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棄明投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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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洲飛雪,天地茫茫。

    離開師門踏入江湖已有許久,在這段時日內,葉然一直未曾停止尋找自己弟弟的念頭。隻是天下之大,想要找到一人可是何其的不易,縱使葉然已經踏遍了五湖四海,走訪過大大小小上百座城鎮,也依舊不曾發現過自己那生死不知弟弟的下落…

    終是沒了主意,但心中依舊堅信自己那弟弟還在這人世之上,葉然許久以來苦尋無果,如此萬不得已之下,隻好打算去那天機閣相問一番,若是天機閣真能告知自己那弟弟身在何處,哪怕就是花費一些錢財也是值得,畢竟比起自己弟弟的消息,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麽?

    於是在打聽到天機閣所在之後,葉然也不拖拉,這就徑直地尋了過去,便是想盡早地得知自己那弟弟的下落最好。

    而來到天機閣一處分舵之中,見著有客上門,那些天機閣之人自是好好款待,又問起了葉然尋上門來是想要知曉一些什麽,葉然這就直言提起,便指名道姓地說出自己想要知曉一個叫“葉子”之人的生死下落,哪怕就是死了,何時死的、死在何地,又葬在了哪裏,這都是葉然想要知道的事。

    得知了葉然的要求,天機閣自是不敢怠慢,這便派出許多人手下去查閱,將近十幾二十年來,這世上所有名為“葉子”之人的文獻記載都翻出來,想必其中定然有一個便是葉然要尋找的人。

    然而並未過上多久,便有天機閣之人送來了消息,待得確認一番之後,這就送到了葉然的麵前,讓其過目。

    接過紙張,但見白紙黑字赫然寫到,如今閻羅之中便有一人名為“葉子”,其年歲也與葉然一般無二,隻是身世來源卻是不得而知,但十有八九正是葉然要找之人。

    看著紙上的消息,葉然頓時看得兩眼一縮,其心中這就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感受,便是十分確信這人定然就是自己苦思十多年、卻一直不得相見的弟弟。

    “葉子他果然沒死!”

    心頭喜呼了一聲,也不再去看其他的消息,葉然心裏頓時就肯定了下來,這人就是自己的弟弟葉子,便恨不得立馬就與葉子相見,隻是待得冷靜了些許之後,葉然這才想起,自己可是還不知道葉子的下落,又能如何去尋他?

    如此想來,葉然這又與天機閣之人問起葉子的下落,隨後便得知葉子應是與他師父一起在幽州境內,隻是身為閻羅的殺手,葉子的行蹤本就十分隱秘,這些天機閣之人現在也無法確認葉子是否還留在幽州。何況葉然此時並未身處幽州,就是連夜趕去的話,也要花費不少的時日,等到葉然趕去幽州之時,那葉子是否還在幽州都是兩說之事,所以這些天機閣之人也不能給葉然以肯定。

    但已是知曉了這些便是覺得足夠,葉然當下也不打算再留在此處,隻在付足了錢財之後,這就立馬離開了天機閣,又馬不停蹄地朝著幽州趕去,一心隻道要盡快地找到葉子的下落,讓失散多年的兄弟二人能夠重聚相見…

    “葉子…”

    “你一定要等我趕到!”

    “我們兄弟二人分離這麽多年,可不能再分開了…”

    夕陽之下,一匹快馬披著晚霞餘暉、踏著積雪飛馳,這就頭也不回地朝著北方趕去…

    ……

    “砰!”

    “辦事不利,你身為閻羅死士,連任務都不能完成也敢回來!?”

    一道悶響驚起,隨後又是一聲怒罵傳來,隻見一間石室之中,一道身影霍地從椅子上立身起來,又怒目而視地看向下方跪地不起的身形,雙眼都好似燃起了火苗…

    “……”

    可聽著上邊之人的厲喝,跪地的身形卻是一動不動,也不見開口辯解什麽,隻是保持著一副垂首不語地模樣。

    “哼!”

    看著下邊那人一聲不吭,那人影這才忽然想起了什麽,便隻是怒哼了一聲,又負手側身過去,也不再看向那跪地身影,這就沉聲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完成你手頭上的任務,提著人頭回來,若不是那人的人頭,便用你自己的人頭來頂替!”

    “……”

    仍是無聲無息地沒有回應,那跪地人影一個拱手行禮,這就站起了身來,便將其身形顯露了出來,卻是顯得有些瘦弱。隻是在轉身麵向身後之時,憑著石室之中微弱的火光,赫然可見那人影的麵上,正戴著一副鐵製的麵具,在燈火之下閃著寒光…

    ……

    中原,長安。

    月明星稀,朦朧柔和的月光灑下,將整座長安城都籠罩起來,也讓這冬夜顯得更為地寒冷…

    皇宮城牆之下,剛從陛下書房之中退出來不久,又將茂州知府一案交由手下去處理,魯子敬如今官居高位,自是不用件件事宜都親力親為,可回想著方才陛下盛怒難遏地模樣,魯子敬這就不禁一陣微微搖首,心道那茂州知府此次可是自尋死路,竟敢在這等時候觸怒了陛下,還得罪了那狀元孟齊陽。

    要知陛下登基不久,可是十分求賢若渴,隻恨不得將滿天下的才子都放到自己朝堂之上為自己所用,如此也能替換了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大臣。不過這朝堂之上的門道,可是沒有這般淺顯,陛下自然也不可能這般去做,但在知曉了那茂州知府殘害民女性命之事後,陛下也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畢竟能將天秦朝廷裏的蛀蟲清除一個便是一個,如此反複幾次下來,目的也就達成的差不多了。

    踱步來到此處,抬首望著皇宮城牆之上,魯子敬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一眾巡夜的天刀玄衛與皇宮禁軍紛紛停步對其行禮,魯子敬卻是視而不見,隻在來到城牆之上後,目光望向遠處,那是長安城中的夜景,家家燈火匯集在一起,就算在高空之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癡癡地望著夜色,已是發起了呆來,而腦海中又忽地想起了一道身影,好似近在咫尺一般,直讓魯子敬見著一愣,卻是不知自己為何會想到了她…

    “她現在…應是回去閻羅了吧…”

    低聲念了一句,心裏又想起了當日之事,幸得她當日沒有在長安城裏亂來,否則讓自己為難的話,說不得也會不講情麵的與她出手…她可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此時想到了她,魯子敬也不知為何,自己心中會生出這麽一個念頭…

    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她相見…

    ……

    很快,年關已至。

    年關便是一家團聚的日子,整個天秦都處在喜悅的氣氛之中,四處皆在張燈結彩地過年,每個人的麵上都洋溢著笑容。

    而與師父重聚了之後,廖星星從此形影不離地跟著師父,師徒二人也無意去留戀俗世,何況還有踏雪飛白跟在身旁,自是不能去到人間居住,否則定會惹來官府之人追究,所以師徒二人這就去了一座小山隱居,倒是過得悠然自得、很是愜意。

    “師父、師父!”

    新年的第一天,廖星星起了一個大早,待得洗漱之後,這就來到了師父的屋前敲門,口中嚷個不停。

    遠處的屋簷之下,一道巨大的白毛身影匍匐,在聽得動靜之後,似是被吵醒了睡覺,它微微睜開了狼眼看來,見著無事之後,遂也不再多管,其血盆大口一張,狼吻衝天打了一個還欠,又繼續趴下腦袋,雙目旋即闔上。

    “咯吱!”

    敲門許久之後,屋門終是從裏邊被打開,一道白衣身影走出,看著門外滿臉笑容的徒兒,百裏長風尚還不知徒兒為何會起得這麽早,於是問道:“星兒,何事起得這麽一個大早?也不在屋裏賴床,可不像是你的性子了…”

    聞言,廖星星麵上笑意更盛,卻是不答師父所聞,隻是兩隻小手抱拳地朝著師父行禮過去,嘴上這又呼道:“師父新年好,新年大吉!”

    “呃?”

    一陣愕然無言,不想徒兒竟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百裏長風立即在心裏算著日子,一算之後才發現今日竟然是新年第一天,也難怪徒兒會起得這麽早來敲自己的屋門,原來是要與自己討要壓歲錢。

    “嗬嗬嗬…”

    念及至此,不由得哭笑了一聲,百裏長風也不願拂了徒兒的心情,便從懷中取出一錠碎銀擱在了廖星星攤開的雙掌上,又說道:“真是拿你沒辦法,拿去買糖吃吧!”

    “謝謝師父!”

    一見碎銀,廖星星頓時兩眼放光,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雖說這碎銀不多,但也足夠給自己買很多糖吃,廖星星倒是覺著心滿意足。

    而接過碎銀之後,這就不再理會師父,廖星星轉身蹦跳著朝著院中跑去,直踩著腳下的積雪一陣“吱呀”輕響,又衝著一旁房簷下的巨大白影呼道:“小白快來,我給你去買肉吃!”

    “哼哧!”

    熱浪從口鼻之中噴薄而出,踏雪飛白打了一個響鼻,四腿支撐著龐大狼軀從地上站起,又抖動著滿身的雪白狼毛,待得自己舒坦了之後,隻見踏雪飛白縱身一躍之下,便朝著廖星星的身前飛撲過去,眨眼就落在了廖星星的身前不遠。

    見狀,廖星星也是施著輕功一躍,這就直接跳到了踏雪飛白的背上,二者之間默契十足,顯然已是配合了多次。

    待得坐穩了之後,踏雪飛白也不耽擱,便馱著廖星星朝著遠處奔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這個星兒…”

    望著徒兒與巨大白影遠處的身影,百裏長風麵上帶笑地搖了搖頭,也無多言,這又轉身進去了屋中不出。

    ……

    等到廖星星再帶著踏雪飛白回來之時,其手裏拎著好幾串冰糖葫蘆一小糖人,而踏雪飛白的狼吻裏則是叼著幾隻雞鴨,便是廖星星特意買給踏雪飛白飽腹的美味。

    小院之中,百裏長風正在練功,其身形翻飛不斷,卷得腳下積雪隨其而動,但眼角餘光瞥見徒兒與巨大白影回來了之後,百裏長風卻是不停,直到廖星星來到近處叫了一聲“師父”,百裏長風這才漸漸地停下了身形,又與徒兒問道:“何事?”

    “師父!”

    乖巧地叫了一聲,廖星星來到師父近前,又撅著小嘴同師父撒嬌說道:“師父,壓歲錢都用完了,星兒給小白買的那幾隻雞鴨太貴了,自己都沒錢買糖吃了…”

    “壓歲錢用完了便用完了,難道你還想再要不成?”

    笑答一聲,卻是不肯給徒兒開口的機會,隻見百裏長風又立馬搖了搖手指,說道:“告訴你,師父沒有了!”

    “啊!?”

    哭喪著臉地一聲叫喚,廖星星卻是不肯依,便搖著身子喚道:“師父,不要嘛!星兒還要好多壓歲錢,師父你就再給星兒一些嘛!”

    “你啊你!”

    看著徒兒這般模樣,百裏長風可是拿她沒轍,隻能說道:“師父是真的沒了,要是星兒還要的話,師父就隻能去丐幫當個弟子,看看能不能替星兒討一些壓歲錢回來…”

    “師父要去丐幫?”

    聞言這就一驚,倒是沒聽出師父這話是在打趣著自己,卻是聽廖星星說道:“那師父要去丐幫的話,星兒也要跟著去!反正師父去哪裏,星兒就跟著去哪裏,絕對不要離開師父!”

    說完這話,還不等百裏長風反應過來,廖星星這又跑向自己的屋中,隻有話聲飄了回來…

    “師父你等等星兒,星兒收拾一下就跟著師父走!”

    最後一字傳來,身影已是進到屋中不見,而屋裏隨後就響起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可見裏邊陣仗之大,百裏長風認為自己那徒兒多有能耐拆了自己搭建的這座屋子。

    “哐當!”

    但下一刻,這又聽著一聲脆響突然響起,像是有什麽東西打破了一般,百裏長風聞聲之後立馬變得緊張,想也不想地就衝到了屋子裏去…

    “星兒!?”

    進屋便是一喚,瞥見屋中的身影之後,百裏長風定睛看去,正見徒兒手中拎著一件白衣,兩眼卻是驚慌地看著腳下,這又向著徒兒的腳下看去,赫然見到一隻破碎的茶杯正散落在徒兒的雙腳之前,水漬也潑了滿地。

    “星兒,你沒事兒吧!?”

    見此一幕,百裏長風的心中不由得更是緊張,他急忙來到徒兒身前問起一聲,又朝著徒兒的雙腳看去,唯恐徒兒會被茶盞的碎片給劃傷。

    “師父…星兒…沒事兒…”

    確認徒兒並未受傷之後,又聽著徒兒這麽說來,百裏長風心裏這才放心,於是慢慢地直起身子,目光卻是瞥見徒兒手裏的衣裳被劃破了一道長口,儼然已是無法再穿,百裏長風卻是看得清楚,這件白色衣裳可是徒兒最喜歡的一件衣裳了…

    心中念著這些之時,又聽著徒兒說道:“可…可這是師父最喜歡的茶杯…被星兒打破了…”

    聞言不禁一笑,百裏長風絲毫不將其放在心上,隻是伸手摸了摸徒兒的腦袋,說道:“無妨,再買就是了…”

    “啊?”

    嚷了一聲,廖星星驚訝看來,那茶盞可是師父好不容易弄來的,當是無法買到,便是不解地問道:“買什麽?”

    “當然是給星兒買一件一模一樣的衣裳了…”

    那邊,百裏長風疼愛地看著徒兒,柔聲說道。

    ……

    再看西邊,一道身影背著一人一路徒步北上,瘦弱的身子本是承受不住一人的重量,但都走得這麽遠了,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走了有多少裏路,想來也是習慣了下來。

    但終歸還是有些勉強,所以身形都給壓得佝僂,雙腳沒入過膝的厚厚積雪當中,雙腿都不禁有些打顫,可瘦弱身影仍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著北方而去,任由著寒風凜冽地吹襲在自己臉上,麵色都因此有些發白,雙唇也變得烏紫,不過瘦肉身影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咳、咳咳!”

    聽著幾聲輕咳,似是感染了風寒,但隻是小病,瘦弱身影無心去理會,隻待稍緩些許之後,又繼續抬足前去。

    而他背上,那一道人影卻是動也不動,整個身形看起來都顯得十分僵硬,冰涼的軀體也在無形間吸收著瘦弱身影的體溫…

    ……

    中原西北,蘭州。

    鵝毛般的大雪早就降了下來,漫天的風雪封住了山路,連大道之上都滿是積雪,天秦軍隊與叛軍的戰爭也因此暫休,隻待來年開春之後,再一決勝負。

    蘭州城外遠處,天昊大軍軍營之中,主帥營帳之內,縱使年歲已高過了六旬,可楚天揚的威風氣勢依舊不減當年,便這般大馬金刀地坐在首座之上,一對老目微闔地盯著下邊的那道瘦肉身影,這又沉聲問道:“憑你的身份,分明倍受皇上器重,足以在朝堂之上獲得高位,又為何要來投本帥這叛軍?這其中莫非有著什麽詭計?”

    聞言,下方那瘦弱身影麵無申請,也無過多解釋,隻是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卻是驚得周圍叛軍士卒紛紛拔刀向前,以為那瘦肉身影要在此處行凶、刺殺自家主帥。

    大手一揮,止住了麾下士卒的舉動,老目緊盯之下,隻見那瘦弱身影這就在自己的左臂之上用力緩緩劃動,鮮血淌下,滴在身前的酒盞之中,將烈酒染得血紅。

    “吾妻已逝、吾心亦死,唯有憑這七尺身軀、傾獻綿薄之力,顛覆他天秦山河,手刃仇人性命!”

    話聲落下,不顧手上傷勢嚴重,單隻右手端起了酒盞來,眼裏滿是堅毅,還有仇恨怒火燒得正旺,旋即猛地一仰頭之下,將酒盞中血酒一飲而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