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隻草草瞄了一眼，足足有十幾本奏折，內容都是大同小異，她笑了笑：“之前在草原邊界，大阿哥不也是差點殺了胤礽嗎？你不是也未加怪罪嗎？”

    康熙怒道：“這怎麽能一樣？！當時是兩軍交戰，容不得手下留情！”

    “可如今，朕已經廢了太子！他還要怎樣？！”康熙氣得鼻孔冒煙。

    昭嫆暗道，大阿哥與廢太子這些年勢成水火，還不是你縱容出來的？！鬥了這麽多年，大阿哥和廢太子，早已鬥紅了眼。從前鬥得你死我活，你不管！如今胤褆要置胤礽於死地，你倒是惱怒了。

    趁你病要你命，大阿哥這是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啊！隻可惜，康熙再厭恨胤礽，可那終究是他的親生兒子！

    天底下，有哪個父親願意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大阿哥怎麽就不明白這點呢？他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了啊！

    昭嫆幽幽歎了口氣，“當年，惠妃險些背了謀害胤禨和濡兒的罪名，若是落實了，不死也要廢黜冷宮。大阿哥必定以為是太子所為，他豈能不恨？”——大阿哥的確罔顧兄弟之情，但著實是個孝順的兒子。

    康熙臉色稍微和緩了些，便吩咐李德全：“這這些折子如數駁回！”

    “嗻！”

    昭嫆笑了笑，“折子駁回，大阿哥想必就明白你的意思了。”——但願大阿哥就此收手。

    如今太子被關押在了上駟院馬廄中，毓慶宮也被封宮，齊慧以及廢太子的兒女們此刻也遭到了幽禁。

    從前近身伺候太子的宮人也都被康熙下旨杖斃了，太子的黨羽也是抓的抓，關的關，此消彼長之下，明珠一黨在朝堂的勢力愈發膨脹。人呐，一旦膨脹，便失了理智了。

    康熙在鍾粹宮留了午飯便走了，為了廢太子一事，惹得朝堂沸騰，康熙自然要忙著處理政務，平息朝堂，自然沒時間久留。

    送走了康熙之後，昭嫆便叫人喚了惠妃過來，其實也沒什麽事兒，就是叮囑她，讓惠妃這個當年的勸勸大阿哥、告誡一下堂兄明珠，別在前朝鬧騰了。再鬧下去，父子之情隻怕便要不保了！

    惠妃卻淡淡道：“胤褆大了，哪裏還聽得進臣妾的話？！”

    昭嫆沉默了片刻，“你隻管勸便是，否則在這麽下去……他燒不死別人，反倒要玩火自焚了。”

    惠妃驚了片刻，旋即笑了笑：“這倒是不至於吧？太子謀反，胤褆請求皇上嚴懲，也不算太過分的要求吧？”

    昭嫆這下子明白了，連惠妃都這麽想，大阿哥隻怕也是這麽認為的！

    “罷了，你退下吧。”該說的她已經說了，人家不聽，拉倒。

    惠妃起身，福了一福，“皇貴妃娘娘請放心，胤褆隻是太過恩怨分明了。您這些年對我們母子的照拂，臣妾和胤褆一直都記在心裏呢。”

    嗯？什麽意思？昭嫆一臉懵逼。

    惠妃又道：“胤褆脾性是急躁了些，不過這孩子是個知恩圖報的，不管他將來如何，都不會像太子那樣做出危害皇貴妃娘娘的事兒。”

    昭嫆暗自咀嚼這番話，什麽叫“不管將來如何，都不會像太子那樣……”？惠妃竟是覺得太子被廢，直親王這個長子便能當太子了？！

    昭嫆啞然失笑，真夠異想天開的！

    不過這種異想天開，還真不是沒有來由！太子這個嫡子被廢黜，那麽其餘諸子便全部都是庶出！同是庶出，直親王占了長！俗話說得好，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何止是大阿哥是心大了，惠妃的心也跟著大了！

    昭嫆微微一笑，“本宮省得了。”她懂了，也沒必要勸了。

    你們愛咋滴咋滴，有朝一日摔個大跟頭，也別怪本宮沒勸過！

    “是，那臣妾告退了。”惠妃含笑離開了鍾粹宮。

    這個惠妃，一把年了，竟然還做起太子之母的美夢了！昭嫆真不曉得該說什麽好！

    翌日早朝後，昭嫆帶了清熱下火的茯苓糕和蜂蜜菊花茶去乾清宮，這兩天康熙的確很上火啊……

    到了乾清宮正殿外，昭嫆正要推門入內，卻聽得裏頭傳出大阿哥胤褆鏗鏘有力的聲音：“今欲誅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兒子願替汗阿瑪誅此逆子！”

    昭嫆呆在了當場！！這個胤褆，是腦子壞掉了嗎？！居然說出要替康熙殺胤礽這種話！！

    果然，康熙的咆哮聲隨之響起：“混賬東西！！胤礽是逆子，你又何嚐不是？！”

    大阿哥登時嚇傻了，之前康熙雖然也駁回了他的折子，但卻從未說出這等嚴厲申斥的話，“汗阿瑪，兒子……”

    “你給朕閉嘴！！你這孽障，不諳君臣大義，不念兄弟至情，天理國法，皆所不容。”康熙重重申斥之後，便揚聲道：“擬旨！削胤褆親王爵位，降為郡王！即日起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這下子好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親王爵位，生生給削了一級，成了多羅郡王了。

    隨即，隻聽得吱呀一聲，兩個太監將已經腿軟的直親王……哦不，是直郡王也架了出來，毫不客氣給丟在了殿外的月台地板上。

    “皇貴母妃？”直郡王看到昭嫆，人有些傻了眼，“您……”

    昭嫆歎著氣搖了搖頭：“回去好好思過，不要鬧這些幺蛾子了。”——此番康熙隻降大阿哥為郡王，無疑還是願意給他悔過的機會的。

    直郡王咬了咬牙：“兒臣沒錯！”

    昭嫆瞪圓了眼珠子，這固執程度，也算是天字第一個號了！不撞南牆不回頭啊！不，是撞了南牆，還不回頭啊!

    昭嫆搖了搖頭，“你好自為之吧。”便提著食盒進了乾清宮正殿中。

    昭嫆徑直進了東暖閣，便看見康熙氣得老臉都發紫了，他氣得在暖閣裏跺來跺去，渾身散發著低氣壓，李德全等太監全都嚇得戰戰兢兢，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所以當禦前太監看到皇貴妃來了的時候，一個個如看到救星一般。

    昭嫆上前福了一福，飛快從食盒中取出茯苓糕和菊花茶，擱在了炕幾。

    康熙黑著臉道：“朕氣都氣飽了，沒心思用這些東西！”

    昭嫆溫溫一笑，“這可都是清熱下火的好東西，雖然算不得稀罕，可都是我親自下廚做出來的，你就稍微用些吧。”說著，便倒了一杯蜂蜜菊花茶，遞給了康熙。

    看著那金黃明透的湯汁，胎菊的清香清淡怡人，再加上是昭嫆素手纖纖捧著奉上，康熙氣便消了三分。他接過來，一飲而盡。

    昭嫆這才略鬆了一口氣，便道：“方才那麽大聲兒，我在殿外都聽見了。大阿哥禁足了也好，讓他慢慢思過吧。”就算大阿哥不思悔過，反正都禁足了，也沒法跑出來氣康熙了。

    康熙冷哼一聲，將空盞重重撩在了炕幾上，“思過？！朕看孽障是昏了頭、蒙了心！！能悔過才怪！！”

    額……康熙雖是氣話，卻是一針見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