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部作品並不是僅僅麵向孩子，裏麵的內涵隻有成年人才能看明白。但咱不能否認的是，隻要一提起動畫片，第一個吸引的肯定是兒童。現在馬上到春節檔期了，孩子們都放寒假，要是錯過了這麽一個機會，那就要等到明年的暑期檔了。可是到時候漫畫的熱度也消退了啊！你說對不對？”方緒磊的話裏麵充滿了蠱惑。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立項審核呢？這個需要時間吧？”蘇鉞好像有些心動，但態度依然遲疑。

    “嗨，老陳他們可不是新手，搞個審核還不簡單？再者說了，不是還有你嗎？”方緒磊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這倒也是，反正片子還沒真正完成，時間安排得好也能說得過去。”蘇鉞聲音更低了些，不過轉而又道：“老方，我發現你還是準備給我割肉啊。這部片子的主要製作是我們，你隻不過帶來一個資質而已，這玩意兒對我而言還不是必須的，隻要時間充足，我搞定這東西不成問題。還有啊，審核通過了也快過年了，你這宣傳期怎麽弄？到時候票房成績不高，受損失的不還是我嗎？”

    “蘇總，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方緒磊道，“我跟你說……”

    方緒磊後麵說的話陳寶都就聽不到了，但他很清楚方緒磊在說什麽。接下來方緒磊要和蘇鉞談的是利益分配的問題，也是兩人來之前商量好的，是陳寶都覺得有可能能夠打動蘇鉞的東西。

    陳寶都是個聰明人，但卻被方緒磊拿到了短處。他並不知道外麵的兩個人其實在唱雙簧，而是在心中按照自己的理解給兩人的言行舉止做出了解釋。

    蘇鉞會當著自己的麵把方緒磊叫出去，是因為對方緒磊忽然拉來一個合作者的行為讓他不滿，因為現在這部作品已經由蘇鉞自己的公司基本上完成了，後麵也不可能交給滬市美術片廠繼續完善；之所以掩耳盜鈴一般直接在門口用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討論這件事情，就是明明白白告訴自己，人家天極根本不想和滬市美術片廠合作，你最好知難而退，別在這繼續礙眼；而之前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蘇鉞和方緒磊之間表現得非常有禮，但一到了兩個人相處的場合，就很輕易分辨出了誰居於主導地位。臨來之前方緒磊明明白白跟陳寶都說過，這個蘇鉞其實是國內大佬的後輩，所以他也理解為什麽方緒磊會有這樣的表現，也明白為什麽蘇鉞會對資質。審核這些很可能會卡住製作方命脈的東西毫不在意。而現在方緒磊能說的自然就是滬市美術片廠可以提供給天極的好處了——這是陳寶都能夠打動蘇鉞的籌碼。

    門外的蘇鉞也沒想到，方緒磊居然會說出接下來的話。兩個人一直在演戲給陳寶都看，自己圖謀的就是陳寶都手裏麵的電影資質，隻是沒想到，似乎陳寶都完全被方緒磊裝進套裏麵去了，拿出了讓蘇鉞驚訝的好處。

    “這次你們天極和滬市美術片廠的合作，咱先不討論票房分配的問題，畢竟這部作品是你們獨立完成的，借用的不過是他們的資質，意思意思也就差不多了。不過還有一個好處，滬市美術片廠有一個很有價值的資源，那就是作品周邊產品的生產和銷售渠道。你們可以走他們的渠道，授權也好、自己貼牌也好，生產銷售和這部作品相關的玩具、布偶、手辦、文具、兒童用品等各種各樣的東西。那邊其實老陳已經和我透露了底線，給他們分配極少量的渠道運營費用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是你們天極的。”一邊說著，方緒磊一邊向蘇鉞眨了眨眼睛。

    蘇鉞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這次的合作其實天極是處於弱勢方的，畢竟需要趕春節檔期，自己手裏麵又沒有資質，這是一個硬性的障礙，哪怕有方緒磊從中斡旋，畢竟人家手裏麵有自己需要的東西，他已經做好了拿出一半的票房收益給滬市美術片廠的打算了。萬萬沒想到啊，方緒磊這個家夥居然給自己搞出來這麽一出！不僅票房收益不用分配出多少，連周邊產品的生產和銷售都考慮進去了。這哪裏還是天機去求人家啊？！明明就是把肉捧給天極喂到嘴邊啊！

    方緒磊得意地衝蘇鉞笑了笑，稍微抬高了些音量，問道：“蘇總，這樣一來，你覺得怎麽樣？”

    蘇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道：“這樣倒是可以省些事情。嗯，可以考慮考慮。”

    “那行，陳廠長那邊肯定也等急了，要不當麵談談？”方緒磊問道。

    “嗯。”蘇鉞點了點頭，方緒磊又衝他眨了眨眼睛，才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蘇鉞轉眼之間也想明白了。自己需要付出的東西很少，實際上滬市美術片廠付出的東西更少。畢竟這次的合作基礎是自己公司已經基本完成的作品，而對方隻需要付出一個名頭罷了。說到底還是方緒磊幫自己把握住了對方的命門，拿準了陳寶都本人和滬市美術片廠亟需社會肯定和好評的脈搏。這麽一來兩方都算是各取所需，方緒磊還大大給兩方都賣了人情。

    實際上這裏麵收獲最大的還是方緒磊這個家夥！

    兩個人回來落座，陳寶都便一臉熱切地看向了蘇鉞。他知道方緒磊已經把事情都給蘇鉞說清楚了，蘇鉞也心動了，接下來就要好好談一談具體的事情了。

    “嗯，陳廠長，廢話也不說了，方廠長剛才已經都和我說明白了。我對於把這部作品改成電影上映的事情也基本同意，這個您可以放心。當然了，作為雙方合作的基礎，我覺得我們在討論具體的合作條款之前，還是先看一看作品的質量和完成度。這也能讓您放心。”蘇鉞基本已經確定了陳寶都合作的欲望並不比自己稍弱，也就故意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

    “那最好不過！”陳寶都笑得更燦爛了。自己能提供的東西如果想一想的話其實很有限，所謂的周邊產品運營渠道，蘇鉞自己花些功夫也能搞定。最主要的好處其實不外乎節省時間罷了。通過剛才聽到的蘇鉞和方緒磊在門外的談話，蘇鉞這邊肯定是動心了，這樣一來。這部作品是不是保持了一貫天極出品的精品風格，就成了最令陳寶都擔心的事情。沒想到蘇鉞居然主動提出要給看一看東西，陳寶都自然是求之不得。

    三個人便一起起身去了動漫工作室那邊。推開工作室的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工作室一貫的雜亂。裏麵工位很多，各種各樣的顯示設備卻都是黑屏狀態。整間工作室裏麵隻有一個人背對著門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陳寶都一愣，下意識地便去看蘇鉞。

    蘇鉞的表情明顯也很驚訝，四下看了看，對那個背對這邊的人喊道：“老徐，怎麽回事兒？人呢？這還沒到午飯的點兒呢，怎麽都不在了？”

    那人轉過身來，表情卻帶著明顯的不高興。他看了三人一眼，耷拉著眼皮道：“都請假了。”

    “請假？”蘇鉞的表情表明他非常不滿意，一臉嚴肅地喝問道：“所有人都請假？工作不用做了？你這個負責人也真敢批！”

    “為什麽不敢批？”對麵的人卻好像一點兒也不怕蘇鉞這個老板，反而比蘇鉞更不滿意的樣子，“大家辛辛苦苦加班加點弄出來的東西，你說要培養大家的技術，大夥兒便按照電影的標準去弄；你說要趕在春節左右上線，大家沒黑沒白地忙活！現在活幹得差不多了，您一句話，暫緩！連個解釋都沒有，幹巴巴的兩個字您知道對大家的積極性有多大的打擊嗎？暫緩就暫緩吧，反正最近大家都累了，正好休息兩天。”一邊說著，這人一邊回過身去，又把後背扔給了門口的三人。

    蘇鉞表情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衝著陳寶都和方緒磊笑了笑，又對那人說道：“行了行了，把你們寵的沒邊兒了都！知道為什麽要暫緩嗎？就是因為你們做的東西很優秀，我覺得作為普通的係列動畫放到網絡上太可惜了，準備弄成電影！你們這幫家夥，連這點兒時間都不給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員工！”

    “真的？”那人便又轉了回來，一臉希冀地望向蘇鉞。

    “真的！喏，看看，這位是滬市美術片廠的陳廠長，就是來和我們合作的！”蘇鉞沒好氣地道。

    “合作？”那人驚喜的表情立刻就不見了，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我不同意！這部片子已經接近完成了，是我們獨立完成的，不需要有人來合作！”說完也不管三人，氣衝衝地出去了。

    蘇鉞很尷尬；方緒磊傻眼；陳寶都目瞪口呆。

    蘇鉞的尷尬是裝出來的；方緒磊傻眼是不知道這是蘇鉞本人的安排還是出了意外，如果是蘇鉞故意的話他覺得有些過了；陳寶都目瞪口呆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直接頂撞老板的員工，而且從空蕩蕩的工作室來看，其他人盡管沒露麵，但還是沉默地表達了不滿！他忽然有一種想法，滬市美術片廠之所以這幾年都沒有好的作品，就是因為所有的員工都是唯唯諾諾的乖孩子，領導說啥就是啥，這樣怎麽會有創造力呢？

    “不用管他們。”蘇鉞強笑道，“以後我會和他們解釋清楚的。”

    “蘇總，您的員工可真有個性！”方緒磊說了一句，他很希望蘇鉞能夠說明一下這一出是怎麽弄出來的。

    “沒辦法。”蘇鉞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聽話的人有的是，可是一群聽話的人聚到一起容易損失創造力。”陳寶都聞言一臉讚同地點頭。

    “別管他們了。”蘇鉞不知道自己為了表明並不看重和滬市美術片廠的合作而加的這段戲讓陳寶都的思維跑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他擺了擺手道，“還是看看作品到底弄到什麽程度了。”說完就走向那台唯一開著的電腦。

    陳寶都對於蘇鉞給他看的東西非常滿意。盡管在看到這些半成品之前，不管是方緒磊還是蘇鉞，甚至包括剛才那個很有個性的天極員工，都在強調這部原本是作為普通的係列動畫存在的作品是依照電影的標準製作的，但不親眼看一看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

    臨來之前方緒磊就和他交過底，這部作品其實是以天極漫畫網站的一部連載漫畫為藍本創作的，這部漫畫的腳本設計和編劇就是蘇鉞本人。漫畫本身取得的成就在天極漫畫網站迄今為止連載的所有作品中人氣僅次於《那人那兔那些事兒》和《大灌籃》。陳寶都本人對於漫畫和動畫一知半解，但手底下的人可都是靠這東西吃飯的，盡管沒有太多的創造性，眼光總是有的。他背著方緒磊打電話回滬市問了問，那邊一聽滬市美術片廠很可能就《龍貓》這部作品與天極展開合作，立刻懇求陳寶都一定要敲定合作的事宜，用美術片廠這位半資深的編劇的話來說，“咱們美術片廠能不能翻身就靠著這部作品了。”如今親眼看到了這部半成品，盡管完成色彩渲染的片段極短，但依然可以看出畫作的精巧和製作的精細，是一部非常完美的作品。

    “蘇總，東西我覺得沒問題。要不咱談談合作的事情？”陳寶都覺得合作的基礎已經非常堅實了，現在就看天極會提出什麽條件了。

    “去我辦公室吧。”蘇鉞淡然道，“這裏有些亂。”

    三人重新回了蘇鉞的辦公室，蘇鉞便省了客套，開門見山道：“方廠長之前已經把事情基本上說明白了。美術片廠有資質，我們有作品，完全有合作的可能。當然了，陳廠長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說別的了，這部作品，以我們兩家聯合製作的名義向主管部門提出申請。因為涉及這部作品的審核可能有些特殊，我希望以滬市美術片廠的名義先提出立項和審核的要求，天極這邊幫你們敲敲邊鼓，爭取這部作品能夠在春節檔期上映。”

    “這沒問題！”陳寶都一口答應下來。滬市美術片廠主導審核立項的事情，最起碼在官麵上占了主動，為爭取名聲這個最終目的大有好處。至於涉及到這部作品本身的特殊性能不能通過審核，這不是還有天極和蘇鉞幫忙敲邊鼓嗎？

    “利潤分配的問題嘛……”蘇鉞想了想，“票房收益分給你們一成。”

    “沒問題沒問題！”陳寶都趕緊答應下來。一成的票房利潤已經很高了，去掉院線的分成之後，滬市美術片廠隻不過付出了一個資質而已，不僅收獲了名聲，還有切實的經濟利益，何樂而不為？

    “陳廠長先別急著答應。”蘇鉞補充道，“我知道滬市美術片廠有動漫周邊產品的運營渠道。這部作品的周邊可能會用到這些渠道，但是具體的推廣和銷售計劃由天極負責製定，這部分利潤我們並不打算和美術片廠共享。”

    “這個……”陳寶都咬了咬牙，還是道，“也沒問題！”他倒是想從裏麵分一杯羹，畢竟這個活才是他擅長的。但是畢竟這部作品是人家天極所有，也是人家負責製作的，盡管渠道的維護需要成本，不是還有票房的分成嗎？名聲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這麽定了！”蘇鉞站起身來，向陳寶都伸出了手，“陳廠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陳寶都趕緊笑嗬嗬地站起來，和蘇鉞握了握手。不過緊接著他便道：“不過蘇總啊，立項的事情我們現在就開始做，您可得抓一抓製作的事情，千萬別耽擱了時間。還有宣傳的事情，您也知道，我們美術片廠已經很久沒做過動畫電影了，恐怕宣傳的事情也要借助天極的資源才行。”

    “這個你放心。”蘇鉞笑道，“一定能趕上春節檔期！至於宣傳的問題嘛，這部作品的原漫畫有大量的讀者和粉絲，我們天極旗下的藝人今年成績也還說得過去，您就不用太過擔心這個問題了。”

    “那好！”陳寶都意氣風發地道，“擇日不如撞日，咱們現在就起草合作的合同以及備案申請，今天下午就交到管理部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