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氏沒想到剛把閨女從那群人手中搶回來就發生了這種事情，眼睜睜的看著趙晴兒在她的懷中暈過去，一直都在勉強支撐的趙王氏終於繃不住了，她緊緊地抱著趙晴兒，衝那些人怒吼道：“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把俺閨女折騰成這幅模樣，你們滿意了是嗎？”

    “都給俺滾！滾！”

    眾人也都被這突發的情況給驚住了，原本吵鬧如集市的人群一時之間也變得安靜了下來。

    趙晴兒，不會是……死了……吧？

    妖怪，被他們……殺死了？

    看著悲痛的趙家人，眾人麵麵相覷，雖然他們是為了處置妖怪而來，可是如今親眼見到妖怪被他們殺死了，會對他們造成威脅的存在已經消失了，心裏反而卻有些不是滋味呢？

    “一大清早的，你們都在這裏幹啥呢？”正當眾人默默無語打算散去的時候，村長老齊叔的聲音卻突然從背後傳來，讓沒有防備的眾人紛紛一驚。

    “老齊叔……”看著邁著穩健的步子朝他們走來的村長，眾人紛紛低下了頭，不知怎麽，在那雙仿佛看透了世事的眼睛的注視下，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些發虛的感覺，好像自個兒深藏在心底的小心思都已經被暴露在了陽光下。

    “俺聽傳義那個孩子說，你們今兒一大早就過來想要抓他的妹妹？說人家趙晴兒是啥妖怪？”老齊叔站在人群中，一雙老眼緩緩的從眼前人的身上掃過，“到底啥妖怪不妖怪的，俺老頭子也不懂，長河家的，你給俺老頭子說說，人家趙家好端端的小閨女，咋就成了妖怪了呢？”

    一位婦人滿臉通紅的被人推著站了出來，在這位老村長的麵前全然沒有了剛才跟趙王氏叫囂的氣焰，兩隻手捏著衣角，低著頭諾諾的說道：“那個，老齊叔，是這樣的，俺也是聽人家說的，說是趙全福家之所以能蓋得起新房子，還跟城裏的貴人攀上了關係，都是因為他撿來的那個小野、小丫頭……”長河家的本來想說小野種的，可是卻忽然感覺到脊梁一陣發涼，已經到了喉間的字也被迫咽了下去。

    “說是因為趙晴兒做菜做得好，被城裏的貴人看上了，所以趙家才發達了。”

    “老齊叔，你說趙晴兒才這麽點兒大的一個小人，站起來都沒有灶台高，別說炒菜了，就算是菜鏟子她也不一定能拿得起來呢，別的跟她一般大的小娃娃別說做菜了，就連吃飯自個兒都吃不利落，還得搭上一個整人喂哩，你說這要不是妖怪還是啥呢？”

    “就是啊，老齊叔，俺可是聽說妖怪的本事可大著哩，隻要動動手指頭，那灶裏的柴火就自個兒燒起來了，而且那菜鏟子就自個兒在鍋裏扒拉扒拉就把菜炒好了，根本不用自個兒動手……”旁邊的人也幫著補充，周圍的人也都紛紛跟著點頭。

    老齊叔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哼，一個個的說的有模有樣的，跟親的似的，咋的，你們親眼看到了？”

    眾人遲疑了一下，才搖頭，要是真的親眼看到的話，估計早就被嚇死了吧？

    “咋不說話了哩？之前俺看你們一個個的不是還都挺能耐的嗎？”老齊叔恨恨地罵道：“一個個不長腦子的蠢東西！別人說啥你們就信啥？那人家要是叫你們去殺人放火你們也拿著刀點上火跟著？”

    “別以為俺不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裏打的是啥算盤！自個兒沒本事就怪自個兒沒本事，你們倒好，拿著三歲孩子撒氣，一個個的也不嫌丟人！俺都替你們臊得慌！”

    老齊叔的話讓一些人的臉上火辣辣的，就好像蒙在麵前的遮羞布突然被人一把扯下來了一樣。

    老齊叔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其實最近這段時間村子裏的傳言他多少也有些耳聞，家裏的幾個兒媳婦兒也曾經在私下裏說過幾次，不過被他訓斥了幾次之後就再也沒理會了。原本他以為這些話也就是村裏人茶前飯後的時候湊在一起拉個呱瞎扯的，過幾天就慢慢的散去了，也就沒往心裏去。可是今天早上趙家的小娃子跑到地裏去叫他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怕萬一真鬧出個啥事兒來，他這才急匆匆的丟下手裏的活計，跟著趙家小娃趕過來，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在村長這個位子上已經呆了好幾十年了，這幾十年來，村子裏的人之間雖然小摩擦不斷，但是要說是真正大的矛盾卻也是沒有的，這也曾經一度讓他引以為豪，可是沒想到，原來不是沒有矛盾，而是還沒有達到引發矛盾的程度罷了。

    其實今天發生的事，真要是說啥妖怪不妖怪的，他是半點兒都不會信的，他心裏大概也有個數，左右不過是為了錢罷了。不就是有些人看到趙全福一家日子好過了就眼紅了唄。不過你眼紅就眼紅吧，有本事你也混出個人樣來讓別人看看啊，他倒是沒想到有些人是真的有出息了，自個兒掙不過，竟然拿一個小孩子來出氣。

    說實話，趙全福這個後生他一直都是很看好的，性子敦厚，為人端正，遇事情也有自個兒的主意，眼光也長遠，從三年前他主動收養從外麵撿回來的小娃娃到最近家裏日子好過了就把幾個娃娃都送進了學堂就能看出來，這年頭，遇到被遺棄的小娃娃，要是說給口吃的可能大部分人家都舍得，可是要說把娃娃留下來自個兒養就難了，而且一下子送四個娃娃去學堂，別說是其他人了，就是他，估計也得掂量掂量，他可是聽說當初他們家本來是打算把幾個娃娃都送去的，隻是小五太小人家學堂不收才沒去，等到了年紀也是要送進去的，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沒讓小五閑著，現在就已經跟著哥哥們認了不少字了呢。他可是沒少聽自家孫子在家裏顯擺今兒又跟著趙家小五學了哪個字哪個字，因此他也樂意讓自家的娃娃跟著趙家的小娃在一塊兒玩兒。

    所以他覺得趙全福這樣的人，早晚都會有大出息的，後來也真如他所想的那樣，才短短幾年的時間，趙全福就從原先到處漏風的破茅草房子換成如今這座寬敞明亮的大瓦房，甭管到底是誰的功勞，就算是真像有些人說的是他們家那個三歲的小閨女帶來的，他覺得這也是人家趙全福應該得的，是當初收留小丫頭的福報。就像是老人說的那樣，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正因為有了當年的因，才有了趙全福一家如今的果。

    而通過今天的事情，他才覺得村子裏有些人最近真的是太閑了，看來不整治一番是不行了。

    “娘，娘，俺把先生請來了！”正當老齊叔準備讓眾人先散去，先去看看趙家的小丫頭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了趙傳仁的聲音。

    眾人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趙傳仁拉著一個人急匆匆的朝這個方向走來。

    等到了近前才發現，跟在趙傳仁後麵來的那個人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身上一襲月白長袍，下巴頦上還留著一縷長須，看上去有些清瘦，跟他們這些天天在地裏跟土坷垃打交道的人一看就是不一樣的。

    等到趙傳仁向村長和趙王氏等人介紹的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這位就是上水村學堂的周先生，怪不得看上去就跟他們不一樣呢，於是眾人看向周先生的眼中也都多了幾分敬畏。

    周先生看著眼前依然昏迷在趙王氏懷中的小姑娘，雖然之前被糊了一腦袋血水，不過這會兒已經被趙王氏和趙李氏給擦的差不多了，從露出的麵容上看，倒是一個漂亮的小丫頭，如今大概是昏迷的緣故吧，看上去很有幾分孱弱的味道，周先生倒有些弄不明白了，這麽一個乖巧俊俏的孩子，怎麽還會有人把她當成是怪力亂神一類呢？

    趙全福和趙王氏之前曾經見過周先生，這會兒見先生竟然親自到他們家來也是有些出乎意料，趙王氏抱著趙晴兒沒有辦法起身，隻好由趙全福上前接待。

    “周先生，真是麻煩你了，還特意跑這一趟。”趙全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倒是沒有責怪自家孩子的意思，他知道傳仁是因為擔心妹妹才這麽做的，而周先生肯來，也讓他心裏多了幾分底氣，自家晴兒的事，要是周先生肯說上一句話，那可是比村長說上幾百句都管用的多了。

    “沒關係。”周先生笑著對趙全福道，他對趙家人的印象也挺好的，趙家的幾個孩子，雖然不是個個都在念書上有靈性，但是卻是個個都肯吃苦，肯努力，對於學習從來都不會懈怠，這樣的孩子，反倒是比那些有天分的更讓他高看一眼。“倒是老夫年紀大了，腿腳有些不太靈便，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來晚了，還希望趙先生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