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一月之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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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們熱烈讚頌的於淵,此時已經到了靖親王府的門口。

    他不同於旁人,雖然來自北盛,卻是傳說中的風雲戰神,又跟靖親王府有特殊的關係。

    所以門房一看見他到,立馬讓人進去傳話。

    不過片刻,便有人出來迎接,把他帶了進去。

    靖親王長子蕭崢,在城外兵營備戰,次子蕭然在巡城營未歸,還好靖親王今日得空,就在府上。

    於淵拱手向靖親王行禮,開門見山,語意中肯地道“我剛回到豐安城,聽說了呂廣軒一家的事,但還不知具體細節,還請王爺能告知。”

    靖親王年少失母,是在劉太後的打壓下長大,又蟄伏這麽多年,才終於等到複仇的機會。

    對於忍辱負重,寄人蘺下自然比誰都清楚。

    於淵來找他,沒見麵他就知道是為何而來,準確地說,從呂家出事那一刻,他就知道於淵會來找他。

    把呂淩辰留到現在,也是為此。

    靖親王雖在沙場上征戰,但到底是出身皇家,還保持著應有的尊貴。

    他不急不緩地先請於淵坐,之後聲色沉穩地道“西域之行,一去數月,可還順利?”

    於淵無意寒暄,但這位是他家丫頭的舅舅,也是豐安城的王,手裏還扣著呂淩辰,他隻能回應“還好。”

    蕭煥抿了一口桌上的茶“那於將軍身上的毒可解了?”

    於淵“已解。”

    這些都在蕭煥已知的消息裏,也就浮於表麵的恭喜道“那便好,這樣以後我那個外甥女也可省心了。”

    於淵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沒有繼續接話。

    蕭煥也未再針對此事說下去,畢竟於淵的毒解沒解,他並不十分關心。

    他關心的是,此人回來了,他的兒子何時回來?

    所以再問後麵的話,就很有針對性了“呂家那位姑娘,先前跟劉太後派來的殺手聯絡,這事於將軍應該知道吧?”

    於淵點頭“知道,是我把人殺了後,才轉交到府上二公子的手裏的。”

    蕭煥頷首道“是,我也聽他們說了此事,於將軍行事確實利索。”

    於淵已經不耐煩了。

    他來豐安城的第一天,就跟蕭煥見過麵。

    當時還有從安公主在,三人避著他家的丫頭,麵對麵說了彼此的要求和協議。

    靖親王護著他們在南梁的一切,而於淵幫他去上都帶回他的兒子。

    這本來就是在北盛時,他們就跟從安公主說好的,於淵倒沒有反感。

    不過這個老狐狸在雙方重談此事時,還是跟他說,希望他能盡快把他兒子蕭宇救出來。

    救子心切,人之常情,本來於淵也能理解,但他那神情語氣,感覺好像自己吃了大虧,於淵很可能完不成這件事一樣。

    更過份的是,他說豐安城也絕非鐵桶一塊,要保證他們一行的安全,必須得知道他們的行蹤。

    這就是公然把他們監視起來,甚至要幹預他們的一舉一動。

    於淵很生氣,可他們確實在人屋簷下,還帶著大小寶。

    再說,他不想讓傻妮為難。

    而且就算他不答應,在這個地方,也是在蕭煥和從安公主的眼皮子底下,還是會被他們監視。

    索性也就沒說什麽。

    但從那兒開始,於淵對這位王爺好感全無,也就悄悄做了另一手準備。

    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隻防著蕭家了,呂家卻出了事。

    此時坐在這兒,聽蕭煥拉扯這些舊事,他的心頭早就竄出了冷意。

    其實要打聽呂家的消息,隨便誰那裏都行。

    就是於淵坐在家裏不動,過不了多久,沈鴻也會把最準確的消息帶回來。

    他隻所以特意來找蕭煥,就是要把呂淩辰帶回去。

    蕭煥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拖著時間拿捏他。

    於淵在心裏冷笑,南梁的蕭錦不是一個好皇帝,可這位想把他拉下來,坐上那個位置的,未必就比蕭錦做的更好。

    就衝著這小肚雞腸謀算的心思,將來南梁的老百姓也不會好到那兒去。

    於淵想這些時,靖親王終於把呂家的事說了。

    原來從上次呂淩霜的事之後,劉太後就盯上了呂家。

    在權勢相爭中,這其實也是常見的事,雙方都想從對手那裏找到新的突破口,嗅覺自然十分靈敏,哪邊隻要鬆一下,他們就會見縫插針下去。

    而呂淩霜的傻,成功為家人贏得了,這個送命的大好機會。

    盡管於淵出手很快,把當初那個殺手,和他的同夥一並滅了。

    可從安公主仍對呂家做出了懲罰。

    這懲罰對他們來說,理當如此,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可對呂家來說,尤其是呂夫人和呂淩霜來說,那就是淩虐,她們心裏失衡,生了怨幽也是在所難免。

    劉太後正是利用這一點,重新把人安進了他們家裏。

    以利益誘之,一步步軟化呂夫人,讓她為自己所用。

    再有從安公主從旁推波助瀾,隔三差五看呂家不順眼,就去找個茬,給個警告,反而讓劉太後的計劃進行的更加順利。

    所以在傻妮他們離開豐安城,去西域之後,劉太後終於從這對母女嘴裏套出,誰是從安公主的女兒,現在又在何處。

    也幸好那個時候傻妮已經到了西域,劉太後派了人去追,卻沒有追上。

    她的人趕到西域時,傻妮他們,包括於淵都已經過了雪山,往百毒山而去。

    那個地方可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劉太後的人沒有那麽的武功,身邊也沒過份機靈的人。

    在遇到第一波毒蟲的時候,就被啃食幹淨,連骨頭都沒剩下。

    沒把傻妮抓回來,他們當然不甘心,就想對大小寶動手。

    如果能把這兩個孩子控製在手裏,至少於淵會聽他們的,不敢輕舉妄動。

    還好,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呂廣軒先一步知道了。

    他及時跟白蘇和呂淩辰說了此事,也提前把大小寶藏了起來,令劉太後的人又撲了空。

    兩次失手,劉太後惱火了,直接命自己的人把呂夫人和呂淩霜抓回上都。

    當時呂淩辰護著大小寶,短暫地躲了起來,所以對外麵的事也不太清楚。

    而呂大人得知妻女被抓走,誰也沒說,就緊急追出城去。

    他在半路上攔住了劉太後的人,雙方也在半路上動起手。

    劉太後的人自然不會心慈手軟,不過是幾個無用的人,他們拿回去本來也是要殺的,現在殺在半路,沒什麽不可。

    於是呂家一家三口,在新年還未出正月時,被橫刀斬在豐安與上都的路上。

    屍體扔回豐安城門時,他們身上的血跡都凍成了冰塊。

    於淵聽完整件事,心裏翻湧了許久。

    事情已經出了,他不想去怪誰,隻是覺得自己把呂家帶出來,卻沒有好好保護他們,實在愧對於呂廣軒。

    更有愧於沈鴻。

    呂家是沈家的至親,呂夫人更是沈鴻的親姑姑,這是誰都沒法改變的。

    哪怕是知道他們有錯在先,但心裏的難過,還是在所難免。

    但此時,卻也不是他傷心的時候。

    他抬頭看著蕭煥問“這麽說來,呂公子並未參與此事,也未對豐安城及王爺家人造成損失?”

    蕭煥臉上冷了一下“他們在與上都城通信期間,不知傳了多少豐安城的消息出去?你們回來的時候,沒看到城門的防衛都變了嗎?”

    於淵的臉比他還冷“與劉太後聯絡的是呂家母女,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是在王爺與公主的嚴密監控下,能向對方透漏什麽豐安城的信息?”

    不等蕭煥說話,他就又道“她們所知道最多的,也不過是我們幾個的事。現在我們幾個好好的,他們一家卻死了大半,王爺現在把呂公子關起來,應該也不是因為此事吧?”

    他看著蕭煥,目光冷然沉著“我與王爺本來就有交易在,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便是,不必拿無辜的人做文章。”

    這已經是撕破臉了。

    蕭煥也不再憋著。

    他冷著臉說“當初你們來豐安城,說的是盡快將我兒救出來,如今半年多都過去了,我的人全力配合你,可事情卻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倒是想問問於將軍,對此事該如何解釋?”

    於淵已經起身。

    他不想再跟蕭煥說下去,簡明扼要道“我今日把呂淩辰帶回去,一個月後把你兒子還回來。”

    蕭煥也站了起來“如果還不回來呢?”

    “沒有如果。”

    他說完,徑直往外麵走去。

    蕭煥站在屋裏,眯眼看著他的背影,咬了咬牙根。

    好一會兒,他才吩咐府上的管家,叫人把呂家那小子扔出來。

    呂淩辰家破人亡,自己又在牢裏住了幾個月,出來時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而且形容憔悴,目無神采。

    他一搖一晃出現到於淵麵前時,正好一陣吹過來,人搖晃一下就要倒下去。

    幸好於淵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心裏的內疚感瞬間滿溢出來。

    說到底,呂家還是被他害了,如果當時他們不去南郡府避難,也不會有後麵一係列事情的發生。

    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於淵隻想在呂淩辰這裏有所補償。

    他扶著呂淩辰出了靖親王府的門,在街上攔了一輛馬車。

    沒有回沈宅,而是直接去了他們開的醫館裏。

    自從呂家出事後,白蘇一麵要照顧家裏,一麵還得管著醫館。

    而且她從呂家的事裏,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知道了他們在豐安城裏並不安全。

    除了要防著上都城的劉太後蕭錦,更得防著豐安城裏的靖親王和從安公主。

    一心不能二用,她分得清輕重緩急,所以幹脆請了人來打理醫館。

    而她大多時候都在家裏,陪著大小寶他們。

    白天還是會去醫館裏照看一下,但不會像過去一樣起早貪黑了,基本是吃過早飯過去,半下午就回來了。

    沈鴻他們回到豐安城後,便已知道出事,所以他也第一時間往這裏來。

    到於淵把呂淩辰帶回來,關於這裏的一切,蕭煥說的沒說的,沈鴻都已經弄的一清二楚。

    但看到呂淩辰的樣子,還是嚇了一跳。

    “怎麽成這樣了?”他過去幫於淵扶住他,將人扶到一旁的椅子裏坐下,伸手給他把脈。

    白蘇在一邊說“自他被帶走關起來後,就不準人去探望,我去靖親王府找過幾次,都未能行。”

    所以呂淩辰在牢裏過的什麽日子,他們都不知道。

    蕭家這事做的太絕,沈鴻也很生氣。

    倒是於淵,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把事情想通了。

    現在不是跟蕭家算帳的時候,就算是報仇,也不能找他們,而是要找上都城的劉太後。

    原本他不想參與蕭錦與蕭煥之爭,可出了呂家的事,南梁皇位的爭奪,於淵就不打算袖手旁觀了。

    傷了他的人,他會讓對方付出代價的。

    同時,他也說服自己,暫且對蕭煥他們寬容一些。

    他等沈鴻給呂淩辰把過脈,開了一些補身的藥草,又讓裏麵熬藥的藥童,特意熬了一碗藥膳粥,將呂淩辰安頓下來。

    才把沈鴻叫到外麵說話。

    “這件事很複雜,我們先捋一捋從哪兒開始。”

    沈鴻低著頭沒說話。

    他當然是信任於淵的,也知道他不會把這事揭過去,隻是自己姑母一家,一下子少了這麽多人,從心理上,他不能接受而已。

    於淵道“呂家的事,不是一方麵原因,豐安城,上都城,還有咱們自己都有問題。

    事情已經出了,無可挽回,那咱們就先從事情本身,找出應對之策,以免以後再有類似的發生。”

    見沈鴻還是不應他,於淵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可能會讓沈鴻不高興,但卻不得不說。

    “目前的情況,咱們還不宜跟靖親王翻臉。我知道這事他們做的不地道,尤其是從安公主,如果沒有她的一再緊逼,呂大人一家不會這樣。

    可憑心而論,呂家也是犯了錯的,靖親王和從安公主,沒有趁咱們不在時,趕盡殺絕,已經算是寬容了。

    所以,就算咱們要報仇,也是先以上都城為主,把直接害死他們的人殺了之後,再一步步收拾餘下的。”

    沈鴻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那要怎麽做?現在去上都殺蕭錦和劉太後嗎?”

    於淵道“咱們殺不了,得讓蕭煥去殺,至少得讓他去把蕭錦的兵殺了,那對母子再由咱們解決。”

    ------題外話------

    又是三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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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