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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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吃得起勁,外麵突然有人敲門——應項景昭要求,飯廳的門早給關上了。

    項景昭抬頭將人喊進來,發現是墨軒。

    其實晨起那案子,項景昭雖然氣走了,可還是於心不忍,便留了個人在旁邊看著,不管自己心裏氣不氣,總要知道個結果不是?

    這會瞧見墨軒進來,他便猜到怕是那個案子的結果出來了。因外麵的人若要來尋他,必定是要先通報墨軒的。

    果然墨軒進來頭一句便是:“少爺,案子審結了。”

    項景昭夾著菜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卻又很快恢複了,他抬起頭來,似乎極認真,又似乎很漫不經心:“判的誰?”

    “蔣釗。”

    項景昭終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也不去吃菜,身子一下子佝僂下來。

    “少爺……”墨軒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這本是早該知道的結局,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隔了一會,項景昭又低聲喃喃,仿佛自言自語道,“他實在太任性了……”

    蔣釗太任性了,不管王家對他做了什麽,不管有多深的仇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必爭這一時意氣?麵子就有那麽重要?為何要在前路都鋪好的時候,將這一切全推進火坑?

    他項景昭,實在想不通讀書人的思維。

    墨軒嘴唇動了動,卻沒什麽話說。之前審案時是墨情陪在自家少爺身邊,具體細節他不知道,自然難安慰到點子上。墨情那人又極缺心眼,若是此時把他叫過來,別說安慰了,三兩句怕就能戳到項景昭的痛處上去。此時也隻能項景昭自己消化了。

    想到此,他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杜若,見那小姑娘一臉安靜,想著看見她怕還能寬慰自家少爺一番,便也不趕人,自己輕攏上門走了。

    剛剛胡亂吃了一通,不過是為了叫杜若盡快適應,可誰知突然得到這麽個消息,項景昭便隻覺得喉嚨口有些犯惡心。他雖然貪食,可也好久沒有這樣大快朵頤了呢。他仰頭看著房梁,一時間腦子竟有些轉不過來。

    杜若察覺到項景昭的憂鬱,也慢慢停了筷子,小心翼翼地問:“項哥哥,你是遇上了什麽難事?”

    項景昭無謂地搖搖頭:“倒不是什麽難事,隻是有件事發生在我眼前,顯得太不真實,我一時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那如果這件事就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真的,你會選擇哭還是笑呢?”

    項景昭轉了轉眼球,盯著杜若安靜的臉看了半天,突然猛地坐直了身子:“哭!”

    他氣蔣釗任性也好,恨命運弄人也好,蔣釗已經被判了,死了兩條人命,認真算起來他毫無背景,不對,像王家、項家這樣的背景已經被用光了,這條路已經被他堵死了,蔣釗隻有死路一條。他雖然沒問結果,可也知道蔣釗逃不了一個判決:即日處死。

    這裏是省府,有絕對的權利判處死刑,蔣釗的刑期,隻有可能提前,絕不會被拖後。

    蔣釗死,他便哭。他哪裏能笑得出來?

    那個少年啊,存在感那樣弱,不說話,不爭搶,可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眸子裏卻閃著光,心胸中還裝著誌氣。可是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這樣的一個少年,沒過多久便要隕落在這人世間。項景昭哪裏能接受。

    “項哥哥,你去哪裏?”

    “去看一位朋友。”

    來到衙門前,門口的百姓都已散去,隻留地上一片狼藉。

    項景昭有些不解,旁邊已有人上來解釋:“死了兩個人,百姓們都覺得恨呢,加上先前鬧的那一出,人們心裏怕更不高興了,這不,剛判完押著人出去的時候,便有好些人兜著爛菜葉子來這邊扔……”

    項景昭聽到這話隻覺得心口一緊。他已顧不得想象當時的蔣釗該有多麽狼狽,匆忙塞給門人一些銀子,央求著要進去瞧一瞧蔣釗。

    雖說他是富商之子,但商人地位不比官身,也就是看在銀子的麵子上,這些還未入冊的官能給你些顏麵。

    不過這次許是錢財給的到位,又或許是項景昭的身份起了作用——他已沒心思顧及這些了——很快便出來一個衙役,瞧了瞧項景昭和墨軒,一抬下巴:“那人判的是死刑,隻能有一個人進去瞧。”

    項景昭忙答應著點頭,又猛然記起:“是不是得帶點吃的。他怕是從昨天就沒顧得上吃了,得買點!”

    可是他們來的那麽急,哪裏有功夫去買這些東西。

    於是又是一通說,才說通那獄卒,由墨軒出去買些吃食,項景昭等飯菜來了再進去。

    探視的時間有限,他沒法浪費一分一秒。

    終於墨軒那邊買齊了,項景昭忐忑地拿著食盒,一步步跟著獄卒走進了監獄。

    空氣中飄著一股夾雜著黴味和血腥味的怪味,初聞有些惡心,但待久了便不覺得有什麽了。因窗戶甚小,采光極為不好,即便是大中午,這裏也顯得十分暗沉。

    仿佛杜生家那間永遠灰沉沉的小破屋。

    下了一段台階,便到了監獄。就如前世電視上看到的一樣,監獄的門是木質的,掛著大鐵鏈弄成的鎖。

    不同的是,每一個監獄裏都塞滿了人。二十來平米的地方,便擠了十個人。項景昭算著地方,想著那點地方怕隻夠那幾個人平躺著睡覺,餘下的地方用作日常出恭。好在監獄中怕是有人專門打掃,味道不算太重。

    隻是一想到蔣釗便是擠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心裏便不好受起來。

    在這樣的空氣中行走,項景昭覺得自己懷中的飯盒也要被汙染了,他隻好下意識地將飯盒抱得更緊了些。

    蔣釗的監獄並沒有多遠,出乎意料的,這間監獄並沒有項景昭想的那麽差,地上鋪的草是幹的,裏麵隻睡著兩三個人。此時另外幾個人坐的坐臥的臥,看到項景昭來了也沒有多大反應。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早消磨光他們的熱情了。

    蔣釗就坐在偏角落的地方,剛換上囚服,可那衣服仿佛是剛從誰身上扒下來一樣,髒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這就是監獄,這就是如今的蔣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