描?
誰還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歌聲在夜空中久久回蕩,似要將這世間所有的幽思與悵惘都傾訴殆盡。隻聽那女子唱罷,輕輕歎了口氣,仿若藏著無盡心事。
此時,樹在微風中簌簌作響,似是也在為這歌聲中的哀愁而感傷,給這清冷的夜色添了幾分淒清。
賀聰也不由地被這歌聲吸引,他微微仰頭,閉眼傾聽,臉上滿是沉醉與動容。待那歌聲停歇,他才回過神來。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他抬手按住心口,不知為何,眼前竟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女子背影。
“賀小弟?”西門喜兒關切地靠近,卻在即將觸到他手臂時遲疑地停住。
賀聰猛地回神,額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這歌……是誰在唱?”
西門喜兒抿了抿唇,剛要回答,歌聲卻戛然而止。山穀陷入一片死寂,連蟲鳴都消失了。賀聰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手指不自覺地搭上了腰間的劍柄。
片刻,西門喜兒才低聲道:“西門燕兒,她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白影如鬼魅般從岩壁上方飄然而下。賀聰隻覺眼前一花,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已立在丈外。月光下,她膚若凝脂,眉目如畫,與西門喜兒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淩厲的豔色。
“西門燕兒……”賀聰不由自主地念出這個名字,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
西門燕兒紅唇微勾,嘴中微微一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好一對璧人。”她的聲音如冰珠落玉盤,清脆卻冷冽。“深夜幽會,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西門燕兒笑聲忽收,手腕一翻,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已握在手中。目視西門喜兒。二人之間,雖是咫尺距離,卻都顯的那麽冷清和高傲。突然,一把寒氣逼人的劍,在眾人驚訝目光中,指向西門喜兒。
“西門燕兒!”一聲呼喊似乎要震碎天地,賀聰不由衷地叫道。
西門燕兒刺出顫抖的劍,口中似是夢囈一般的說著“你們為什麽在這裏?”
西門喜兒一見西門燕兒現身,臉上立時慘白,銀牙暗咬,似乎窘得無詞置答。但她快速避開這一劍,隻是冷冷的說道:“你不要再喪心病狂了,你又豈能攔得住我?”
西門燕兒冷冷說道:“你以為還是以前?現在的蝴蝶穀和這西門山莊由不得你隨意出入。你隻要把碧鋒劍交出來,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可饒你不死。”
賀聰也不知究意是應該用強?還是用軟?才能打開目前的僵局。無可奈何之下,紅著一張俊臉,向西門燕兒叫了聲:“西門大小姐……”
西門燕兒並不在意他的表情,不等他話畢,頓時把那一臉凶威殺氣換作了柳媚花妖。緩步上前,格格蕩笑說道:“西門喜兒,你平日裝得那等玉潔冰清,凜然難犯!原來幽期密約的偷情手段,比我高明得多!”
西門喜兒在這種情況以下,又急,又羞,又驚,又怒,捆珠在妙目之中,盈盈欲墜,但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西門燕兒見狀越發蕩笑不止,向西門喜兒說道:“不要怕,我方才說過,你隻要把碧鋒劍交出來,我可不管你二人的事。否則的話……”一麵講話,一麵對賀聰媚眼連拋。但她功力潛聚,突然閃電般地照準西門喜兒當胸就是一掌。
西門喜兒何等冰雪聰明?早已看出她的用意。也知道她隨時都有可能出手,隨時有可能要自已的命。在西門燕兒左手掌才舉之際,便已向右後方斜斜縱出。
西門燕兒一掌落空,卻仍獰笑連連,眼殊瞪得像個厲鬼般好不怕人。她將右手長劍指向西門喜兒叫道:“大膽賤婢,背叛西門,叫你嚐嚐西門家法滋味!納命來!”話聲之中,霎時間劍影如電閃雷奔,驚心休膽,威勢無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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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鋒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讓人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從未見過如此快的出劍,快得甚至沒看清西門燕兒是如何動作的。
西門喜兒也早已有所準備,迅速在腰間抽出劍來,劍展處錯落劍花立時漫天飛灑,劍光宛如在身前布成一朵絕大青蓮,擋退西門燕兒攻勢。在幾招狠攻以後,突然改變劍法,隨即輕飄飄的一劍刺去,用那招防身最具靈妙的‘花開見佛’攻敵。
西門燕兒不識這是何等劍法橫劍卻步,退出數尺。西門喜兒仗此一著,搶占先機,立時再度施展‘花開見佛’專攻西門燕兒,便把她逼出一丈開外。
此時西門燕兒雙眼似乎冒著火花,她看到西門喜兒和賀聰在一起心裏十分難受。她慢慢的後退,全身卻在顫抖。她咬緊牙關說道:“你們既然來到這裏,就休想走出去。”說著朝賀聰斜了一眼,轉而盯著西門喜兒,並突然間衝向前隨即劍勢一變,如毒蛇吐信般刺向西門喜兒。
瞬間,兩個身影飛快的舞著劍,仿佛真的是神與魔的對決。而原因隻有一個字“恨!”,仿佛要在這裏決一死戰。而兩人劍招竟有七分相似,隻是西門喜兒的劍勢更為靈動,而西門燕兒則更加狠辣。所以每一招都險象環生,每一招都是精妙的劍法。
西門燕兒一劍橫掃,隻見西門喜兒騰身一躍,在空中虛虛實實挽出三個劍花,直刺而下。西門燕兒側身閃過,但她用劍一引,足尖點地,飛身躍起,旋轉舞劍。隻是這一招卻能分出六劍,齊向西門喜兒刺去,並且將那六劍劍氣聚集一起。她這劍招看似輕柔,可待她收劍時,隻聽‘轟!’的一聲,塵土飛揚,地麵崩裂,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味道。
西門喜兒心神一震,劍勢微滯,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卻一劍挑向西門燕兒手腕,將她的劍蕩開。
兩人都望了望對方,忽地,又騰身而起。刹時,兩把劍以不及掩耳之勢刺出。兩把劍‘唔’地一聲,又各自收回。兩個身影停下,劍也停下。兩人望著對方,嘴角緩緩流出自己的鮮血。
兩人相互對視著,臉上都掛著一滴眼淚。那淚是為誰流的,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會知道。但兩人都沒有一絲悲哀,沒有一絲恐懼。
西門燕兒這時說道:“哼,你打不過我,隻要你跪下來求我,我可饒你不死!你和賀聰的事兒我也不再多管,否則……”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用力握緊劍。
西門喜兒並未理會她,而是帶有嘲笑地說道:“我和賀聰的事是光明正大的,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至於是你,我到想看看會選什麽?是愛情?還是親情?”說完並嗬嗬一笑,然後道:“你會有愛情?你會有親情?”
西門燕兒可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也不想讓賀聰聽到她下麵說的話。於是,手中劍又向西門喜兒刺去。口中則道:“愛情不成就是仇人,親情不在同樣也是仇人,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賀聰看出西門燕兒的劍法雖淩厲,卻始終留了三分餘地,她並非真要直取西門喜兒性命,而是連複仇都帶著算計。賀聰清楚的知道,她剛才說話有多麽可怕。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她的真實意圖,但麵對這樣一個女人,宛如滄海遺珠,極為罕見。她即平凡,而又不平凡。雖說女人到處都有,但是像這樣的女人卻很少有。這個女人的出色,不僅在於她的樣貌,不僅在於她的心計,更不僅在於她做女人的外表。而她一個女人,卻完全在掌控著西門家族的不凡輝煌和成就。能掌控這樣一個大家族大莊園,讓一個男人做也是很難,但她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其他不說,單看這蝴蝶穀和這西門山莊,無疑是最華麗的建築之一,也是最可怕的地方之一。雖說這裏和其他地方的建築不同,它的美不在於古樸,而在於獨特的氣勢。恢弘的氣勢讓人的眼眸都會陶醉其中,再加上絢麗的修飾,吸引著無數人的注意。但是很少有人會走進來看看,雖然大多數的人都想走進去一睹蝴蝶穀和這西門山莊的風姿,可是要想進來卻是難上加難。這裏不是人間地獄,也勝似人間地獄。
賀聰又抬眼望了望這女人,雖說內心有些擔心,但也不得不擔心。像這樣的女人若是要變壞,無論你說什麽都沒有用,反而隻會令她更加厭惡你,更加變本加利。壞女人並不是天生的,做壞事要比做好事難。同樣的道理,做一個壞人,遠比當一個好人難。一個人變壞不會沒有原因,女人變壞當然也不會沒有原因,你若當麵去揭穿她,無疑就是在觸動她的傷口。錯和對沒什麽不同,因為就算男人看走了眼,也不會在那個女人麵前表露出來。
賀聰正暗自思忖間,西門燕兒瞅準西門喜兒劍法中的一絲破綻,身形如同一道閃電,手中長劍恰似一條出洞的毒蛇,直刺西門喜兒咽喉。
西門喜兒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又迅速鎮定下來。手腕輕輕一抖,那劍身仿若靈動的白蛇,一橫之間,隻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兩劍刃撞擊的聲響在這空曠之中回蕩,久久不絕。
“哼,西門喜兒,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西門燕兒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此刻,她手中劍招愈發狠辣,劍影閃爍如同一團漩渦,將西門喜兒籠罩其中。
賀聰這時透過西門燕兒那淩厲劍招看出她眼底深處隱藏的那一絲猶豫,那猶豫就像是暴風雨中的燭火,雖微弱卻頑強地閃爍著。
說話間,西門燕兒猛地一聲嬌喝,手中長劍再次如蛟龍出海般刺向西門喜兒。西門喜兒險之又險地側身避開,卻不料慌亂之中被地上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嬌軀一歪,重重摔倒在地。
西門燕兒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趁機欺身而上,腳尖輕點地麵,如鬼魅般瞬間來到西門喜兒身前,手中劍尖穩穩地直指西門喜兒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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