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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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兩樣禮物,傻妮登了靖親王府的門。
靖親王府雖然占地大一些,但總的來說,還沒有從安公主府裝飾豪華。
這棟府邸,在蕭煥來之前,是一處空宅。
被他占用後,原先的宅院隻稍加修葺,內裏並未大肆修建,就住了進來。
不過宅院的一側,卻另擴了一片地,做成了一個練武場。
靖親王府的練武場,比他們住的宅院還大一些,平時出現在這裏的除了蕭家人,還有他們的親兵。
傻妮到的時候,蕭柔茵正在練武場裏。
她一身黑色勁裝,頭發梳在頭頂,用一根玉簪別著,手裏一把紅纓銀槍,耍的“呼呼”作響,帶起她的衣角,翻飛出一身的颯爽。
府上管家匆匆來報“大小姐,公主府的小郡主來府上了。”
蕭柔茵微愣了一下,隨即“唰”地一聲,把銀槍擲到就近的兵器架上。
她伸手拿了一旁仆從遞的巾帕,一邊擦臉一邊問“她一個人來的?”
管家忙道“帶了兩個貼身的丫鬟。”
“嗯,知道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蕭柔茵洗完澡換了衣,重新梳妝,來到前院的廳堂裏。
傻妮安靜坐在裏麵,既沒好奇地四處打量,也沒跟身邊的人說話。
她頭微微低著,臉向外側一些,垂著眼皮,白淨瑩潤的臉龐,被窗外的光照的更加剔透純潔,像是一個好看的瓷娃娃。
她一隻手輕扶著桌上的茶碗,另一隻手扣在自己身前。
模樣端莊文靜,氣質清雅如蘭,被窗框一圈,像一幅清雅雋永的畫圈,在這個冬日的下午,安靜掛於靖親王府的廳堂裏。
蕭柔茵在外看到這樣一幅畫麵,臉上不由顯出笑意來。
她抬步往裏走,聲音裏帶著爽朗的笑道“音音妹妹,真的是你來了?我還以為管家不識人,亂說的呢。”
傻妮聽到聲音,人已經站了起來。
看見蕭柔茵的笑臉,她也還以微笑,輕輕喚了一聲“大姐姐。”
蕭柔茵忙招呼她坐,又讓下人上了熱茶,添了果點進來。
這才笑眯眯道“我聽說白姑娘在西市開了一家醫館,正準備這兩天過去看看呢,妹妹就先過來了,可是已經去看過了?”
傻妮點頭應道“也是今日才去,之前一直在陪母親。”
“姑母難得與妹妹相聚,自是要多陪伴的。”蕭柔茵道。
傻妮再次點頭,卻沒馬上接話,卻是將自己帶來的禮物呈了上來。
還跟水蓮青芹說“把東西放這兒,你們下去吧。”
蕭柔茵身邊沒帶侍女,她帶的兩人一出去,若大的廳堂裏,便隻剩兩人。
傻妮一邊打開裝護膝的盒子,一邊說“大姐姐,自你上次來看過我後,我就一直想著你,但又怕姐姐事忙,我來的不是時候,反而打擾。”
她嘴裏謙讓著,禮物卻展現到了蕭家大小姐的麵前。
那護膝的表麵是錦織錦綢緞做的,深色的麵料上繡了幾枝雪中寒梅,高潔淡雅。
裏麵又是柔軟的白狐狸毛,伸手一摸就暖融融的。
再加上傻妮的針線本來就好,這樣一副東西做出來,簡直是人間絕品,把蕭柔茵看的心裏不知有多喜歡。
“妹妹,你這手藝,當真是絕了,怎麽想到送我這個的?”
傻妮笑道“上次姐姐說,您出入軍營,想來平時穿著應該不厚,時日久了難免會傷到膝蓋,於是就給您縫了這個,與姐姐之前送我的厚禮相比,不值一提。”
蕭柔茵已經“哈哈”笑了起來“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你這可是自己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我那送的雖多,都是撿的現成,跟妹妹的誠心沒法比。”
話雖是這麽說,這對護膝她實在喜歡的緊,也就收下了。
傻妮也把另一件拿了出來。
一塊紅絲帕展開,裏麵放著一個赤金纏絲九鳳銜寶珠釵。
這東西把蕭柔茵嚇了一跳,人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妹妹怎會有這東西?”
傻妮半點也不瞞她,如實說“當年母親把我送去北盛,為了不讓我受苦,就送了一些金銀給丁家,其中一件就是這金釵。”
她看了眼這位大表姐的臉色,慢慢往下說“大概是這東西太貴重,丁家並未用掉,留到了現在,又回到我的手裏。”
蕭柔茵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既然是姑母留給妹妹的,妹妹應當好生收著才是。”
傻妮笑了起來“我留著也是用不著,閑放著而已,而且我覺得這金釵很配姐姐,還是給您的好。”
護膝蕭柔茵是真喜歡,可這金釵,她就沒一點想收的打算。
一來他們家目前在南梁地位複雜,自己的小弟更是被南梁帝抓了起來,雙方戰事更是一觸即發,哪容得她們去招搖打扮。
二來,這東西也不是誰都能戴的。
蕭柔茵從小跟在靖親王身邊,自然對皇家的規矩無比熟悉,所以看著眼前的東西很是為難。
不收吧,怕傷了傻妮的心;收吧,又實在不合適。
琢磨了一下,還是問“妹妹今日怎的想起送我這些?”
傻妮順著她的話說“一早就想送姐姐了,隻是這護膝做的時間長一些,拖到了現在。”
她笑的乖乖巧巧,話也說的溫溫柔柔。
就算蕭柔茵之前送了她不少東西,可此時收到她這兩件東西,還是有種拿人手短的感覺。
有了這層心理負擔,她對這位小表妹說話,也就越發親近一些。
傻妮也坦誠,送完禮,就相求。
說自己來了豐安城一段時日了,不但對城中之事,一無所知,連與自己年齡相仿,輩份相同的哥哥姐姐都沒認全。
“大姐姐,你們是不是都很忙?”她睜著大而純淨的眼睛問蕭柔茵。
蕭柔茵說不了假話,便點頭道“你回來那日,在城外見過的蕭然,是我二哥,他是奉命去接姑母,之後就回營裏去了。”
又道“大哥和二妹他們,最近也都在外麵,鮮少回府裏,妹妹自然也就見的少了。”
傻妮依著自己聽來的消息,往下問“我聽說哥哥姐姐們全都在軍營裏。”
“是呀,都在,所以他們平時都要練兵,不像尋常人家的女兒,可以四處走動。”
傻妮又問“我聽母親說,大姐姐家裏有兄妹五人呢,還有一位也在軍中嗎?”
蕭柔茵的眉頭蹙了一下,臉上剩下不多的輕快,因這句話消失殆盡。
她頓了一下才道“他沒有,他還小,還入不了軍。”
傻妮便道“那我閑時,倒是可以找他來玩,正好讓他帶我好好逛一逛豐安城。”
這下蕭柔茵的臉色更不好了。
她有些猶豫。
小表妹剛回來,既不會武也不懂現在的局勢,更是姑母的心肝寶貝,知道豐安城的一切,對她來說沒一點益處。
可她一抬頭,看到傻妮的眼睛,單純裏帶著興奮,似乎對她這個弟弟更感興趣一些,騙人的話蕭柔茵就有些說不出口。
她的話頭在口裏打了個回旋,最後還是說出來“他不在豐安城。”
“哦,那他去哪兒了?舅母和哥哥姐姐都在這兒,隻他一個人不在嗎?”
話題越來越深,慢慢就戳到了蕭柔茵的痛處。
蕭宇是他們家最小的孩子,也是嬌寵長大的孩子,他們都疼。
現在落入蕭錦的手裏,還不知會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一想到這些,蕭柔茵便把之前的顧忌也忘了,開口道“他被人抓起來了,現在應該在上都城中。我們隻所以這麽忙,就是想盡快救他出來。”
傻妮特別識時務,見好就收。
問到這裏,看她的情緒低落,便沒再追下去,隻低聲道歉“對不起大姐姐,我不知道……您放心,弟弟肯定會沒事的。”
蕭柔茵抬頭朝她笑笑,之前的明豔爽朗沒一點蹤影,剩下的都是擔心。
冬日天短,兩人坐著說一回子話,外麵天色就漸沉漸暗下來。
蕭柔茵留她在府上用晚飯,傻妮找了個借口,說還要去陪從安公主,便從靖親王府出來了。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她已經開始想於淵去上都的事了。
大公子不是南梁人,他來這裏是為了避難,也是為了陪自己。
以他的性子,像靖親王府這樣的事,他是不會主動出手去管的。
這是一種惹禍上身的舉止,因為要相抗的人是南梁現在的皇帝。
他一個管不好,導致南梁向北盛出兵,那他就會成為千古罪人。
這一點輕重,他必然也清清楚楚。
可他現在去上都,肯定不是像白蘇說的,是去看藥品的來路。
傻妮幾乎可以肯定,他是受了自己母親或者舅舅所托。
可她心裏又十分明白,於淵與他們,既沒有交情,也不會冒這種大險。
那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他們之間有什麽交易。
會是什麽交易呢?
她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眼睛從一晃一晃的車簾縫裏往外看。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整個豐安城都在落日下,慢慢朦朧起來了。
城內不管是普通百姓的炊煙,還是將軍家帶刀的士兵,全都被夜色籠住,陷進越來越深的黑暗裏。
於淵與從安公主他們的交夜,也如這夜色,對傻妮來說,是黑乎乎的一片。
他們有心瞞她,她若問出來,便隻會讓他們想更多辦法寬她的心。
那現在她要怎麽辦?
從哪兒才能弄清於淵的動向?
他與自己母親的交易,可是因為解毒的藥,還是另有其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