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點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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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人,今日散朝散的早啊。”
    “嗯。”韓世忠應了一聲,便顧自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韓世忠雖然是甩手掌櫃,不過他這個正牌樞密使每逢大朝會和六參還是得上朝亮個相的。
    “官人,有心事?”梁紅玉看韓世忠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問道:“這一進門來句話都不吭。”
    “但願那小子能扛過去。”韓世忠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治哥兒?”
    韓世忠點了點頭。
    “治哥兒怎麽啦?”見真是關於葉治的事,梁紅玉忙追問道:“治哥兒在關中不是好好的嗎。”
    “哼,”韓世忠冷笑道:“可就是有人不想讓他好過。”
    梁紅玉心中一驚,臉一沉,道:“你就別跟我打啞謎了,到底怎麽回事,快說!”
    葉治雖不是梁紅玉的親弟弟,可葉治在她心裏看得比親弟弟還重。
    “陛下今日下詔,讓那小子到荊湖南北路任宣撫使,措置北伐事宜。”
    “嗯?陛下真要北伐?”梁紅玉對外麵的傳言也略有耳聞,不由訝道:“不是謠傳嗎。”
    “現在可就不是謠傳嘍。”韓世忠話語間滿是不屑。
    “這不是好事嗎,治哥兒可趁此建功立業。”梁紅玉不解地問道:“官人為何要苦惱。”
    “哼,建功立業?哪裏是建功立業啊。”韓世忠歎道:“這是要被架在火上烤。”
    “這又是為何?”梁紅玉被韓世忠說得一頭霧水。
    “你以為陛下真是也要北伐啊。”
    韓世忠看了一眼梁紅玉,問道:“若是真要規複中原,那直接讓那小子西出潼關沿河而下多便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調任荊湖,再由荊湖北上?”
    “這……,”
    梁紅玉久在軍中也是知兵的,被韓世忠這麽一點,也緊著眉頭思索了起來。
    不管能不能想出個三六九,反正“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句話總是沒錯的。
    梁紅玉絞盡腦汁還是沒什麽頭緒,便問道:“既然不是真要北伐,那陛下到底是何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陛下要對付的不是金人,而是要對付那小子。”
    “不是吧,治哥兒不是和陛下已盡釋前嫌了嗎。”
    “哼,盡釋前嫌,都是做給人家看的。”
    韓世忠道:“你想想,那小子在關中擁兵數十萬,不奉旨不聽宣,你說陛下能容他多久?此次讓他調任荊湖,他若聽調,那後頭還有的是整治他的手段,嶽飛就是前車之鑒;他若是不聽調,等於是坐實了擁兵自重的不臣之心,那天下非議群起而攻之,身敗名裂,而陛下又可名正言順地降罪。”
    “啊!”梁紅玉大驚失色,驚呼道:“那可怎麽辦!”
    “能怎麽辦,求菩薩保佑吧。”
    梁紅玉聞言,一屁股呆坐了下來,旋即嘴裏念念有詞,真就開始禱告起來。
    “老三!老三!”
    “哎,相公。”在外麵候著的關三一聽韓世忠喚他,急忙入內聽話。
    “你去望湖樓找陳有貴,然後帶兩個信得過的人去溫州府一趟。”
    “是。”關三拱拱手,問道:“去溫州府辦何事?”
    韓世忠招了招手,關三會意,上前附耳細細聽了起來。
    ……
    最近田師中常常做夢笑醒,他夢見自己完成了北伐偉業,收複中原,重振社稷,成為大宋朝中興第一人,封王拜相,位極人臣,享盡榮華富貴。
    那酸爽,和爬上亭子取風箏滿腦子瑰麗想象的華安有的一拚。
    自從狠狠地收拾了牛皋一頓後,鄂州諸軍消停多了,田師中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由走路都帶風。
    “快點,快點,中使馬上就到了。”
    田師中催促著親兵布置香案,適才底下來報,說朝廷宣旨的中使已到城外五裏亭,馬上就要進城。田師中急忙叫人張羅擺設香案,又派心腹前往迎接。
    香案剛剛布置停當,就聽得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
    “聖旨到!鄂州禦前兵馬都統製田師中接旨……”隨著長長的尾音,中使捧著聖旨已竄到了院內。
    “臣田師中,恭迎聖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田師中山呼萬歲一頭拜倒在地。
    中使如同被供著的菩薩,在香案後打開聖旨扯著嗓子就宣了起來:“……鄂州禦前兵馬都統製田師中任陝西宣撫司副宣撫使,率本部兵馬前往京兆交割……”
    嗯?
    豎著耳朵的田師中一愣,陝西副宣撫使?京兆府?
    沒聽錯吧?
    有點懵。
    “田宣撫,田宣撫。”
    “啊,嗯。”田師中還陷在幻聽的錯覺裏沒有拔出來。
    中使細聲的提醒道:“接旨吧。”
    “哦,臣田師中領旨。”田師中雙手接過聖旨,起身沒顧得上和中使寒暄兩句,直接又打開聖旨看了一遍。
    我去,還真的是陝西京兆,幾個意思?
    老子的北伐偉業呢?
    中使並不知道田師中心裏的梗,見田師中有些怠慢,心中自然不快,不過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誰讓田師中聖眷正隆呢。
    “田宣撫,恭喜恭喜。”中使堆笑道:“陛下還有禦劄給宣撫,陛下交待,此禦劄就宣撫一人觀之。”
    中使從懷中取出一封用火漆細細封簽的信交給了田師中,“陛下嚴令,六日需到鄂州,咱家一路快馬,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辛苦公公了。”田師中會意,謝道:“請公公先去休息,晚上我給公公接風洗塵。”
    “嗬嗬,好,那咱家就先告退了。陛下的禦劄,宣撫慢慢看。”
    送走了中使,屏退了左右,心中早就在嘀咕的田師中急不可耐地打開密信細細地看了起來,看著看著,臉色卻有些難看了。
    聖旨加密信,趙構如此大費周章,原來打得是這樣的主意。
    田師中心中苦澀,滿以為自己要對付的是一匹即將老死的弱狼,到頭來才發現等著自己的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
    葉治是那麽好對付的?
    君不見不可一世的金兀術都被幹得體無完膚嗎,嗚呼哀哉,苦也。
    獵人瞬間變成砧板上的肉,田師中真是欲哭無淚,三日後就要出兵,菩薩保佑啊,保佑葉治是個聽話的小乖乖。
    一肚子憋悶委屈,晚上的接風宴也吃得索然無味,就像對著黃臉婆草草交完公糧作罷。
    第二日一早,田師中就召集鄂州諸軍統製宣讀了趙構的旨意,不過禦劄上的內容他卻不敢提半個字,生怕諸軍知道真相後會鬧騰起來。
    當日田師中信誓旦旦說要北伐,結果卻是要去關中接防,搞不好還得窩裏鬥,麻蛋,這活怎麽幹!
    也顧不了那麽多,先把這些人騙上路再說吧,不是有句話叫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嗎,啊呸,不是賊船。
    田師中把趙構旨意一說,諸將領意料之中的有點懵。
    劇情變化是在太快,田師中隻好紅著臉耐著性子給眾人好好補個課,講講道理。
    “……諸位,關中沃野千裏、物阜民豐,此次調防,是陛下對我鄂州諸營的厚愛。”田師中對著底下諸將領費盡口舌,其實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到了京兆府,兄弟們都能跟著享福啦。”
    “陛下定下的日子緊,諸軍務必抓緊準備,十一月初六準時開拔。”
    “十一月初六?”堂下諸將一下子冒了熱氣。
    十萬大軍可不是光棍,說走就走,基本上都是拖家帶口。雖然沒有值錢的家當,可家裏的鍋碗瓢盆衣裳被褥桌椅板凳零頭碎腦都得拾掇,哪有這麽便當。
    “諸位,陛下定下行止,時辰耽誤不得。”田師中瞟了一眼牛皋的方向,冷然道:“誰要是扯後腿,軍法無情。”
    “田都統,不知我軍取道何處前往關中,還請示下,我等也好有個準備。”後軍統製王經問了一句。
    “此次我們自襄陽北上鄧州取道武關。”
    “鄧州?”堂下又哄隆隆一片。
    “都統,鄧州現在可不是我大宋疆土,自鄧州去關中能行嗎。”
    “諸位放心,朝廷已與金國交涉好了,我軍走鄧州,全然不是問題,各位抓緊準備,不得遷延。”
    “是。”盡管眾人心中疑竇叢生,最終隻得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