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深宮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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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對於淵來說,曆經了生死。

    對傻妮來說,也有著翻來覆去的變化。

    可對宮裏的嫻妃來說,不過是個數字,那些一個疊一個的日子,對她來說都是相同的,淺淡的,甚至都沒在她臉上留下什麽痕跡。

    她與於淵離開京城時一樣,皮膚白皙,挽著漂亮的宮廷發髻,頭上別著慣常的鳳釵珠玉。

    如果真要說有什麽不一樣,大概就是更加內斂溫和。

    她沒有端嫻妃的架子,甚至沒有端長輩的架子,而是主動迎過來,在於淵半步遠的地方站定,輕輕喚道“淵兒回來了。”

    於淵守著規矩,向她行了君臣之禮。

    傻妮隨於淵,行了女子禮。

    嫻妃的目光移到她身上,眼裏仍然帶著笑“這位就是你說的,音音?”

    於淵拱手“回嫻妃娘娘話,是項希音,我們已經習慣喚她音音。”

    嫻妃伸手握了傻妮的手“果然如你母親所說,長的標誌又可人,看上去也是個文靜的姑娘。”

    她拉了傻妮的手往裏走,於淵也跟著往裏去。

    簡單客套之後,嫻妃便對於淵說“你如今仍是鎮國大將軍,也仍是忠勇侯,難得入內宮一次,隻來我這裏不合規矩,太後那裏必得去趟,皇後那裏也得過去一趟。”

    於淵沒動,目光看向傻妮。

    嫻妃道“音音就先留在怡和宮,你放心,我會為你招待的好好的。”

    於淵卻並未聽她的,起身就走。

    直到聽到傻妮說“那我就聽娘娘的話,在此處等將軍回來吧。”

    於淵離開以後,嫻妃讓宮人們上了茶,點心,還上了果子等,滿滿地擺了一桌子。

    跟傻妮拉著閑話說“淵兒從十五歲起,京城裏愛慕他的姑娘就不計其數,可惜他一個也看不上。那時候我們常坐在一處說笑,也不知是何等樣的姑娘,才配得上她。如今見了你,我才知道,他沒有那麽早定下來是對的,他那傲氣不服的性子,也隻有你能磨得住。”

    傻妮當下就被她說紅了臉,“嫻妃娘娘說笑了,我與將軍也是機緣巧合而已。”

    嫻妃笑道“這世間那麽多的事,最難得的就是機緣巧合。”

    她一直說好話,把傻妮說的又羞又接不上話,便隻坐著喝殺。

    兩拉了一筐的閑話,茶水都喝了一壺,嫻妃就叫宮人再去泡一壺新茶,同時把殿其他的人也打發了下去。

    等身邊沒人了,她臉上的笑才稍微收了一些,正色對傻妮說,“方才聽了你說話,淵兒又是真接帶你來見的我,想來你們的感情應是極好的,做為姑姑,我非常讚同你們的婚事,無論你背景如何,隻要淵兒與你願意,就是最好的。但宮裏一向不講感情,而論權勢,你們的婚事,並不是所有人都看好的。”

    傻妮的睫毛動了一下,想起了那個殺手的話。

    宮裏的,五千兩。

    嫻妃道“十年前,那些人就是因為拉攏淵兒不成,才向他下的毒手。十年後,他歸來,雖然權勢不如從前,可他本事卻仍在,好多人仍想把他收入羽下,所以也就很多人看你們的婚事不順眼。”

    傻妮對宮裏的情形並不清楚,但嫻妃能這麽說,顯然她是知道些什麽,或許還暗示些什麽。

    隻不過,她聽不太懂而已。

    而且那個泡茶的宮女一回來,她的話題立馬就又變了,變回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什麽京城的天氣,好吃的飯菜,以及女子要用的胭脂。

    嫻妃確實備了不少飯菜,但於淵並未回來吃。

    他去見了太後,見了皇後,還未從皇後宮裏出來,北盛帝那邊就傳來話,讓他去禦書房。

    待他從禦書房裏出來,已經是申時,到了離宮的時間。

    怡和宮裏的宮人來傳話,說嫻妃已經把他媳婦兒送往宮門口,讓他去那裏見就是。

    於淵腳步快的像飛,急速趕往宮門口,看到傻妮,看到她好好的站在宮牆邊上等自己,身邊還陪著一個小宮女,才鬆了一口氣。

    他過去拉了傻妮的手,並未多說,但眼裏的擔憂已經很明顯了。

    那小宮女看他來了,行過禮後,便回去複命了。

    同時,還有別的盯著傻妮的人,也都回去複命了。

    他們二人今日進宮這一趟,看似輕描淡寫,可在宮裏卻已是軒然大波。

    不過,各宮得到的消息都是,這位忠勇侯,並未與嫻妃說上什麽話。

    兩人見麵,也不過是一些客套而已,之後他便去了太後那裏。

    而那位他帶入宮的,未來的忠勇侯夫人,聽說隻是個鄉下的姑娘,曾經的名字叫傻妮,可見人是不怎麽聰明的。

    聽說嫻妃對著她一頓猛狂,就把她誇暈了頭,連話都不知回什麽了,隻顧紅著臉坐了。

    她們在得到這些消息的同時,也同樣有疑問。

    如此精明的忠勇侯,為何要選一個鄉間的傻女為妻?

    而還有一幫人,則在琢磨著,怎麽才能把這個傻女弄死,換上他們自己的人上。

    前麵放出去的人都失敗了。

    他們並未放棄,反而更確認了於淵的能力。

    他的能力越強,他們便更想收為己用,而這個傻女顯然不是他們的人。

    於淵帶著傻妮出宮,坐上他們來時的馬車時,宮裏針對他們的計劃,已經製訂了幾千鍾。

    兩人一路上倒並未說什麽。

    但回到於家之後,兩人進了自己的院子,關起房門,傻妮才把嫻妃的話,一字不漏的學給於淵聽,並且連當時的語氣,還有那些人在,那些人不在都說了。

    於淵也很認真地聽她說。

    聽完沒有針對嫻妃的話說什麽,反而誇起她來“這麽多話,你都能一一記下?”

    傻妮看著他笑“將軍讓我跟著去,不就是要記這些話的嗎?”

    別人都隻當嫻妃沒跟於淵說上話,卻不知道於淵是帶了一個腦子像拓字機的人去的。

    傻妮記回來的話,跟嫻妃當著他的麵說並無區別。

    而於淵也成功從這些話裏推測出,宮裏派人去動傻妮的,很可能是太後。

    如此的北盛帝,是太後的親兒子。

    北盛帝年幼登基,先時有她和輔政大臣代他管理著朝政,本來想著他漸漸成年後,朝中大小事就會回到他的手裏。

    哪知他是成年了,他的兒子們也都長大了。

    竟然開始從輔政大臣的手裏爭權,想以此架空他們的父親。

    當然,太後不會認為是自己愛子心切,沒有早早培養兒子的自立能力,大概在她眼裏,兒子長的四十歲也仍是她兒子,她仍是不放心。

    可惜她的孫子們等不及了。

    她現在最怕的,倒不是孫子們真的把皇位爭去了,而是怕,他們在爭奪皇位時,弄死自己的兒子。

    爭權路上,從來都沒親情,這是她一路看過來的。

    於淵回來,要說北盛帝高興,不如說最高興的就是太後。

    因為於淵十年前是最忠於北盛帝的,也正因為此,那些人才會向他下毒手。

    所以他這次回來,太後也同樣想把他收過來,為自己的兒子所用,至少保得兒子一命。

    可她很快就聽說,晉王和齊王都去了侯府,送給於淵的東西他也都收下了。

    這不就明白了,他現在的態度變了嗎?

    她是有些害怕的。

    爭位之戰,殘酷又血腥,她不想看到北盛帝死,更不想因為他的死,讓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

    所以就提前為他打算了。

    然而對於於淵來說,他知道這是太後對傻妮不利,卻並不確定,太後這一步北盛帝是否知曉,又知曉多少?

    但無論如何,現在他弄清自己的敵人都是誰了。

    京城中一如既往,想讓他死的人還是那麽多。

    以前他年輕氣盛,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從不以為這些人能拿他怎樣,現在卻並不這麽想了。

    他要用他們的狠毒和貪念,把他們自己弄死。

    傻妮見他好一會兒不說話,便輕聲開口問“你去見陛下,他說了什麽?”

    於淵不甚地提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問老師的下落。”

    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媳婦兒時,立馬收起這種冷淡的表情,換上一片溫柔,對她說“最近你就在府裏,不要出去,大婚的事,我讓母親去辦。”

    傻妮先應了下來,不過還是對他說“母親一個人是不是太操勞了?我聽她說,家裏的親戚還是挺多的。”

    於淵搖頭“並不是很多,就是難應付一些而已。再說了,她樂意忙這些事情。”

    又怕那些人來了府上,吵著要見傻妮,所以特意交待她,盡量少出去。

    他是怕太後再把人混到那些人裏麵,對她不利。

    他們這邊說到大婚的事,於夫人那邊也同樣在跟於父談論此事。

    他們已經把要請的親戚名單擬了出來。

    這些人雖過去不常走動,但是於淵回來後,他們還是找機會上了門,而且,這是她兒子大婚,又有意想讓外人知道,所以難免有些鋪張,光是請柬就準備了一大箱。

    於夫人拿著手裏的名單說“明日我就找先生來寫,等寫完送出去,接下來的日子就有得忙了。”

    於父點頭,表示認同。

    於夫人拿手裏硬皮的名冊單“啪”地打在他的手臂上“你點什麽點,你得想些辦法呀,到那些人上了門,我一個人能應付過來嗎?”

    於父捂著自己的手臂,把身子往外傾了傾,盡量離於夫人遠一些,結果又換來一個白眼。

    於夫人說“音音是不能勞動的,到時候府裏亂起來,我還想給她找個安全的地方住,省得再有什麽人對她動歪心思。”

    於父又不自覺地點了頭。

    就算兒媳婦願意幫忙,這事她出麵也不太好,畢竟在外人眼裏,她還未過門呢。

    但難免有些人會想見見她,尤其是宮裏來的人,若是有什麽賞賜,那肯定得她親自接才行。

    所以點完頭,又馬上說“住在外麵不合適吧?”

    於夫人歎氣“我知道不合適,但想想上次府上進來那個刺客,我是真擔心。”

    於父也擔心,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我會在府上增加防衛的。”

    於夫人睨了他一眼“得了吧,你那防衛增加了跟沒增加有什麽差別,就是多找幾個人吃飯而已。”

    於父又不說話了。

    他現在無權,能調得動的,也隻有自己教的那些武學的學生。

    可跟他家夫人說的一樣,那些人能力有限,對付一般的人還行,要對付真正的殺手,還差著一大截。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於夫人又開口道“說是不委屈音音,到最後還是會委屈她的。”

    於父沒說話。

    他們家現在的情況,不比從前,兒媳婦兒嫁過來還真是有些委屈。

    而且兒子風光正盛的時候,還被人下毒,現在那些人更是對他虎視眈眈,兒媳婦兒還未嫁過來,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想到這些,便更覺得這姑娘真是好。

    兩夫婦差點忘了,於淵才是他們的親兒子,一門心思為傻妮著想。

    正為兒媳婦兒感動的不行時,小石“踏踏”從外麵跑了進來。

    還未到門口,就喊了起來“老爺,宮裏來人了,說是給少夫人賞賜的。”

    於父和於夫人同時站了起來“宮裏的誰?”

    “是老奴,給老侯爺,夫人請安。”

    於父趕緊出來,先給來傳信的福公公跪了下去。

    被福公公急著上前一步,端了起來“老侯爺使不得,折煞老奴了。”

    福公公是太後身邊的貼身太監,又是帶著太後的賞賜來的,基本如太後親臨。

    於父跪倒他,倒沒什麽。

    反而是被他托起來,會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不過他心裏雖有計較,還是遵從福公公的意思,把他讓進屋裏,並且叫小石快去沏茶。

    福公公笑嗬嗬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跟於父拉家長“老侯爺真是好福氣,大將軍這一回來,就要成婚了,再過一年,您這大胖孫子一抱,可就是兒孫繞膝,享不盡的福了。”

    於父隨著笑了一個,純屬假笑。

    福公公說的事,他是很樂意的,可他總覺得這老東西不會閑著沒事,跟他嘮這種閑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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