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子裏的三個人已經進入了夢鄉，節目組閑下來的人就更多了，圍在平板前觀看節目的人也多了起來。

    圍觀的人群不時猜測或議論一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尤其是當五個人進入武警總隊後檢查各自行李並被封存了絕大多數的物品之後。

    “我就猜是這樣！”一個攝影師小聲道，“進入軍營的時候怎麽會讓你保留這麽多的私人物品？”

    “不過最讓人感到好笑和有看點的就是這樣的情節了。看著這些個藝人明星吃癟，總是讓人感覺很歡樂！”

    “你這是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其實大家都是這樣想的，你就別這麽義正言辭了！”

    “接下來疊被子的場麵估計也會很搞笑！”

    “別說話，要開始整理內務了！”

    可是很出人意料。五個人的豆腐塊都疊的還不錯，最起碼眾人以為的灑水、撓頭的場景沒有出現。

    “看來是做了不少工作啊！”

    “你說是不是節目組放水了？”

    “沒有，當時我就在現場！”

    “那說說，接下來還有什麽？”

    “別說別說，拒絕劇透！”

    當一群人圍觀同一個東西的時候，氣氛總是很好。討論和議論以及猜測會讓所有人不由自主沉入其中，並對某一個細節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博取別人的讚同或引發不同意見的聲討。

    真正的出人意料出現在第一個真正的任務出現的時候。和當時五個嘉賓的一無所知不一樣，如今圍觀的人群已經從開頭時對柳灝鋒的“區別對待”中發現了一些端倪，等到柳灝鋒真的出現在機場，並且引發圍觀的時候，圍在蘇鉞身邊的人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感歎。這讓蘇鉞不禁開始思考，之前的包袱看來包得還不夠嚴密，以後再有這樣的情節，應該好好設計一下。

    後麵的事情就有些波瀾不驚了。而大家一直期盼的花卷一樣的疊被也終於出現在了柳灝鋒的床上，這讓一群沒有看過成片的人終於發出了渴盼已久的笑聲。

    等到這一期的節目終於落下尾聲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了。因為圍在一起看節目，這個角落裏的人幾乎都沒走。蘇鉞也發現，盡管這些人嘴裏說著平平淡淡的話，但實際上內心依然對下一個出現的鏡頭盼望不已。也許是大家都是電視人的緣故，其中的真人秀套路似乎都見過，對於這檔節目的評價有些不太貼近群眾。這也讓蘇鉞原本受了不小打擊的心理重新活泛了起來。

    招呼著眾人收工，蘇鉞回到節目組給自己安排的住處後立刻登陸了幾個論壇和貼吧，去看這檔新播出的節目的評價。

    因為參加這檔真人秀節目的嘉賓有半數是來自於電視劇《士兵突擊》，所以大部分相關的評價也集中在真人秀中他們的表現與電視劇中所扮演的角色的對比中。而在節目剪輯的過程中，不管是剪輯師還是蘇鉞自己，都對這個問題有一定的預料，前麵的兩三期節目也基本上將鏡頭的著重點放在了這三個人身上，這麽一來，真實地表現和劇集中角色的表現的對比就更加明顯了。

    “完全沒想到，原來那個兵王許三多居然這麽笨手笨腳，說好的飾演許三多之前曾經去軍營體驗過生活的經曆呢？”

    “其實孫海鵬的表現無可厚非。節目中他自己都說了，不管是之前的軍營體驗也好，還是後來拍攝那部電視劇也好，更多的是在觀察，而不是去經曆。況且，想想電視劇中許三多在新兵營的表現就能知道了，人總是在不斷進步不斷成長的嘛！”

    “我發現高連長自從臉上沒了那道疤，忽然之間就變得逗比了好多，另外，強烈推薦高連長的新歌《相信自己》！太燃了！聽得我晚上都睡不著覺！！！”

    “成才！成才！成才！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當成才不再那麽心心癢癢往上爬，也不再像草原上的五班班長那樣老成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個叫蘇鉦的小哥哥還挺帥的！”

    各個論壇都很熱鬧，但蘇鉞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這裏麵是不是有吳越衛視以及天極自己的公關部的推廣在裏麵。除了對於電視劇《士兵突擊》中的三個演員的品頭論足，還有對另外三個嘉賓的評價。

    “勇哥啊！當年叱吒風雲的乒壇小王子退役之後還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哈哈，當看到勇哥在酒店門口遲到的時候就想起當年世乒賽八分之一決賽的時候那一雙惺忪的睡眼！誰還記得當年那場首局2:11落敗然後被教練罵得狗血淋頭的情景？”

    “我記得我記得！接下來的兩局11:0！哈哈，估計那時候後麵那兩局還是困得不得了，心裏想著早點兒打完早點兒收工，否則一個球都沒讓還讓人家批評了半天不懂禮貌！哈哈，想起來就想笑！”

    ……

    “徐老師居然也敢來參加這樣的真人秀？老胳膊老腿的，和年輕人湊什麽熱鬧？嫂子第一次出鏡吧？好漂亮好溫柔好顧家！就想要這樣一個媳婦兒，以後就可以像徐老師那樣坐在沙發上當大爺了！”

    ……

    “我家小鋒鋒啊！原來當時在微博上曬行程是這個原因啊？！好像舔屏！”

    “樓上男的女的？”

    ……

    看了半天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話題：“雖然作為節目當時發出的邀請函的第一個應邀嘉賓，節目組給柳灝鋒發了這樣一個黑鍋背有點兒不厚道，但最起碼那些武警在類似的場景中的付出和辛苦終於被人記錄了下來。”

    “這也是這一集讓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了。還記得好幾年前有選秀歌手罵武警的、有哈韓粉絲撓保安的。也不知道電視裏麵的那些粉絲知道這次撓的人裏麵就有幾個明星會不會感到靈魂都升華了。”

    “其實，剛開始看的時候搞不明白為啥蘇鉞要去搞真人秀。這兩年這樣的節目太多了，劇本、擺拍，但是看完機場那一段後大概就明白了，這並不是一場秀，而是真真正正的正在發生的事情。或許蘇鉞對於部隊難舍難分，也或許他真的是想讓觀眾都了解軍人是什麽模樣，別的不說，單為了看兵哥哥就要追下去！”

    ……

    好評確實不少，但差評同樣也有。

    “好俗，沒什麽新意。”

    “真人秀也就這樣了，大家擺個POSS，然後分錢拿片酬出場費。至於是不是真的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誰知道呢？”

    ……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鍵盤俠的嘴炮，看看帖子裏滿眼的星號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部隊是多麽神聖的地方？軍人是多麽神聖的職業？讓幾個戲子明星進到部隊裏麵能做什麽？真打起仗來還能指望他們？電視劇《士兵突擊》還好，搞什麽真人秀？”

    “現在的電視節目就是無下限無底線，拿部隊和軍人來拉升收視率占據市場份額。這檔節目的讚助費拿出來支援一下軍費？還是給所有出鏡的戰士都發一筆出場費？去軍營就是給人家添麻煩的，死皮賴臉不知羞恥，還自詡什麽‘真正男子漢’，去****！”

    不過這樣的言論很快就被扒了皮。

    “看了樓上的帖子，感覺一股正能量迎麵撲來。樓上是真正代表觀眾心目中的評價標準的！好奇之下看了看樓上以前發過的帖子，嗯，很高尚！罵過哈韓的、罵過哈日的、罵過要拯救傳統文化的、罵過社會不公的……估計在這位的心目中，社會上所有的現象都是該罵的！”

    “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節目挺好，最起碼讓我們對部隊和軍人有了真正的認識。還有，打仗估計這幾位嘉賓是上不去的，可以讓你端著鍵盤上去！”

    ……

    還有不少一看就是別的電視台的水軍發布的評論，不時拿《士兵突擊》與另外一檔同時段播出的旅遊類真人秀相比較，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士兵突擊》不管是從嘉賓的咖位還是節目的可看性，完全比不上這檔節目。

    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12點了，現在再去問收視率速報恐怕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蘇鉞關掉平板，準備睡覺的功夫，敲門聲響了。

    打開一看，李雨辰站在外麵。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蘇鉞以為正在拍攝的這檔節目發生了意外，趕緊披了衣服想往外走。

    “啊？哦！”李雨辰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也跟著蘇鉞往那座小院走，邊走邊道：“剛才肖總監讓我過來看看您睡了沒，我看裏麵的燈還亮著，就來告訴您一聲，今晚的收視率速報出來了。”

    “就這事兒？”蘇鉞停下腳步，哭笑不得的看著李雨辰。

    “啊，就這事兒。”李雨辰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平均1.427%，最高峰1.622%。整體呈上升趨勢，最高峰出現在柳灝鋒在機場被圍堵的時候。”

    “哦！”蘇鉞點了點頭，又悶頭往回走，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問還愣在原地的李雨辰：“和你們台以前製作的真人秀節目相比，成績怎麽樣？”

    “算是這兩年比較好的成績了。”李雨辰摸著後腦勺踱了過來，“真人秀節目最開始火熱的那一年，收視率經常破2，現在不行了，最好的成績也就1.7左右。我們台上個季度的同時段節目平均收視率隻有0.9%左右，有這個成績已經很讓人興奮了！”

    “那就好。”蘇鉞點了點頭。現在還僅僅是個開始，第一期的節目又是在相對比較平和一些的武警總隊拍攝的，訓練什麽的也沒什麽太多的看點，有這個成績也算是不錯了。相信後麵更加激烈的情節能吸引更多的觀眾。

    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間，蘇鉞卻怎麽也睡不著了。又拿出手機來開始看網上的評論。刷了半天的短評，依然沒有什麽太多的看頭，灌水的遠比真正評論的要多得多，被頂到最高處的帖子基本上都是在抖機靈。一直刷了半個小時，才終於看到一條有意思的評價。

    “作為一個老兵，除了每天起床後把自己的被子疊成豆腐塊、一直留寸頭之外，過去的記憶就隻能在戰友聚會的時候去回想了。當年當兵的時候是真苦，比電視裏麵的嘉賓苦多了。可是如今看到軍旅題材的節目，仍然忍不住去回憶營房和訓練場。同樣作為一個老兵，我大概能明白為什麽蘇鉞導演在拍完《士兵突擊》的電視劇之後還要弄出一部真人秀來。如果我有他的這個本事，我要一輩子都呆在軍營裏麵拍戲！”

    “一輩子留在軍營裏麵隻能是我退伍之後的白日做夢。但作為一個退伍老兵，心裏是什麽感受也隻有自己知道。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其中的酸和苦，並不是退伍之後的待遇不好或者生存艱難。我從未後悔去當兵，我的家人也從不後悔送我去當兵。酸苦更多的來自於退伍之後聽到的那些話。‘你看看，在部隊辛苦這麽些年，一筆錢就給你打發了。’‘看看，當時就說你爸傻，去當什麽兵啊？你還記得你的那個初中同學某某某，你去當兵的時候他退學做生意，現在住別墅開豪車！’‘看看，什麽都沒撈著吧？人家能在部隊做官的都是家裏有關係的！就你們這樣的傻子才會相信什麽光榮！’”

    “我沒辦法反駁，因為部隊沒有教給我怎麽反駁這些歪理邪說。但總是覺得特別好笑：軍人、軍營到底意味著什麽，你隻靠猜測和臆想是完全體會不到的。可偏偏你們說的好像好有道理的樣子，卻不知道我心中……嗬嗬……當時退伍剛回來的時候聽到這些話，也會忍不住和他們爭辯，可是他們拿出一句話就能把我堵得啞口無言：你說得這麽好，那為啥沒留下來啊？不還是沒關係沒門路？部隊就是這樣，你也不用解釋……後來我爸勸我，解釋什麽？有什麽好解釋的？裝睡的人你永遠也叫不醒。既然他們以為他們心中的部隊是那個樣子，那就一直那麽以為好了，真要是這幫人進了部隊，還不知道惹什麽亂子呢？！”

    “於是學會了不解釋。可是每次聽到這樣的話的時候都在心寒：我的戰友，每天的辛苦、汗水、血水到底是為誰付出的？絕大多數的士兵逃不過退伍這樣的命運，並非因為我們沒有關係，而是因為部隊就是一個優勝劣汰的地方，你很努力，卻永遠有人比你更努力。你很優秀，卻永遠有人比你更優秀！如果看這篇帖子的人也有這個想法，你沒有關係、沒有門路，那就請你記住一句話：我們這幫人，在部隊就沒學會走關係尋門路！而真到危險的時候，再看看你自己的關係和門路值多少價錢！”

    “看電視的時候問我兒子，將來長大了送你去部隊鍛煉鍛煉，去不去？這小子拍著胸膛說，幹嘛要去鍛煉鍛煉？我去要去當將軍！聽了這話我很高興，或許將來真的把這小子送進部隊的時候，我會像當年我老子一樣哭得涕淚橫流。也許這個小家夥以後並沒有他老子那麽幸運，能進軍營走一圈。但隻要這個小家夥有這樣的想法和理想，我覺得這檔節目就有它的意義。當年當兵的時候，家裏大門山掛著紅色的橫幅，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全村就像過年一樣。而現在，看看那些街頭走過的穿軍裝的人，你還會向當年的人那般投去羨慕的目光嗎？”

    蘇鉞反複看了好幾遍這個退伍軍人寫下的帖子，然後感覺所有的擔心和疑慮統統不見了。

    就像這篇帖子裏麵說得那樣，隻要看到這個節目的人真的去理解了部隊和軍人，隻要有看過這個節目的孩子還想當年的孩子那樣，拍著胸膛炫耀地說：“我長大要去當解放軍！”這檔節目就永遠不會失敗，用收視率去評價這樣的一檔節目是不恰當的。

    蘇鉞將這篇帖子的鏈接複製了一遍，發到了自己的微博上，然後翻身陷入了睡夢之中。（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