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看不清楚，按照之前在摩步旅的時候老謝的教導，索降時要時刻注意距離地麵的距離，控製下降的速度，以避免受傷。不過是從二樓的窗口降下來，高度不到4米，也就不到眨眼的功夫。隻是實在是太黑，看不清楚地麵上有什麽東西，蘇鉦和徐秀海不約而同微微夾緊了繩索，控製了下降的速度。

    轉眼之間就下降到了一樓的窗戶位置。“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徐秀海暗暗想著，這間房間和這扇窗戶讓他印象很深刻，就是在這裏，孫海鵬追了出去，然後再也沒回來。現在想想真是碰巧，要是早知道蘇鉦就在這間房的樓上，兩個人想想辦法也不是爬不上去，隻是……自己後來查看的時候窗簾拉上了沒？

    管不了那麽多了。眼看著勝利在望，徐秀海實在是不願再糾結這樣的問題。隻是很多時候，並不是不去想，事情就不會發生。更多時候，越是擔心事情某個方向出錯，越會發生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這間房間內忽然之間燈光大亮！正在下降的兩人原本速度就不快，一驚之間下意識收緊了身體，原本下滑的身體立刻停了下來，懸掛在這扇窗戶前在夜風中輕輕晃動。

    房間裏麵的燈光很亮，兩人眯了眯眼，才看清楚房間裏麵的景象。不過看清楚了裏麵的情景，兩人便苦笑了起來。

    房間內，孫海鵬五花大綁坐在中間的椅子上，一臉無奈地看著窗外的兩人。窗戶前麵，三個依然看不見麵目的男人就站在那裏，手中的步槍指著窗外的兩人，槍口隨著繩索的晃動左右移動。兩人似乎能從那被麵罩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麵孔上看到戲謔的輕笑。

    “任務失敗！全軍覆沒！”站在中間的男人開口說道，左右的兩人也收起了槍，然後打開了窗戶，將窗外的兩人拽了進來。

    “先去休息，明天點評此次行動！”中間的男人又說了一句，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另外兩人也跟著離開了。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等在那裏的節目組工作人員趕緊衝了進來，幫孫海鵬解開繩子，又檢查徐秀海和蘇鉦身上有沒有什麽傷。

    阿濤和吳勇、柳灝鋒也混在這些人裏麵進了房間。六個人相互看了看，都是默然不語，忍不住各自輕輕搖頭。

    今晚的待遇和之前有所不同。之前節目錄製的三個月時間內，蘇鉞盡量避免嘉賓和節目組除跟拍攝影之外的人有更多的接觸，今天不止是醫生和節目組的其他工作人員了，就連幾位嘉賓的助理也被破格允許短暫接觸嘉賓——他也有些擔心，畢竟這六個人也隻進行了三個月的軍事訓練，不管在這次的行動中存活時間的長短，對於他們的心理影響肯定是有的。身邊有更多的人出現和陪伴，特別是比較熟悉的人的陪伴有助於盡快回複心理狀態。

    天極的三個人還好一些，早就習慣了蘇鉞說一不二，不管是嘉賓還是他們的助理，蘇鉞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說什麽就是什麽。另外的三個嘉賓還好，但各自的助理卻少不了對蘇鉞的非議和暗地裏的譴責，各自聚在自己的雇主身邊噓寒問暖。可是參加節目的六個嘉賓卻沒有這個心情，他們簡單和自己的助理聊了幾句，讓他們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放心，就聚在了一起。

    “你們覺得，咱們有沒有戲？”柳灝鋒問道。

    “難說。”徐秀海搖了搖頭，他明白柳灝鋒詢問的是這次選拔的結果。他在這次的行動中存活的時間最長，但心中依然沒底。

    “算了算了，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阿濤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能到這個地步我已經很滿足了。最起碼和這幫人近距離接觸過了。”

    幾個人又忐忑地閑聊了幾句，便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去了臨時宿舍。這個訓練場的麵積並不算太大，裏麵也沒有駐訓官兵，甚至連之前的營房都廢棄了，所謂的臨時宿舍也就是在小樓後麵搭起來的軍用帳篷。六個人卻沒有心思討論住宿條件好壞，匆匆洗刷過後，就各懷心思鋪開被褥，躺在行軍床上陷入了各自的思緒中。

    六個人都有各自參與這檔節目的原因，而越到這檔節目拍攝快要結束的時刻，越是難以訴說心情。當兵、拿槍，原本以為不可能和自己有交集的生活，通過這麽一檔節目寫進了自己的人生中。他們很想繼續體驗一下那些神秘的特種兵的日常生活和訓練，可是今晚不到半個小時的小小“演戲”告訴他們，他們離著這幫人的生活依然很遙遠。

    每個人都從內心評判著今天的表現。如果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他們也願意為此付出所有。然而仔細分析過後才發現，在這次的行動中，自己的表現是那麽不堪。過去的三個月時間裏不是沒經曆過類似的演練，但都是在老兵和班長的帶領下，而一旦到了自己行動的時候才明白，自己或許已經知道如何開槍、怎樣做戰術動作，可是戰爭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六個人在各自的床上輾轉反側，掛在帳篷角落裏的攝像機忠實記錄著這一切。

    六個人不知道昨晚是什麽時候入睡的。當已經熟悉的起床號吹響的時候，六個人相互看看各自的黑眼圈，各自無語，搖頭苦笑。原來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真的非常想去過一把特種兵的癮。

    像往常熟悉的那樣整理好內務，六個人排好隊列走了出來。現在已經沒人來管他們了，但三個月的生活已經足夠讓他們形成習慣。

    剛從帳篷中走出來，昨晚那三個教官已經出現在了麵前。依然是嚴嚴實實蒙住的頭臉，開口依然是冰冷的聲調。沒有任何的廢話，中間的男子張口命令道：“全體都有！向右轉！跑步走！”

    沒有人告訴他們往哪裏跑，也沒有人告訴他們多遠的路程。三個教官也不管他們能不能跟上，就保持著自己的節奏和步伐，一言不發地帶著六個人開始了早晨的訓練。

    三個月的訓練已經初見成果。六個人在沉默中跑完了全程。重新站在那棟小樓前，六個人知道即將迎接對於自己的“宣判”。

    “昨天的行動，失敗！”那位教官一張口就毫不留情地道，“但從整個行動中，多少能看出你們這三個月時間的訓練確實學到了些東西。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的體能能夠跟得上，並且參軍入伍的時間夠長，或許你們真有真正進入特戰部隊的機會！”

    六個人一言不發，靜靜等待著他接下來說的話。

    “如果以隻接受過三個月的正規軍事訓練來評判的話，我的評價是——”他頓了頓，“——合格！”

    六個人使勁兒握緊了拳頭才忍住沒有叫出聲來。聽教官的意思，似乎……有戲？

    “所以，我允許你們吃這支部隊的飯！時間，五分鍾！開飯！”他指了指旁邊的小帳篷，並且當先走了進去。

    外麵的六個人還猶自有些不相信，相互看了許久，才由孫海鵬打破了沉默：“也就是說，我們過關了？通過了？真能體驗一把當特種兵的癮了？”

    “別廢話了，五分鍾的時間吃飯！”柳灝鋒最先反應了過來，拉著同伴進了那頂小帳篷。

    小小的帳篷被從從頂上掛下的偽裝網隔開。透過那些迷彩色的布條，三位教官正坐在那一邊，安靜地吃著飯。阿濤撇了撇嘴，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麽來。蘇鉦在他朝身後笑了笑，也沒說話。

    吃的東西已經擺在這邊的桌上了，幾個人湊近一看，卻有些目瞪口呆。

    “這是什麽？”徐秀海端起不鏽鋼盤，上麵放著一塊巴掌大小，半指厚的暗紅色肉片，沒有調料沒有湯水，倒是有血水還在不斷滲出來。

    “生肉。”阿濤和蘇鉦、孫海鵬咧了咧嘴：這種事情之前見到過，甚至比之前自己見到的還要惡心。當時拍攝《士兵突擊》的電視劇的時候，草原上被人追趕的那場戲，清晨醒來的時候伍六一捉了田鼠當做早餐。當時的鏡頭隻不過從那些肉塊上麵掃過，演員真正填到嘴裏麵去的還是顏色差不多的食物。但當時那些肉塊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田鼠肉，現在盤子裏的這些最起碼看起來比田鼠肉好接受的多。

    “早餐？”柳灝鋒咧著嘴不自覺眯了眯眼睛。

    “早餐。”簾子那邊卻傳來回答的聲音，“吃不下去也可以不吃，並不強求。隻要你能堅持到下一頓飯。記住，五分鍾，已經過去兩分鍾了！”

    六個人相互看了看，誰也沒有勇氣去抓起那塊還在滴著血水的生肉。這和在餐廳吃熟度很低的牛排不是一個概念，先不說味道如何，最起碼西餐廳三分熟的牛排也不會有血水直接滴下來。看著餐盤底下晃動的血水，一點兒想要進食的欲望都沒有。

    “兩分半！”那邊那個聲音繼續傳來，“進了這樣一支部隊，你應該在每次有食物吃的時候感到感恩和狂喜，不論是什麽東西擺在盤子裏。”

    柳灝鋒伸了伸手，卻還是沒有勇氣抓起盤子裏麵的那塊肉。

    這時出人意料的卻是蘇鉦。他一把抓起盤子裏麵的肉，看也不看就遞進了嘴裏，狠狠撕下來一塊兒，使勁兒咀嚼著。五個人被他電光石火般的動作嚇到了，十隻眼睛一起盯著他看。

    “吃！”蘇鉦用另一隻手抹了抹嘴角上粘的血水，強忍著口腔中的腥氣和想要嘔吐的衝動，含糊著聲音惡狠狠地說道，“我吃了，我今天就能撐得下去！”

    “對！吃！”孫海鵬也發了狠。當時的那場戲，裏麵有許三多、有伍六一、有成才，還有馬小帥和另外的三個士兵。當時的七個角色裏麵，有兩個都在這裏，做夢也沒想到，真的有吃生肉的這一天。

    沒有筷子，沒有刀叉，用手抓起黏黏糊糊的生肉往嘴裏填把惡心的感覺放大了不止一倍。柳灝鋒抓起肉塊，還沒靠近嘴邊，便忍不住幹嘔了一下，卻依然堅定地把肉塊往嘴裏送。

    阿濤也抓了起來，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幾個家夥。已經開始吃的三個人嘴角都掛著血水，看起來有些猙獰。他狠了狠心，背過身去，不再看那惡心的模樣，然後閉著眼睛把肉塊填進了嘴裏。

    沒想象得那麽難吃。阿濤終於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是自己會忍不住吐出來。

    “我去，這麽拚？”吳勇看了看已經下手抓肉的徐秀海，也暗暗歎了口氣，心一橫伸出了手。

    生肉腥味重，咀嚼起來也費勁，抻著脖子使勁兒往下咽，好不容易把咬到嘴裏的那一口吞了下去。再咬一口，惡心的感覺就沒那麽強烈了，似乎逼著自己習慣了之後，也就那麽回事兒。

    下手最晚的徐秀海和吳勇最終沒能吃完。五分鍾的時間一到，另一邊的三人直接撩起簾子來到這邊，看誰手裏還有東西，伸手奪過來就丟到了桌上。

    “出去！點評昨天的行動！”一直以來作為首腦的教官開口說道。

    不管吃完沒吃完，六個人也隻好出了帳篷，在外麵站成一排。

    “昨天的行動，已經說了，全軍覆沒。”那位教官張嘴道，“點評一下。”

    六個人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想要聽一下昨天到底犯了多少錯誤。

    “第一點，到達陌生位置後的警惕性不高。到達一個有很大的可能碰到危險的地點，蘇鉦脫離集體行動，盡管隻有短短的一瞬間，卻讓敵人抓到了可乘之機。第二，你們的觀察能力有待加強，信息的獲取能力不夠！你們想到了去看跟拍蘇鉦的那台攝影機的回放，為什麽沒去看看擺在空地上的那一台？蘇鉦是因為那台攝影機對準的位置才走到你們視覺的死角的，如果你們那個時候看了那台攝影機，可能就有機會在對方沒來得及轉移的時候留下他。”

    “接下來的表現還算差強人意。發現了留給你們的裝備、製定了可行的行動計劃、決出了隊伍中的臨時指揮官，這都是一次成功的行動必不可少的細節。但是，接下來的表現就很讓人失望，明知道在建築物中會有敵人藏身，卻慢慢放鬆了警惕。特別是開門的時候的那一聲撞牆的響聲，簡直就是向敵人宣告你們的不設防！後麵的就更不用說了，孫海鵬，當時你做了什麽？”

    孫海鵬囁喏了一下，沒等他張嘴發聲，教官便繼續道：“事後進行檢討！現在繼續點評！當隊伍隻剩兩人時，表現還不錯，沒有因為傷亡過重放棄任務，這是我們這支部隊所需要的最重要的品質之一。也知道進行仔細的分析，糾正之前犯下的錯誤。但是，後麵孫海鵬翻窗子追人就是冒進！你的隊友根本沒能領會你的意思，你就追著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誘餌的線索跑了，這是極端的不負責任！抓住戰機和冒險主義完全是兩碼事兒！你完全沒有認真比對雙方在戰鬥力上的差別！如果你能更謹慎一點，埋伏在窗下而不是進入室內，效果可能完全不同！”

    “孫海鵬失蹤後，徐秀海的行動很有意思。實際上在真實的戰鬥環境下，當你隻剩下一個人、又完全沒有退路的時候，你的任何有進攻欲望的行為都是有效行為，都有可能無限接近行動的目標。你假裝崩潰吸引敵人的行為想法很好，這麽短的時間反應過來並付諸實施也值得稱讚，這裏，我就不評價成功的可能性了。”

    徐秀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他明白，其實昨天裝模作樣坐在那裏發呆的行為很傻也很危險。別說一對一的情況下自己根本不是教官的對手，而當時樓梯上麵和小樓外麵都有敵人，自己那麽做其實很容易走進腹背受敵的絕境中。

    “蘇鉦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警惕性不夠外，積極自救的行動值得肯定。”教官繼續道，“之後兩人會合後從窗口索降確實是最快離開危險境地的方式，但缺乏提前的偵查手段。不過這一點可以原諒，畢竟你們隻是兩個人。”

    “所以，昨天的行動盡管並不成功，但並不缺乏值得肯定的地方。但是，失敗就是失敗，沒有道理可言。我再提一點你們所有人都忽略的細節。不管是之前的柳灝鋒還是之後的孫海鵬徐秀海，你們開門的時候都是一手平端步槍一手去開門。如果門裏麵真的有敵情，你們的步槍能在第一時間擊發？能保持槍口的穩定？你們的裝備裏麵沒有手槍？隻是因為之前你們對於手槍的訓練太少，讓你們下意識忽略了這件武器。又過於堅信步槍的殺傷力強於手槍，卻沒有考慮實際情況下的實際需要。”

    六個人一起低下了頭。昨天晚上都各自分析自己在行動中的表現，卻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個小問題。聽聽教官的點評，再想想自己的表現，果然，還是一群菜鳥！（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