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夜半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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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淵的深意,就是在潛移默化之下,用說閑話、講故事的形式,把南梁皇室中的勾心鬥角,生死博鬥,告訴傻妮。
讓她有個戒心。
因為於淵不但懷疑,她跟南梁皇室有關,還想到了兩人以後的處境。
這個丫頭太單純了,盡管是從丁家那樣的地方出來,可在她眼裏,好像這世間仍全是好人,隻要她不欺負別人,別人就不會找她麻煩。
所以她對誰都溫溫柔柔,含笑以對,看著就是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可於淵清楚地知道,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可能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到朝堂,回到沙場,回到他過去的生活。
他們身邊的關係,也會一下子複雜起來。
到那時,他不能像現在一樣,時刻守在她身邊,而她身邊又都是虎視眈眈的人,一不小心就會出事。
於淵隻能從現在開始,教她外麵的險惡。
這些後宮裏的爭鬥,說給她聽,也許能讓她從中誤到些什麽,當遇到類似事時,也生出個防人之心。
可,他現在是把話講完了,看那丫頭的樣子,重點根本就沒放在這上麵。
反而是感歎起儀元皇貴妃的母愛,和從安公主的無奈。
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帶著堅毅,目光看向藥房外麵,語氣雖平淡,卻帶著難以遮擋的維護之意。
“我雖沒什麽用,可如果以後家裏有什麽事,希望我也能出一份力。”
於淵“……”
醒醒哦喂,我們又不是你的孩子,用不著你的保護。
他甚至有點想不明白,話題怎麽就岔到那方麵去了?剛剛不還在感歎別人的無奈嗎?
於淵有些後悔了。
正想再勸說挽回一下,就見沈鴻和白蘇兩人,快步從外麵進來。
看到於淵在醫舍裏,兩人都愣了一下。
沈鴻先開口“爺,你怎麽坐這兒?”
他往外看了一眼,神色明顯不怕被人看見嗎?
於淵卻沒理這話,隻問他們“如何了?”
沈鴻幾步過來,拉起他一邊往裏麵走,一邊開口“爺呀,你現在是真的心大,不知道咱們這是在鎮上,不知道那裏是醫舍嗎?隨時會進人的呀。”
於淵眉尖動了一下,沒說話,猜著他們今天出去,應該是有收獲的。
醫舍裏,白蘇也對傻妮道“大嫂,先把門關了吧,咱們進裏麵說話去。”
傻妮早瞧出他們的神色不對,這會兒也沒多問什麽,忙著起身去關鋪子的門。
到了內院裏,幾人都進了於淵的房間。
自從搬到這裏後,於淵重新住進了大房間裏,平時家裏議事,也都會聚到他這邊來。
沈鴻還把大小寶也叫了過來。
神色嚴峻地開口道“下毒的人找到了,已經死了。”
傻妮“……”
她往於淵那邊看。
於淵垂著眉眼,麵色如常。
這結果是他早猜想到的,倒沒什麽驚訝。
反而是大小寶,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乍一聽到下毒,死人,同時問沈鴻“怎麽回事?”
“有人想在鎮上找人,借下毒的機會鬧事。”他簡要說。
大小寶還是沒聽明白。
於淵卻先問了另一個問題“查到是什麽人了嗎?”
沈鴻搖頭“還不清楚,但是我估計,不是衝著他們來的,就是衝著你來的。”
他指的是大小寶,所以那兩個孩子神色立變,同時看向於淵,眼裏已經生出幾絲懼意。
傻妮也看了過去。
於的臉上,之前溫潤的笑與平和,已經全部收了起來,此時的眉目裏,含著淩厲和威壓,端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挺的筆直。
並未馬上開口,隻是目光看向沈鴻,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南郡的出入口,我們之前雖有控製,但中間鬧了災民一事,還是有所鬆懈。他們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出入的,而且這次來的人,比上次狡猾的多。”
於淵默了片刻,才聲色沉沉地開口“應該不是最近進來的,或許他們早就在了,隻是沒找到人,所以一直沒動手。”
這麽一說,沈鴻更警覺了,“你是說,他們可能還是之前追過來的那批人?”
於淵沒答話。
但沉默在這時基本等於默認。
大小寶同時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已經貼上了身後牆壁。
傻妮就站在他們身邊,伸手把兩個孩子往身邊攏了攏,用手臂護住他們。
為了查明來人到底是誰,又在這裏潛藏了多久,對他們的了解又知多少,於淵問的很細致。
從沈鴻見到那個下毒的,到中的什麽毒,以及他是怎麽推斷出來,對方就是京城來的,一一問過。
沈鴻也回的細。
“這個賣茶之人,街上的鋪麵裏,好多人都認識他,平時大家也都喝他的茶,所以毒應該不是他主動放的。”
沈鴻推測“從中毒人來到醫舍的順序來看,他當時應該是從西邊往東走,在路上被人下了藥。
賣茶人並不知內情,一路從街上賣過去,所以中毒的人,情況也有輕有生,分著先後順序。”
白蘇就站在他旁邊,點頭道“對,咱們這邊耽誤了一些時間,那賣茶的就走到了另一條街,我見到的中毒者,也是從那兒來的。”
於淵問“賣茶的是怎麽死的?”
“也是中毒,看樣子好像是喝了自己的茶。”
從這些信息上,一下子就分析出來,下毒的人是確定他們在這一塊的。
不然也不會從這條街上下手。
隻不過於淵身邊有沈鴻、白蘇在,大小寶又是跟他在一起的,那些人應該不會傻到,以為下個毒,就能把他們全部放倒。
就算毒真的很厲害,於淵他們也有可能不會喝。
而且他們既然知道人在這一塊,肯定是觀察過的,這個賣茶人的茶,到底都賣給了哪些人喝。
於淵的目光更沉了,手指扣在桌麵上,冷冷地說“他不是想把人毒死,是想看咱們這裏麵到底有多少人可用?”
沈鴻聽聞此話,聲音都變了“這麽說,他們已經摸到咱們的底了?”
“極有可能。”
沈鴻“……那……那現在怎麽辦?他們知道倒不是什麽大事,就怕現在已經把信兒傳到了京城。”
旁人大概還不清楚,信兒傳到京城會怎樣,但大小寶心裏卻明鏡似的。
接下來,怕是會有成批成批的殺手,從京城趕往這裏,或許現在人已經在路上了,就是為了弄死他們倆。
這個突出奇來的變故,讓他們很慌很怕,小臉都變了顏色,身子不由自主往傻妮身上靠了靠,眼睛卻一直看著於淵。
於淵自然知道事情的危機性,隻是當他看向大小寶時,目光卻沒半絲緊張,反而是從容和淡定的。
他把身子往後一些,靠進椅背裏,淡淡地道“沒什麽,就算他們現在殺過來,也不一定就得手。”
他有條不紊地安排“醫舍還照開,但麻煩白姑娘白天跟她一起在裏麵。”
又看向大小寶,“你們兩個這兩天最好在屋裏,門也不要出了。”
兩個孩子這會兒十分乖巧,一齊點頭。
他又轉向沈鴻,“找人給牛林他們傳個信,這幾天不要回這裏,在外麵湊合兩天,但注意不要接近陌生人。”
安排好這些,才又道“既然他們先動手了,就再給他們個機會。放他們進來,也看看他們的實力吧。”
沈鴻答應下,“京城那邊怎麽辦?”
於淵看著他笑了一下“人不是還沒到嗎?先收拾這裏吧。”
但其實他心裏清楚,這些人蟄伏那麽久,選擇此時動手,定然不會毫無準備的。
當天晚上,吃過飯後,他們特意調整了一下房間。
也不是什麽大變動,隻是把傻妮調到於淵的房間裏。
搬到鎮上之後,因房間寬裕,她便與於淵分開睡了,也是便於於淵養病。
現在遇到這樣的事,她沒有武功,自然不能一個人住,就暫時又搬了回來,由於淵守著她。
大小寶的房間,原本就夾在沈鴻和於淵的中間,護起來方便,此時就沒再動。
白蘇有武,又會用毒,也沒人擔心她。
夜色降臨後,每人都回了房間,院子裏也仆從都沒有,隻留幾盞風燈,掛在廊沿下,發出微弱的光。
屋內,傻妮還是很緊張的,但她又想努力裝作不緊張,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僵,人也坐在燈下一動不動。
於淵倒是跟過去一樣,執著一卷書閑讀。
偶一抬眸,看到她的樣子,心頭便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戳了一下,不疼,隻是有些不同尋常的不適。
他沒安慰傻妮,而是把自己手裏正看的書遞過去“這兩頁裏講了一個民間故意,頗為有趣,你看看。”
傻妮正胡思亂想的小腦袋,一下子就抬了起來,驚詫地看著他,似是不知他是何意。
於淵就把書又往前送了送“嗯?不想看,那我說給你聽……”
“我看吧。”手裏的書被抽走,她又疑惑地看了於淵一眼,才低頭去瞅書上的字。
隻是一個普通的故事而已,傻妮很快就看完了。
當她抬起頭時,發現於淵已經坐到了床榻上,且微微眯著眼。
許是感受到了她看過去的目光,問道“看完了?”
傻妮忙應了一聲。
他便把眼睛完全睜開,目光澄澈溫柔,聲音也好聽極了“怎樣?”
傻妮被他目光吸引,怔了下神,不過很快就垂了下眼瞼,細聲說了自己對故事的理解。
於淵隻含笑聽著,待她說完了,才誇讚道“如今看書都比我要理解的多一些了。”
傻妮的臉便隨著他的話,紅了一陣。
他也不在意,把被子掀開一角,拍拍床沿道“早些睡吧,外麵的事不必擔心。”
傻妮放下書,又探身把燈熄了,這才在他剛才拍過的位置躺下。
之前腦中那些中毒人的模樣,還有對將要發生之事的揣測,不知何時已經遠去。
此時她想最多的,反而是於淵讓她看的那則故事,以及他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甚至連他笑時的表情,都在眼前過了一遍,甚是溫暖。
今夜窗外有月,皓白的月光,從窗格裏透進來,在屋內照亮小小一塊。
熄燈過後的一陣黑,很快就過去了,傻妮能模糊地看到屋內的物件。
眼角餘光,亦能看到屋內的人。
蓋著一床薄被,與她並肩躺著。
不知睡著沒有,呼吸清淺又均勻,好似不管發生什麽大事,也不會驚動他一樣。
傻妮看了一會兒,見他一直沒動,便悄悄把身子側過去,在黑暗裏看著他的側臉。
結果正閉著眼睛的人,突然說話“不必害怕,雁之他們都沒睡,一般人也進不到這裏來。”
偷看被逮到,傻妮趕緊又把身子躺平,且急急“嗯”了一聲,以表示自己是真的害怕,所以才看他的。
那人卻並未再說什麽,連眼睛也未睜開,仿佛剛才是囈語一般。
傻妮這麽一想,又忍不住悄悄往他那邊看一眼。
半晌,試探性地問“二公子要是出來,大寶和小寶就沒人保護了,他們怎麽辦?”
旁邊的聲音回“他們無事的,不是學了武嗎,正好鍛煉一下。”
傻妮“……”
他果然沒有睡著。
可,大小寶打架還行,要麵對那些殺人的人,怎麽可以?
傻妮有些急了,翻過身去,麵朝著於淵,用手臂把身子撐起一些,看著他的臉。
極認真又極擔心地道“他們是來殺人的,大寶和小寶還是小孩子,他們……”
於淵終於也睜開了眼,目光轉向她這邊。
黑暗裏他的眼睛熠熠生輝,與傻妮四目相對。
許是夜色太濃,掩住了明目張膽對望的羞澀,於淵這麽看著傻妮的時候,沒覺得有絲毫不妥,反而有種心安。
兩人同床已久,也有躺著說過話,但說的並不多,且都是仰著臉,對天說。
然而此時的傻妮,半支著腦袋,看著他,臉離他那麽近,說話的氣息也絲絲縷縷地撲上去。
帶了些微的馨香,還有皂角與藥的香味一樣,形成了她獨有的氣息。
於淵忍不住輕吸了一下鼻子,那股混雜在一處的味道,便順息而下,進了他的心裏。
他微眨了一下眼睛,再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喑啞“他們從京城出來,一路都是被這些人殺過來的,早習慣了。”
這話說的輕巧,可讓傻妮聽著,卻是又擔心幾分“那他們不是更害怕嗎?”
她都想從床上爬起來,把大小寶也帶到這裏來。
到了她身邊,至少她還可以護一護的。
但於淵卻道“他們比你膽子大,不會害怕的。”
傻妮猶豫著說“……他們白天都發抖了,是害怕的。”
“那是跟你鬧著玩,不信你晚上可以看一看,說不定他們也會殺人的。”
這話把傻妮嚇著了。
“殺人?”
“對呀,別人要殺他們,他們不還手就會被殺死,所以就得先下手呀!”
傻妮“……”
她見過最凶的人,大概就是朱屠戶了,也隻是拿了一把殺豬刀,傻妮並沒有真見過他殺人。
可大寶和小寶,那麽可愛的孩子,竟然會去殺人?
她難以相信,覺得於淵可能又在跟她講故事。
聽故事裏的殺人,跟看身邊的人殺人,還是不一樣的。
她慢慢躺回去,嘴巴都噘起來了“大公子這是在嚇我吧?”
於淵在看到她躺回去的一瞬間,心裏徒然空了一下。
他還挺喜歡,她那麽撐著腦袋,看著自己講話時的樣子。
不過這會兒聽到她講這樣話,那空出來的一塊,一下子又盈滿了,嘴角也彎起了弧度。
夜雖黑,卻沒掩住他的笑意“我嚇你做什麽?”
傻妮支吾了一下,到底也想不出什麽來,就沒再接下去。
於淵反而來了興致,把身子挪了一下,學著她剛才的樣子,偏過身,支起腦袋,看著她道“你隻知道他們兩個是從京城而來,可知他們是誰?”
傻妮怔了一下,沒說話。
於淵正要解釋,就突然聽到窗外一聲響動。
他立刻住了嘴,身子還保持不動,眼睛卻已經看向窗外。
傻妮不會武,對於太遠的,又很細微的聲音並無感覺,但她看懂了於淵的樣子。
那是一種蹲守獵物,隨時要奔起的狀態,身形如弓,眸光特別犀利。
她一時也不敢說話,安靜躺著,兩隻手卻是揪緊了被角。
過了片刻,於淵才輕輕埋下身子,把唇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外麵來人了,別說話。”
傻妮趕緊點頭,眼睛不由自主也往窗子看去。
她這個時候,還沒聽到任何聲音,但氣氛明顯緊張起來。
太害怕了,剛才抓著被角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轉向,揪住了於淵的衣服。
於淵也沒動,就俯在她的耳朵邊。
樣子是聽著外麵的動靜,目光卻不動聲色地在她臉上睃巡了一遍。
明明很怕,眼睛卻緊緊盯著窗外,那顫動的眼睫,像兩隻黑蝴蝶,不時抖動一下翅膀,好似要飛出去。
揪著於淵衣服的手,因太過緊張,把他人都落了下去,幾乎貼到她身上。
於是,於淵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來自體內的灼熱。
嗓子幹的難受,艱難地滾了下喉頭,想把身子撤開一些。
然而他一動,傻妮揪的更緊了。
於淵“……”
他正想再悄悄安慰傻妮兩句,卻聽到外麵“呯”地一聲大響,不知什麽東西摔到了地上,打破了夜的寂靜。
於淵折身就從床上起來了,動作利索差點把抓住他的傻妮都甩出來。
好在,他一手托住她的身子,還用另一隻手掩出了她的驚呼。
外麵已經打起來了,沒有聽到誰說話,甚至沒有聽到人聲,但來來往往,卻聽著好似有很多人。
傻妮被於淵抱到地上,慌亂地去尋自己的鞋子。
卻被一隻手穩穩抓住手腕,於淵的聲音好像一直都在她耳邊“不慌,有我在呢。”
之後,他彎下身去。
不知從那兒把她的鞋子拿了過來,一手托著傻妮的腳,一手拿著鞋子往裏套。
如果是往常,傻妮斷斷不會讓他這樣的。
可現在她被嚇到了,外頭刀劍相撞的聲音,好似響在耳邊,後來,那聲音裏還夾著慘叫聲。
傻妮的聲音就跟著哆嗦“真……真的外麵打……打起來了。”
於淵已經把她一隻鞋穿好,正在穿另一隻鞋,像平時說話時一樣,雲淡風輕地道“我知道。”
“那……那我們怎麽辦?”她是真的著急,這會兒還特別擔心大小寶。
於淵卻答的很淡定“沒事,我聽著呢,進來的人不是對手,他們一定會敗的。”
把她的鞋穿好,於淵一隻手撐著床側問她“你是坐在這裏,還是去窗口看看?”
傻妮“……”
她又揪住了於淵的衣服“我想去找大寶和小寶,他們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放心好了,他們還沒出來,現在外麵的人是雁之。”他道。
傻妮一點也聽不出來。
她現在很慌張,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場麵,而且是殺人的場麵,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手心裏全是汗,感覺身上好像也汗了一層,揪著於淵的衣服,越來越緊。
心口處更是“突突”直跳,連離她很近的於淵都能聽到。
她過度的反應,使於淵有些意外。
然而該說的話,他都說過來,這會兒反而不知要怎麽安慰她。
察覺到她手抖,就把她整個手都包在掌心裏,發現她整個身體都是僵的,幹脆也一把攬在懷中。
“你要是怕,咱們就這樣坐著,他們一會兒就好了。”於淵輕聲細語。
傻妮卻是被他這一抱,直接愣了神,原先緊張盯著窗外的目光也收了回來,抬頭看著他。
朦朧的夜色裏,他臉上既不是過去常有的冷淡,亦不是天生的那張仿似微笑的臉。
而是帶著幾分疼惜,柔柔地看著她。
甚至連剛才的話,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的手臂很有力,緊緊把傻妮抱在胸口處,把剛才她還緊張繃緊的身體,一點點暖化,人也慢慢恍過神來。
對呀,怕什麽呢,反正有他在,傻妮想。
有他在,他就會護著自己,也會護著大小寶。
那麽他們現在去看,隻不過是看看對方是怎麽敗的。
在心裏安慰一番自己,傻妮才輕輕掙動了一下。
她一動,於淵連忙低頭看她。
“去窗邊看看吧。”傻妮說,“好像打的更厲害了。”
於淵沒回這話,而是攬過她,往窗邊走去。
他走的靠前一點,避開屋內的桌椅,給傻妮騰開一路,擁著她一路走到窗邊。
窗戶開了一條縫,他們終於看到了外麵的情形。
潔淨的銀輝之下,院子裏幾乎亮如白晝,十幾條人影,手裏都拿著明晃晃的刀劍,橫劈豎砍,動作極快地跳來跳去。
有一個人在他們劈砍之間穿梭,身形靈巧,卻總能找到某個人的空檔,一招製住對方。
看那身影,應該是沈鴻,傻妮多少放心一些。
於淵把她往窗前拉了一點,自己守在她旁邊,低聲說“這樣看的更清楚。”
傻妮“……”
確實看的很清,所以她看了一會兒,就又慌了“怎麽隻是二公子一個人?”
於淵答的理所當然“這些人他一個人就能應付,前院應該還有。”
他們住的是內院,前院的情況傻妮看不到,可於淵這麽一提,她馬上豎起耳朵往外麵聽。
果然,前院那邊也有刀劍相撞聲。
“是……是白姑娘嗎?”她轉頭去問於淵。
因為兩人離的太近,嘴唇幾乎要貼到他的臉上。
於淵沒動,垂目看著她,聲音輕如耳語“不是。”
好似在響應他的話,院子裏突然有人撒了一把什麽東西。
月光下能看到那東西是土黃色的粉沫,四散飄開,沈鴻明顯往後退了一步,用衣袖遮了一下口鼻。
正在圍攻他的人,立馬趁著空隙,一劍往他身上刺過來。
眼看著就要得手,把傻妮嚇的目瞪口呆,人都往後退了兩步,卻見一個蒙著麵的人影,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
月光下,她身影一晃,就到了那人跟前。
“唰”的一聲響,剛才已經逼到沈鴻身邊的人,被她一劍叉了出去,遠遠地甩到了牆角處。
傻妮“……”
白姑娘真的太厲害了!
太厲害的白姑娘,此時把手裏的一塊布扔給沈鴻“得瑟,早讓你防著,偏不聽。”
沈鴻“嘻嘻”笑,麵不改色地道“這不是知道有你嗎?”
他甚至連布都沒往臉上擋,與白蘇雙劍合並,一齊往剩下的人衝去。
倒是於淵,在傻妮往裏退過之後,順手把窗子關上了。
“他們撒了毒粉,別吸到了。”他說。
傻妮怔了一下。
她好歹也是大夫,剛才竟然都沒看出那些是什麽。
這會兒被他一提,又一下子擔心起沈鴻他們。
於淵卻已經在跟她解釋“雁之早有準備,你不用怕。這邊有水,過來洗洗臉吧。”
屋裏仍未點燈,離開窗口那抹月光後,裏麵短時間裏更黑了。
於淵便一直半擁著她,把她護在胸前,往有水盆的地方走。
水很涼,洗到臉上之後,傻妮頓時清醒不少,再側耳聽外麵的動靜,已少了許多。
於淵接了她手裏的帕子,也擰了一把水,往自己的臉上撲。
一邊撲,一邊問她“嚇倒了嗎?”
傻妮搖頭。
半晌,又遲疑地問“他們……”
“雁之會處理的,明早就什麽也沒有了。”
隨後,於淵把帕子扔進水盆,重新牽過她手,往床邊走“趕緊睡吧,已經很晚了。”
夜裏看打鬥的場麵,並不會有多恐怖,最多就是看到刀劍的光芒,聽到一些人聲。很多細節,都會被夜色掩住,並不會看的太清楚。
若是白天,從未見過這種場麵的人,一下子看到滿地鮮血,和死狀慘烈的人,膽小的直接嚇瘋過去,也不足為奇。
所以於淵帶著她,先從夜裏看起。
但還是嚇到了。
雖然她嘴上不說,回到床上以後,卻一直沒能睡著。
於淵先時隻握著她的手,發現她手心裏沒過多久,就又生了汗,便把整個人都抱進懷裏。
這是他們同床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在床上擁抱。
沒有那些男女之事,甚至都沒有一點激情,隻是安撫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女孩兒而已。
這天晚上,大小寶跟他們一樣,並未出屋門,也跟他們一樣,靜靜看了一場廝殺的場麵。
隻不過,他們看到了最後。
沈鴻和白蘇一起,配合得當,兩人似乎劍法也相趁,合到一處,威力巨大。
他們一劍一個,沒多大一會兒,就把後院裏的人解決完了。
那些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院子裏,月光把他們身下的血,照成了黑色的,一灘一灘。
跟他們好久以前,在京城裏看到的一樣。
卻是不再觸目驚心,甚至有些麻木。
後院裏殺完,兩人又去了前院,不多時回來,身後已經跟著一隊人。
沈鴻站在廊下吩咐“把人都收拾幹淨,一點血跡也不能留。”
他還嘟囔一句“大嫂多膽小,明兒要看到這個,肯定得怕。”
仆從們抬臂抱了下拳,無聲應下,就開始拖地上的屍體。
大小寶看到這裏,悄悄離開窗口,回到自己的床邊上。
兩人都沒說話,腦子卻在想著同一個問題。
這隻是一個開始,從此以後,他們又要被追殺逃亡,又要時刻麵對這樣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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