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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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夜的撤退可謂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雖然袁熙、張郃二人還在密切的關注著高夜的動向,不過遠在官渡的袁紹卻著實是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高夜為什麽撤退,但隻要沒有威脅的自己的後方和側翼,就是好的。畢竟如今在官渡敗了一陣,若是在被高夜襲擊了後方,這場仗自己也就不用再打了。

    傍晚方才歸營的袁紹,一整夜都無法安然入睡。一場本來就要取勝的戰鬥,到最後居然莫名其妙的失敗,這讓袁紹的內心根本無法平靜。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戰損如何,可是就憑一整夜都收攏不完潰軍袁紹就知道,這一仗自己這一方隻怕是損失慘重。若不是第二日中午收到了袁熙的軍報,略鬆了一口氣的話,袁紹這個時候恐怕都想要立刻撤兵了。

    和袁紹大營之中愁雲慘淡相比,曹軍大營之中的氣氛就輕鬆的多了。雖然曹操和袁紹一樣,都是一宿未睡,可是相比於在榻上輾轉反側袁紹,曹操則是一直在等各處的兵馬歸營,在聽戰場各處的匯報。大帳之內,不但曹操並未成眠,就連他身邊的一眾謀士,也是忙忙碌碌。統計傷亡,後勤補給,醫治傷兵,甚至軍械的補充,營盤的重建都需要他們操勞。畢竟一眾武將都戮戰了近五個時辰,筋疲力竭之下,曹操在聽完了他們的匯報之後,都讓他們趕快去休息。

    雖然這是一場大勝,不過當曹操聽到手下兵馬死傷慘重的時候,也是眉頭緊鎖;聽到西寨安然無恙,趙雲大破袁軍的時候,也會笑聲連連;尤其在聽到曹純講述,趙雲在敵軍陣中是如何把袁紹逼得割須棄袍之時,更是大笑了許久,根本停不下來。曹操和袁紹自幼相識,那裏能不知道他的脾氣,如今被趙雲逼成了這般模樣,對袁紹來說,割須棄袍,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雖然曹操對於自己這位發小,報以同情之態,可還是隨即下令,讓身邊侍衛將此事在大營傳開。如此長軍心士氣的事情,不好好傳播一下怎麽可以?趙雲在自己的大帳之內一覺睡到了天亮,哪知道到了第二天,就連急忙被曹操調來的夏侯淵都對他拱手行禮,連道佩服,直把趙雲搞了個莫名其妙。直到趙雲進了曹操的大帳議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昨天的戰績已經被大夥一頓添油加醋,在大營之中都傳開了。就連郭嘉都打趣他如今有了一個“殺神”的名號。

    在曹軍大帳之中被曹操連聲稱讚的趙雲,此時此刻在袁紹的大帳之中,早已經在袁紹的嘴裏被亂刀分屍了一百次。就連下首急忙趕來增援的許攸都能感受到袁紹此時濃濃的,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的心態。可這也沒辦法,這一夜過後,趙雲的名聲隻怕要徹底的響徹在神州大地之上了。

    整個大寨之中如今隻剩下了一種感慨,那就是一個人怎麽可能勇猛成這個樣子!一萬騎兵去救援西寨,不但擊退了韓猛的兵馬,差點要了韓猛的性命,最重要的是讓馬延、張顗的埋伏成了無用功。都以為趙雲急於救援,必然會走最近的路,可誰能猜到,趙雲居然是從西寨的南側繞過去的呢?救了西寨也就算了,擊退了韓猛的趙雲居然還能再殺回來,就憑著他手下那些已經戰了一場的騎兵,愣生生擊潰了袁紹的後軍,到最後就連袁紹都差點死在他的手上。如此膽識,如此武藝,就算是呂布在此恐怕也不遑多讓。

    尤其在聽到自己折損了將近四萬人馬的時候,袁紹揉著太陽穴的手不由得又重了幾分,幾乎是咬著牙說道:“好一個趙雲呐,好一個趙雲呐!”說罷長長的一口氣歎道:“當年在虎牢關前,高夜曾言‘將在謀而不在勇’,可現在呢,一個趙雲幾乎殺穿了我十萬大軍啊,若不是他,此時我等早就拿下曹營了!這一次若不是義渠,我幾乎命喪於此!唉……還沒有文醜的消息嗎?”

    下首的審配起身拱手,搖了搖頭道:“回主公,眭元進回來的時候說,文醜將軍為了讓他盡快回來保護主公,隻身迎戰曹軍猛將典韋,為他斷後。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文醜將軍的消息……隻怕他也是凶多吉少啊。”

    審配所言,袁紹又如何能不知,他隻不過是抱著最渺茫的希望而已罷了。如今被審配說破,袁紹更是情不自禁的哭了出來,大聲喊道:“曹孟德!”三個字喊罷,整個人仿佛用盡了力氣一般,大口的喘著粗氣。緩了好一會兒,卻忽的站起身來,拔出長劍一劍將麵前桌案一劈兩半,狠狠的說道:“曹孟德,你殺我將士無數,我袁本初定要你用命來還!”

    郭圖、逢紀都是麵露難色,憑他們兩個對袁紹的了解,如何能不知道袁紹此時心中到底是如何作想。若不是袁紹尚且還有理智的話,隻怕立時就要整軍,再和曹操一決雌雄。可是大軍新敗,若不是蔣奇鎮定自若,收攏潰兵,袁軍此時也不可能再聚攏起二十萬人馬。想要再戰曹操,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袁紹一聲喊罷,大帳之中頓時鴉雀無聲。直過了好一會兒,一直未曾開口的許攸這才站起了身子,對著袁紹拱手道:“本初,我軍新敗,士氣低迷。為今之計,當北撤黎陽,隔河相對。等士氣恢複了,再和孟德算賬不遲。”

    許攸的話雖然說的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他一張口一句“本初”喊出來,卻著實讓袁紹有些不悅。說起來許攸和袁紹也是發小,相交這麽多年,許攸直呼袁紹的表字早已經習慣了,一時間哪裏能改的過來。若是放在平時,袁紹一來顧及二人的關係,二來也是為了顯示他做為主公的胸懷,倒是從未曾怪罪過,甚至連不悅的表情都沒有過一絲一毫。如今驟然不滿,直讓許攸的心裏犯嘀咕:莫不是本初他不同意自己的意見?許攸哪裏知道,其實不過是袁紹如今心中怒極,往日裏雍容爾雅、胸懷廣闊的姿態已經難以為繼了而已。

    郭圖、逢紀二人此時已有後退之心,隻是害怕袁紹一怒之下怪罪,這才沒有張口。如今有了許攸在前,他們兩個亦是起身拱手,附和了許攸的意見。就連審配也是慎重的點了點頭,規勸袁紹暫且撤退,以圖後勢。隻是有的時候,人在怒極之時,考慮事情也往往會有偏差。本來大家隻是就事論事,商討戰略,可是在袁紹的眼裏,卻全都變了味道。許攸直呼袁紹的表字,不過是下意識的行為而已,可如今在袁紹眼裏,早已變成了目無尊上之舉。眾人的隨聲附和,更是讓袁紹心中覺得,許攸在自己手下的勢力之大。若是在平時,袁紹自然不會多想,可是如今的袁紹心中本就有怒,再加上吃了敗仗。許攸在他眼裏所表現出的目無尊上再加黨羽眾多,奪權二字深深的印在了袁紹的腦海之中。

    人的大腦就是這樣,往往可以腦補出許多並不存在的事情來,甚至還能腦補到有理有據。奪權二字一出,袁紹在顧不得北撤這個最合理的建議,反而一擺手道:“不行,若是北撤,被曹軍追擊,必是潰敗之勢。為今之計,宜當堅守,再尋機破敵便是。”眼見眾人還要再勸,袁紹卻是堅決的說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正南,你立刻返回鄴城,準備糧草器械,重新募集新兵。”

    許攸聞言急忙勸道:“本初,切不可一意孤行,還是北撤……”

    話剛說到這裏,許攸便瞧見了袁紹那冰冷的目光,仿佛還散發著殺氣,心中一驚,後麵的話自然也再難說出口。隻能是拱了拱手,不再多言。審配眼見此情此景,也隻能長吸了一口氣,躬身行禮道:“主公放心,我這就回鄴城。”主公二字咬的很重,袁紹玩味的看了審配一眼,隻是揮了揮手。審配身後的許攸卻是一陣的心虛,聽到審配喊出的主公二字,許攸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審配的意思。無非是告誡自己,君臣有別,不可亂了分寸。

    袁紹如今是一意孤行,隨軍的許攸也沒了辦法。不過如今雖然吃了敗仗,不過曹軍的損失想來也不少,堅守待時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才過了五天,曹軍夜渡黃河,直取了東武陽的消息傳來就讓許攸不能不心驚膽戰了。東武陽雖然從地理上是兗州治下,可實際上卻是黃河北岸,在袁軍控製之下的一處城池。最重要的是此地位於黎陽和臨清之間,此地一丟,袁熙和袁紹的聯係頓時被曹軍切斷,不單清河郡的張郃、袁熙可能會腹背受敵,甚至就連黎陽都會有倒懸之危。

    隻是得知了此事的袁紹卻依舊是毫不在意,眼前的曹操仿佛已經成了他心中的魔障一般。聞聽許攸來報此事,再一次規勸他北撤黎陽,袁紹隻是冷哼一聲道:“區區兩萬兵馬,能幹得了什麽!黎陽的荀諶也不是吃素的,況且清河尚有我兒八萬兵馬,如今高夜都東撤了,讓熙兒帶兵回來圍剿了便是。”

    “主公,那高夜東撤,說不定隻是疑兵之計……”

    “好了!下去傳令去吧,讓熙兒他們分出一支兵馬,將東武陽的曹軍給我打回去便是。還有,去查一查,這曹軍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渡過了黃河,曹軍有這樣的本事你不擔心,總盯著這些細枝末節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