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趙宋氏還想再在趙全福家裏兜一圈的，畢竟在屋子裏沒有占到便宜，不過院子裏她還沒去看呢，而且聽人說趙老二家裏還有一個後院，可大呢，家裏的雞呀豬呀啥的都在後院養著呢。等她一會兒去溜一圈，說不定過年的雞也就不用買了。趙老二如今財大氣粗，對她這個當大嫂的不可能連一隻雞都舍不得吧？

    雖然趙宋氏的如意算盤打得雖然不錯，但是趙家人可不敢讓她在別人家裏呆久了。吃完飯沒多久，趙李氏就招呼趙宋氏回家。

    聽到婆婆讓自個兒跟她回家，趙宋氏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樂意，隻是趙李氏一向不是慣著她的那種人，對她說道：“飯都吃完了，還呆在這裏幹啥？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裏還啥啥都沒收拾沒準備，你不回去幫忙，難道讓俺老婆子自個兒一個人幹嗎？”

    “可是，娘，這才剛吃完飯啊，咋著也得先休息一下吧？”

    趙李氏把眼睛一瞪，對趙宋氏說道：“休息啥呀休息？吃頓飯還能累著你還是咋的？這頓飯你又沒花力氣，你弟妹都沒說累呢你累啥？”別以為她不在桌上就啥也不知道，整頓飯大媳婦兒就出了一張嘴，沒幫著準備飯食不說，吃完了也不幫著收拾，把腿一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大功勞呢。這也就是擱在他們老趙家，都是一家人沒人說閑話，要是在別人家，他們老趙家的臉都被丟盡了。

    “行了，吃飽了也喝足了，趕緊回去吧。”趙李氏沒容大媳婦兒再說什麽，直接扭頭朝外走。趙宋氏見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隻好灰溜溜的站起來跟在趙李氏的身後準備回去。

    見趙李氏往外走，剛收拾完的趙王氏也跟了上去，低聲問趙李氏：“娘，您這是準備往哪去呀？咋不再做一會兒呢？晴兒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您了，之前天天在家念叨。”

    趙李氏何嚐不想留在這裏呢？她也好久沒有見到二兒子和兒媳婦兒了，好久沒有見到孫子孫女了，不知道他們最近過的怎麽樣，不知道孫子們在學堂學的咋樣，不知道今年冬天孫女有沒有熬得很辛苦……

    “算啦，不坐了，等以後有時間再說吧。”趙李氏搖了搖頭，對趙王氏說道，“俺今天也看到了，你們家的日子過的挺好的，這樣俺和你爹就放心了。”

    “你看馬上就要過年了，可是家裏還啥都沒準備呢，屋子也沒掃，衣服也沒洗，過年需要的東西也還沒置辦，還有一大攤子的事兒，要是光指著你大嫂啊，估計直到過年也弄不完，俺得回去趕緊弄弄，順便看著你大嫂點。”說到這裏，趙李氏壓低了聲音，對趙王氏說道：“你和老二最近也留意一些，俺看今天你大嫂那個樣子，不知道肚子裏又在轉啥花花腸子呢。”

    趙王氏聽到這裏，才真正明白了趙李氏的意思，心裏一陣感動，“沒事兒的，娘，那些事情俺和他爹都商量好了，大嫂應該啥都不知道的。”

    “你們心裏有數就行了。”趙李氏點了點頭，“行了，俺們先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外麵挺冷的。”

    晚上躺在*上，趙王氏聽著身側的趙全福不停地翻來翻去，跟烙餅似的，弄得她也沒辦法入睡，終於忍不住翻過身去拍了他一巴掌，沒好氣的開口問道：“你今天晚上到底是咋啦？”

    “唉。”聽到媳婦兒說話了，趙全福長歎了一口氣，又翻了個身，和媳婦兒麵對麵。

    “咋啦？出啥事兒了嗎？”趙王氏關切的問道，她可是很少見自家男人這幅愁眉苦臉的樣子，哪怕是剛分家他們家徒四壁的時候，這個男人身上似乎也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從來都不說一個苦字一個累字。

    “唉……”趙全福又歎了口氣，對趙王氏說道：“今天和大哥在一塊兒吃飯，看到大哥那副樣子，俺真的覺得自個兒心裏……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想到今天見到的大哥的樣子，趙王氏也不說話了。都快過年了，大哥身上還穿著一件補丁疊著補丁的舊棉襖，上麵有些地方都已經開了線，雖然棉衣外麵那一層早已經洗的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但是趙王氏還是能看的出來，這件棉襖在她剛進趙家的時候就穿在大哥的身上了。其實作為鄉下人，誰的衣服上沒有幾個補丁呢？就是在他們家，即使是前一陣子發了一筆大財，但是也不是天天都穿新衣服的。有句話不是叫“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他們都是這麽過來的，就算是現在手裏有錢了，但是節儉的習慣卻一直延續了下來。

    所以，讓趙王氏驚訝的不是大哥身上破舊的衣服，如果沒有晴兒，相信他們一家身上穿的也不會比大哥好到哪裏去，讓她驚訝的是大哥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油漬汙漬染的看不清顏色了，大嫂卻對此視而不見。在她們的意識裏，做人家的媳婦兒，不就是為家裏人洗衣做飯，養娃子顧漢子嘛，如果哪家的男人穿的埋汰了，那他家的婆娘肯定會被別人在背地裏議論的。可看大哥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大嫂一天天的都在家裏幹了些啥。她似乎也有點明白了今天為啥婆婆要走的這麽早，還非要拉著大嫂一塊兒回去了。

    “大哥當初不是這個樣子的。”趙全福翻了個身，枕著雙手，看著屋頂，悠悠的說道，“大哥一直都是一個挺在乎外表的人，身上的衣服雖然破了點，但是一直都很幹淨。大哥也從來都是往前看的，他總是告訴俺和三弟隻要踏踏實實的，日子總會慢慢的過好的。那時候的大哥，臉上一直都是帶著笑的……”

    “可是你看大哥現在這個樣子……”

    “今天吃飯的時候雖然大哥一直在笑，但是俺能看的出來，大哥的笑，根本就沒有進到眼睛裏。而且，大哥也沒咋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埋頭喝酒。俺和大哥沒差幾歲，可是大哥臉上的褶子都快趕上爹了……”

    聽了趙全福的話，趙王氏也沉默了。她知道自家男人和大哥三弟之間的兄弟感情很深，如今看到大哥這個樣子心裏格外不好受，趙王氏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她進門以後，大哥對她也不錯，就算是當年出了那樣的事情，大哥也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對於這一點，她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那又能咋辦呢？”許久之後，趙王氏才開口，“大嫂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事情，他們也是插不上手的。趙王氏有時候也覺得趙宋氏做得太過份了，但是讓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趙家對趙宋氏會有這麽多的容忍。“大嫂這個樣子，爹和娘咋也不管管呢？”

    “爹娘不是不管，隻是……”趙全福說了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把後半截話又咽了下去。這裏麵還有一些事情，趙王氏可能不太清楚，但是趙全福是知道的。不過有時候他也覺得爹和娘對待大嫂的態度實在是有些太小心了，總不能因為當年的一點恩情，就把大哥的一輩子給搭上啊！

    “哎，媳婦兒，你說咱們能不能幫大哥家一把？”趙全福想了一會兒，才低聲對趙王氏問道，“不為別的，就為了大哥，行不行？”

    趙王氏想了想，能幫到大哥家她當然是樂意的，但是該想個什麽辦法呢？總不能直接給錢吧？再說還有大嫂在呢，要是這個事情處理不好，說不定他們沒辦成好事兒不說，反倒給自己帶來一個大麻煩。

    “那你打算咋幫？”

    是啊，要咋幫呢？他和媳婦兒除了會種地別的啥本事兒都沒有，再說要是說種地的話，大哥本身就是一把好手，比他們兩口子強多了；他們家雖然還有一些銀錢，但是那都是托自個兒閨女的福才得到的，拿著這錢去幫助大哥他們覺得有些虧心，而且也太打眼。思來想去，農村人也沒啥致富的好法子，隻能靠多種些地多打點糧食，隻是他們家新買的地當初因為不想被村裏人知道，所以大多買在了別的地方，離他們的村子還有些距離，而且也早就已經找好了人幫著看著。再說了，他們總不能直接拿著地契對大哥家說“啊，大哥，俺看你們家日子過得不太好，所以給你們買了二畝地先種著”吧？那又該怎麽向人解釋這地是從哪裏來的呢？大嫂這個人本來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性子，又自私護食，如果知道自家有錢，估計不鬧騰個底朝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幫忙是好事兒，但是要是到頭來把自個兒給搭上了可就麻煩大了。

    夫妻兩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啥好法子來，隻好決定先看看再說，日子是一天一天過，慢慢想，總會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