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仇恨……我隻想要……尊嚴……”

    “……尊嚴？”

    “……對，那本該屬於我的尊嚴！”

    林北說著，表情變得無比的落寞，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個角落，從隱秘的櫃子裏抽出一瓶高純度的工業酒精，凶猛的灌了一口……

    赤紅的臉頰，讓人不知是羞憤還是酒精中毒，汗水與淚水交融混合，狼狽與悲傷無從看清。

    “本該屬於你的尊嚴……”

    看著神態悲戚的林北，王學斌抿著嘴，深深的吸了口氣，也不理會林北身旁踉蹌的癱坐在地上的朵朵，仰頭看向昏黃的天花板，皺眉問道

    “……一份需要超過三十五萬人被屠戮才能換回的尊嚴麽？”

    說著，王學斌扭頭再次看向了林北。

    聽到王學斌的話，林北整個人一顫，隨即借著拐杖的力量緩緩坐在了冰涼的地麵，靠在牆上，重重的歎了口氣。

    又是一口辛辣的酒精灌下，後腦抵在牆麵上，感受著身後牆壁給他的支撐力，神情難言的頹廢。

    “……隊長，咱們當初豁出性命去拯救一個個發動機，救了多少人啊？嗬嗬……”

    林北說著，諷刺一笑，也說不清嘲諷的是別人，還是他自己。

    “……到頭呢？你十五年出不了地下城！

    老韓從一個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裏遊的什麽玩意都能玩得轉的特種駕駛員，變成了一個運載車司機……

    我呢？

    醫療部長？

    嗬！

    有時候我真他媽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死在那場救援行動裏！

    也恨你！”

    說著，林北表情癲狂的指向王學斌，大聲的質問道

    恨你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不幹脆讓我死……”

    王學斌坐在座位上，目光深沉，凝望著靠坐在牆角那個狀若癲狂的身影，沉默良久。

    “為什麽？憑什麽？我他媽的救了那麽多人，你們憑什麽看不起我？！？！

    啊？

    憑什麽？”

    林北猙獰的嘶吼著，手舉的高高的，仿佛有什麽人在他眼前一般。

    “……什麽老不死！什麽廢物林！什麽林瘸子！

    還憑什麽我什麽都不幹還能吃好的穿好的？

    老子他媽救了你們的命！！！

    要沒有老子，你們都得死！！！

    憑什麽看不起我！？！？”

    林北說著，踉踉蹌蹌的爬起身來，一腳將拐杖踢開到一邊，再次凶狠的灌了一大口酒精。

    “……咳咳……聯合政府，說的好聽，他媽的什麽狗屁醫療部長？

    這個年代的人們根本不生病！

    我這個醫療部長，連狗都不如！

    咳咳咳……”

    近乎一百度的酒精，肆意的灼燒著林北的身軀，在灼燒與疼痛的摧殘下，林北愈發的狂放了。

    弓著身子狠狠的咳嗽了兩聲，用袖子使勁兒的，抹了一把，將眼淚和鼻涕抹成了一團。

    “……嘿嘿嘿……隊長，他們本來都是看不起我的……要不是聯合政府逼得你公開了自己的身份，我的命令也不會有人當回事，發動機爆炸的結果也就不會發生……

    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呢……”

    “或許吧！”

    看著已經軟成一灘爛泥的林北，王學斌悲哀的歎了口氣，起身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隨手抽出一塊濕毛巾，小心的扶起他的頭，輕輕的擦拭著他臉上的一團狼狽。

    朦朧中感受到了王學斌的動作，林北下意識的抱住了他的腿，用臉在腿上使勁兒的蹭了兩下，哽咽的說道

    “隊……隊長……我錯了……我……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下手利索點……快點……輕點……我……我怕疼……哇……”

    說著說著，林北竟宛如小孩子一般放聲痛哭了起來，一邊嚎啕著，一邊緊緊的抱著王學斌的腿不撒手。

    身後，張東辰仍舊淡漠的注視著這一切，絲毫沒同情林北的意思，看了看手裏剩下的小半瓶酒，也忍不住喝了一口。

    “……沒事的！睡吧，睡吧……睡醒一覺，一切就都過去了……”

    “……真……真的麽，你……嘔~你不騙人……”

    看著林北嘔出的一大口鮮血，王學斌微微一怔，隨即若無其事的擦拭起來。

    “……當然是真的，我不騙人……”

    林北咧著滿是鮮血的嘴吧，開懷的笑著，眼睛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噅兒噅兒的喘著粗氣，鮮血一口接著一口向外嘔著。

    “……隊長……流浪地球……我們……能成功麽……別騙我……你……你說了……你不騙人的……”

    林北的雙眼已經無力的閉合了起來，呼吸也由原來的粗獷變得幾不可聞。

    整個人還在抽搐，還在嘔著，但每次都僅僅是呃逆而已，腹內的鮮血早已嘔盡了……

    “……誰知道呢……”

    王學斌一手攬著林北的頭，一手撫理著他的胸膛，試圖讓他更加的輕鬆一點，可這一切，終究隻是徒勞……

    “……兩千五百年，一百代人，想要讓人類永遠保持理智，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你們煽動的叛亂，許多人都知道不一定是真的，但對於他們來說，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發泄……

    他們不在乎太陽，也不在乎一切是否還有後退的餘地，他們隻是想發泄心中的不滿而已！

    而你們的行為，恰好點燃了那根導火索……”

    話沒說完，但林北卻再也沒機會去聽了，王學斌微微一頓，隨即小心的將林北的軀體安放在冰冷的地板上，輕聲說道

    “……導火索會引發爆炸，但也會帶來新生，人們終究會有冷靜下來的那一天……

    到了那時，文明將會重新演進出一個新的秩序，新的秩序將代替舊有的秩序，帶領著人們走向新時代……

    到了那時，他們的選擇便是文明的選擇，他們的方向將是文明的方向。

    他們會帶領文明跨出新的一步，無論他們選擇如何，我相信，他們前進的方向，一定是希望……”

    說著，王學斌抖擻了一下身上的血跡，深吸一口氣，也不知是在衝誰感慨道

    “……可惜呀，我們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沒有能夠承載我們的船……”

    “……嗬，王隊，我知道你的言語比刀槍鋒利，但不用費功夫了，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哪怕是殺了我，我都不會讓你踏出這裏一步的！

    從你公開了自己的身份，放棄了自己的權限，踏入了著一座地下城開始，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這就是我用你所打造的權限體係為你準備的牢籠，在聯合政府沒有被徹底掃清之前，我是不會放你出去的！

    就讓我們，在這裏靜靜的等待著一切的結果吧！”

    “……一切的結果……”

    被張東辰打斷了思緒，王學斌緩緩的扭過了頭，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堅定淡漠的表情，幽幽的問道

    “……星辰……即將到來的結果，你真的把握的住麽？”

    （ps工業酒精千萬千萬不能喝，十毫致盲，三十毫升致死，一定一定不要去試，試試就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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