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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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上堪堪念完,就隻差個畫押,項景昭也不顧那幾步的距離,拋下王啟飛身而上:“且慢!草民有話要說。”

    同知見是他,眉頭又皺了起來了:“之前便喧嘩於公堂之上,如今又擅自闖了進來,是視我這公堂如自家後院一般,想如何便如何嗎?”

    項景昭此時卻不見之前的慌張,從容一笑:“草民倒沒有這個膽子,隻是小人的朋友有極重要的證詞,想來此案關係人命不能不慎重,故而草民不得已間才趕上前來說話。”

    這番冠冕堂皇之言說完,王啟正巧擠過人群,恰在大堂門口。

    那裏原本是有衛兵守衛,項景昭真鬧起來,還真不拿那兩個人放在眼裏,不過輕輕一躍便跳了過去,而這知府衙門裏的衛兵,又有哪個是不認識王啟的?故而他到了跟前,一時間也沒人趕攔。

    同知自然看出來堂前是何許人也,下意識地就要起身相迎,反應過來後忙又坐直,依然按規程拍了驚木。

    “這便是你說的證人?”

    項景昭點點頭,同知無法,隻能示意叫人放王啟進來。

    要不是王啟的身份,其餘人哪裏能就這樣被輕易被放進去?

    同知自然不會知道王家內部的事情,此時見到王啟,又正是在蔣釗要畫押的關鍵時刻,還當後麵王知府的主意又有了變化,語氣也柔了下來。

    既然進了堂,為走過場,兩人都自報了姓氏,同知便問:“你剛剛說有話要說,是要為蔣釗叫屈?”

    王啟上前一步:“對,我知道蔣釗不是放火之人。”

    “有何憑證?”

    “昨天起火之時,草民正跟嫌犯待在一起。”

    “那起火之時,你們在幹嘛?”

    王啟正要說話,突然後堂連接前堂的簾子掀動,同知立刻同王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有門子與簾後之人說了幾番話,又上前來俯身在同知耳邊耳語幾句。

    堂下老百姓不知道,可堂上跪或坐的三人,哪裏心裏不跟明鏡兒似的,都明白這是王知府在後麵有交代的呢。

    王啟已經站在堂上,自然沒人能硬拉著他下去,可是即便不讓他下堂,以王知府的手段,怕有的是法子讓兩人的想法落空。若是落空,他們兩人費這麽大勁跑出來又是為了什麽?

    思及此,王啟連忙緊上前幾步想要拖住同知,卻又被身後的項景昭拉住。王啟不解地回頭,正聽見項景昭附在他耳邊低語:“我們此番繞道前來,最主要的便是攔住畫押,此時即便你祖父想讓這案子拖後再審,到底有了緩衝,到時候我們再同他細。仔細想來,你祖父並非非殺蔣釗不可,隻要咱們做小輩的好好說,他定能聽進去一二的。”

    這樣說著,同知已跟著門子進了後堂,即便是王啟不想答應也沒辦法了,他皺眉擔憂道:“隻是若要拖堂再審,蔣釗他必定得再受牢獄之災……”

    項景昭聽了這話,才明白平日項仕鵬罵自己“婦人之仁”時有多恨鐵不成鋼。

    不,自己才不能跟王啟這樣的相提並論。自己雖仁,但總能給出合理的解決辦法,可是如今明明已經有了最好的解決方案,王啟的那些憐憫無任何作用,多思無益,反而會給自己平添許多憂愁,要這憂思有何用?

    這不該是婦人之仁,這明顯是愚仁!

    果然沒一會,同知回來便宣布停案再議,王啟的眼睛一直盯著蔣釗,直到他被拖下去,項景昭看在眼裏,無奈道:“若真覺得受不住,還不如早些同你祖父商量妥當,這邊妥了,他即便在牢中,也不會受多大委屈的。”

    後堂,項仕鵬和王知府一左一右坐於高堂,兩人剛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十足的壓抑。

    項景昭原本還坦然的臉,在看到項仕鵬的眼色後,便有些掛不住了。為躲避這種壓迫感,他難得的避開了對方射來的目光。

    不得不說,項景昭即便一直都不承認項仕鵬是自己的父親,可項仕鵬給他帶來的壓迫感,已經深深融進骨子裏去了。以往沒做錯就要被那樣教訓一番,更何況是今日確實惹了禍的情形呢?

    好在今日是在衙門,兩人都是配角,不用說話。項仕鵬既不開口,項景昭的壓力自然小了許多。

    倒是王啟此時麵帶憤色,想來平日裏被慣得多,此時即便闖了禍,他也沒有多害怕。

    此時兩位長輩還沒有發聲,王啟就已搶先一步跪下,以頭戧地,“砰砰砰”三聲歸了,才跪直了身子道:“孩兒不才,平日裏隻知道賭**樂,不知大義,不思進取,無一點血性熱血,以至於如今惹了禍,還要祖父特特找個無辜人來為孩兒頂罪,孩兒實在有愧祖父這十幾年的教導!”

    這話一出,在場沒失聰的哪個不震驚。這分明是氣話,可這種變著法貶低自己的氣話,最能傷愛人者之心。

    王知府又怎麽能見得自己平日裏最寵愛的孫子跟自己這樣說話?

    隻是他到底是當官的人,情緒不會過分外泄,此時聞言也隻是冷笑一聲:“倒真怪我養了你這麽個不孝孫兒,聽這語氣,這是要讓我在即將退任之年也要蒙受百姓非議,都道養不教父之過,你從小養在我身邊,我是代行父責,你這樣說你自己,是想叫我背上個教子無方的罵名呢!”

    王啟也半步不肯退讓:“祖父自然教導有方,隻是孫兒不爭氣罷了,出了事自己不能出麵承擔,勞煩祖父為孫兒解圍,孫兒感激不禁。”

    “你要感激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說的話倒也不是全錯。我是教導了,怪就怪你不爭氣,我又何曾教導過自己孫子縱火燒人性命呢?”

    王啟愕然,一時接不上話來。

    說到底錯的便是他,隻要話題一扯到原犯,王啟便理虧。

    可是他很快就找到了聲音,艱難道:“既然祖父知道火是我放的,怎麽還叫同知抓了蔣釗呢?孫兒知道自己行事魯莽,可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既是知府之孫,更不應該幹這種雞鳴狗盜之事,還請祖父傳令,還蔣釗以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