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是沒法再呆了，幾乎所有人都把探尋的目光望向了這邊的兩人。蘇鉞若無其事地把手裏的紅酒喝完，和楚涼飛告了個別，就和郭婧一起離開了宴會廳，朱淼和方辰也屁顛屁顛跟著走了。

    “楚先生，這兩個年輕人是……”等幾個人的背影都看不見了，宴會廳裏才慢慢恢複了之前的氣氛，但談笑間似乎總有些打探、猜測的話語不時冒出來。

    “是我從內地請來的兩位小友。”楚涼飛也有些迷惑，便隻揀自己知道的東西講，“那位先生是內地一家娛樂公司的老板，也是一個很優秀的創作人，那位女士是他公司的一位歌手，好像還是他的未婚妻。這位女士曾經登上過阿比蓋爾演唱會的舞台。”

    “哦……”周圍便響起一陣意義不明的感歎聲。

    楚涼飛說的這些毫無意義，隻要稍作查證，網絡上能找到比這更加詳細的信息。這些人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麽這樣一個歌手會和駐軍政委扯上關係，而且看起來關係明顯不一般。國內的軍方高層可完全不同於普通的公職人員，或許會有個別的害群之馬，但肯定不會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主動暴露不恰當的社會關係。而且就剛才的情況來看，似乎是施政委先去和對方搭的話？

    剛才在郭婧附近的年輕人慢慢回憶起剛才聽到的隻言片語，於是“施伯伯”、“老首長”、“爺爺”這樣的詞匯漸漸在人群中傳開了，不管他們能從這些詞匯中領悟到什麽，最先認識到的一點肯定是，似乎這個女的惹不起啊……

    這件小事兒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之後的兩天，蘇鉞等人依然最早到達排練現場，但場館中已經不再是空空蕩蕩的了。不光有明星藝人過來和他們套近乎，就連當天出現在晚宴中的不少商業大亨也“偶遇”一般地和一行人碰麵。原本作為外來人員顯得有些形單影隻甚至多少有些被排斥的局麵也大大改觀，每天自己人排練結束的時候，排在自己後麵的人還會主動提出要不要再增加十分鍾。這樣一來自然不好在場館裏麵久留，連下午去場館看楚涼飛和瞿浩輝排練的安排也省了。於是大量的時間就被花費在街頭的吃和逛上麵。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已經是楚涼飛的演唱會舉辦的日子。開始的時間被定在晚上的八點，楚涼飛給這次的演唱會取的名字是“老調新詞”，蘇鉞也在早上結束排練的時候拿到了演唱會的節目單。

    這次的演唱會從宣傳一直到現在的舉辦，從來沒提過“告別演唱會”這樣的字眼，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肯定就是楚涼飛的告別演唱會了。演唱會的節目編排也是按照楚涼飛自己的音樂生涯排序的，算是重新回顧了他自己的藝術之路。不過原本由他演唱的許多歌曲都是由其他的嘉賓代勞，這也是受限於他的身體原因。

    天極的三個藝人的安排被放在了首尾兩個不同的階段。朱淼的《甜蜜蜜》被放在了第一個環節，節目單上這個環節被稱作“老調重彈”，楚涼飛出現在這個環節上的曲目都是最初出道的幾年的作品，這個階段他還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是以借鑒和模仿為主，風格比較雜，其中自然包含對東南亞民歌的借鑒，朱淼的這首歌出現在這裏恰如其分。第二個環節被稱作“愛上層樓”，展示的是楚涼飛自己在音樂道路上的摸索。和這個環節的名字一樣，當時楚涼飛雖然不能算是“不識愁滋味”的“少年”，但其實自己的風格依然算不得成熟。這個階段也是助演嘉賓比較集中的環節，而且是以年輕藝人為主，但演唱的卻基本上都是楚涼飛自己的作品。第三個環節卻是金曲最為集中的環節，而且也稱得上是星光璀璨的環節。節目單上寫的這個環節的名字叫做“燈火闌珊”。這個環節楚涼飛展示的就是自己非常成功、非常有個人魅力的作品了。這個環節也是楚涼飛露麵最多的一個環節，但並不是楚涼飛一個人的舞台，而是邀請了眾多當年和他一樣叱吒風雲的老友，與他共同演繹，也有不少走當年路子的新作品出現在這個環節，比如蘇鉞寫給瞿浩輝的《笑看風雲》。最後一個環節卻是非常特殊，是以新人和新作品作為主角的一個環節，基本上沒了楚涼飛的作品，名字叫做“沉舟側畔”，郭婧和方辰的節目就是放在這個環節。楚涼飛雖然偶有出現，卻不再有獨唱的曲目。最後是一首隻標明了“告別曲”、卻沒明確提到名字的歌曲，演唱者是楚涼飛本人。蘇鉞看了看之前的所有歌曲的名字，發現沒有《夕陽之歌》這一首，想來這最後一首應該就是這首歌了。

    從節目單的安排也能看出來，這次的演唱會與其說是楚涼飛的告別演唱會，不如說是楚涼飛的老友會和新人推介會。回顧楚涼飛自己的音樂道路並不是這次演唱會的目的，最起碼不是主要目的。最重要的是，這次所有人都明白的告別演唱會並沒有被弄得非常傷感，反而因為這樣的安排顯得更加積極。這樣的人非常值得敬仰，想來這也是楚涼飛在蜚聲港台娛樂圈的原因所在吧。

    下午四點，一行人便去了博覽館。這時候已經不會再進行單獨的某一個節目的彩排了，而是按照節目單上的編排，安排各個出場藝人的出場時間和出場方式。晚餐也是在場館中就地解決的，六點開始化妝，七點開始調整設備，七點半觀眾開始入場，到了八點整，伴著一陣絢爛的煙花，一身休閑裝打扮的楚涼飛出現在舞台上。現場立刻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開場的歌曲楚涼飛選擇了一個串燒——盡管並不把自己的作品和自己本人當做是這次演唱會的焦點，但他依然想把盡可能多的歌曲向眾人展示。串燒中選擇的這幾首歌都有很高的知名度，現場也在一開始便陷入了狂歡中。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第一個節目結束後，楚涼飛站在舞台上連連鞠躬。等現場的歡呼聲和掌聲漸漸平息，便繼續笑道：“哇哦，久違的感覺！”

    不過是最簡單的一句感慨，現場便再次出現了一陣歡呼，楚涼飛隻好停了停。

    “好了，我知道你們都很想我。但是，嗯，我覺得你們最好不要再打斷我了。”楚涼飛調皮地做了個鬼臉，現場一陣笑聲。

    “大家都知道，我的身體現在不太好，在台上呆的時間久了，可能我的主治醫生就會衝上來把我帶下去。所以，請讓我把想要說的話說完。”楚涼飛道。

    這次觀眾席徹底安靜了下來。

    “好吧……其實也沒那麽嚴重。”楚涼飛便又做了個鬼臉，便有壓抑不住的笑聲傳來，但站在角落裏的蘇鉞卻看到有人擦了擦眼睛。

    “大概三年前吧，我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去看醫生。醫生的診斷結果大家也都知道。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講有一個最壞的影響，那就是我從那天開始就再也不能喝酒了……”

    這應該是個笑話，但已經沒有人笑了。

    “第二個影響就是，我會有一段時間聽不到來自觀眾的掌聲和歡呼聲。所以當我重新站在大家麵前、聽到你們的掌聲和歡呼聲的時候，感覺是那麽的熟悉！”見下麵依然安靜，楚涼飛便笑道：“怎麽，你們不準備再讓我享受一下了嗎？”

    掌聲洶湧而起。台上的楚涼飛高舉上手、昂首向天，閉上眼睛享受著來自台下的掌聲和歡呼聲。

    “謝謝你們。”當他把麥克風放到嘴邊的時候，台下的觀眾像是軍人接到了命令一般忽然安靜了下來。“大概三個月前，我忽然想到，我應該開一場演唱會。首要的原因是因為我想念這種感覺很久了，掌聲和歡呼聲，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第二個原因是，我想見一見我的老朋友們，盡管他們也會時不時到療養院或者我家去看我，但這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我想在舞台上見一見他們。當然還有第三個原因，作為一個老不死的，這些年也留意到了不少的新麵孔，他們朝氣蓬勃，他們充滿創造力，比我們這幫老頭老太太要強得多了，我也想見一見他們。所以我就告訴我的醫生說，喂，我要開演唱會。他問我，真的嗎？能送我一張票嗎？我就知道，這家夥之前騙了我，我其實是可以登台的，完全沒有必要等到今天才見到你們。”

    “所以，我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今天能來，謝謝你們還記得我這個老頭子。謝謝所有人，台下的以及後麵即將登台的。”楚涼飛鞠了個躬。

    “好了，煽情的話講完了，既然是‘老調新詞’，那就不要一個勁兒地講這些陳詞濫調了。現在，我宣布，‘老調新詞’演唱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