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外麵還依稀能傳來悲慟的痛哭聲。

    夏天知道，這是那個兩歲孩子的媽媽。

    她見過這個年輕的媽媽，孩子出生後她還代表爸爸去下奶，可他不過才兩歲，就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

    夏天的眼淚倏地落了下來。

    她看著兩個兒子，隻覺自己真是幸運。

    一山還好，一凡睡的就有些不安穩，可能是從西林洞回來以後，被老家的這種慘狀嚇到了。

    畢竟死的幾人，他們也都是認識的。

    前幾天王維江結婚的時候，還曾經見麵，還逗過他們，可短短的幾天，他們就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夏天坐到小床邊，小旅店的房間很小，兩張窄小的木板床中間僅有一條窄窄的過道。

    她的腳蹬在一山他們睡的小床邊，輕輕的拍著兩個孩子。

    可能是感受到媽媽在身邊，一凡往外蹭了蹭，睡的比之前要安穩多了。

    夏天的腳雖然好了很多，可脫個鞋襪還是能看出來兩隻腳踝處有些不一樣。

    她今天出來的時候太久，到老家後又在外麵站了兩個多小時，腳踝處現在又隱隱有些作痛。

    夏天睡下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泛白，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麵的喧囂聲和哭喊聲。

    兩個孩子也被吵醒，一山指著夏天露在被子外麵的腳問，“媽媽，你這腳怎麽腫了？”

    這孩子觀察的倒很細。

    夏天不想讓他們擔心，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前幾天崴了一下。”

    一山還想再說，就聽外麵喬延山問：“你們醒了？醒了就起來吃早飯吧！”

    早飯就在外麵的早點攤，油條加豆漿。

    坍塌的這棟樓旁邊仍然圍著很多人在看，夏天吃不下去，喝了碗豆漿，就聽喬延山說：“一會吃完飯，送你們去汽車站，你們先坐車回家，我和你顧姨還要在這邊多呆些日子。”

    死的人都是老鄰居，幸好這棟樓住的幾乎都是歲數大的，年輕的結婚後都搬出去了，財產損失不少，可老樓，老年人，家俱家電都是些舊的，比起新樓損失要少一些。

    顧姨哭的眼睛都腫了，和小孫子一起沒了的那個女人，和顧姨關係很好，本來是說好一起去玩的，可早上她突然改了主意，說是小孫子太小了，出去玩啥也不懂還遭罪，就讓她家老頭一個人去了。

    夏天猶豫著道：“要不，我也先不回去？等你們一塊？”

    “不用了，夏天，你一會就帶著孩子們回去吧，這裏鬧哄哄的，孩子們在這不適合，我和你爸留下就行了，咋也得把這些老鄰居們都送走，我和你爸才能放心的回去。”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

    夏天默默的點了點頭，“爸，不用你送我去車站，我能找到車站，一會我帶他們自己去就行。”

    喬延山點了點頭，“那你們路上小心點，別忘了去商店買點吃的帶著。”想了想又問，“夏天，你帶錢了沒有，發生這麽大的事，有的叔叔大爺們家裏一點東西都沒搶救出來，我想多少的盡點心意。”

    他們出來這麽多天，帶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夏天出門帶了三百塊錢，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很多了，又有喬遠東幫她要的工次一千塊錢，她就點了點頭，留下兩張車票錢，給了喬延山一千塊。

    “爸，要不我回去，給你往卡上打點錢吧！”現在雖然很多人都習慣刷卡，但對於生活水平比較落後的他們來說，還是更習慣於花現金。

    不過，夏天的包裏隨身裝著一個卡，裏麵雖然也就百十塊錢，但來回轉帳倒是方便許多。

    喬延山搖了搖頭，“不用了，盡心意是要根據自己的情況來做，不能因為可憐而讓自己的生活陷入困境。咱們家，現在不寬裕，這些錢，不少了。”

    喬延山沒說的是，這些人家裏有子女不在這個樓住，倒是不至於吃不上喝不上。

    顧姨的房子也在這樓裏，此次也一樣塌了，幸好沒有傷亡，要不然心裏會愧疚的。

    夏天一手牽著一個，往縣汽車站走去。

    從這裏到汽車站，要坐五站地的公共汽車，縣城裏的小公共汽車都是個人家承包的，這麽小的孩子是不收費的。

    夏天交了一塊錢車錢，帶孩子上了公交。

    時間還早，車上人不太多，大家都往外瞅，議論著這事。

    “聽說了沒，是樓下裝修引起的，你說這些人也是膽大，連承重牆也敢動。”

    “聽說那家男人抓起來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路上，都是在議論這些的，夏天摟著兩個孩子，看著窗外，一樓之外，就是天堂。

    這邊照樣熱鬧，出攤的，賣貨的，逛街的，看熱鬧的，打鬧的，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隻覺得難過的想流眼淚，又感到十分的慶幸。

    一山和一凡也很難過，他們內心成熟，當然不會像別的孩子那樣，一會就忘了這幕慘劇，一路上都很沉默。

    夏天在汽車站外，買了點麵包和幾瓶水，她買了兩張挨著的座位，娘三個正好坐著還不擠。

    孩子們晚上睡的也不太好，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怕一山的小腦袋磕著窗戶，伸手過去擴著，一凡趴在她的懷裏，她自己也昏昏欲睡起來。

    她這兩天折騰的有些累，不想再折騰地鐵公交的回家，就給夏喬打了個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去接她？

    夏喬很痛快的答應了。

    等到汽車到店的時候，夏喬也趕到了，先是親了兩個孩子，才問她：“你什麽時候回的老家？你這腳沒事了？昨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還在家呢嗎？”

    夏天打開車門讓孩子們上車，跟夏喬說了句，“一言難盡啊，有精神了再說。”

    夏喬奇怪的看著這娘仨，怎麽都沒有精神頭，難道是坐車累著了？

    夏喬跟二個孩子說起學武術的事，“你們既然回來了，過幾天我帶你們去看看，正好你媽還沒上課，讓她也一塊去，省得她不放心。”

    一山想了想，“夏喬阿姨，不如咱們明天去吧！”他可不想浪費時間，那豈不就是浪費錢一樣！

    夏喬一聽樂了，“你這孩子倒是著急，行吧，明天就明天，那就明天下午好了，到時候我去接你們。”

    夏天一直聽著，這會問道：“我們買些什麽禮物好？有沒有什麽講究？”

    “你以為過去呢？什麽講究也沒有。禮物——嘛，你看著買點水果好了。”夏喬本來想說不用買，想了想怕夏天心裏不安，還是讓她隨便買點什麽東西好了。

    夏天心裏覺得買水果是不是不太好，感覺不太重視和尊敬老師似的，就琢磨起送什麽禮物既能表現出心意，又能讓自己能承受這個價位。

    夏喬看了她一眼，笑道：“噢對了，你不買水果也行，我表叔家有一對雙胞胎妹妹，今年都是十七歲，就愛吃蛋糕，要不，你做個慕斯蛋糕送過去得了。”

    夏天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

    好的蛋糕在市場上售價不便宜，而她卻可以自己做，既節約了成本，又表達了心意，還能送到收禮人的心檻上。

    夏喬把這娘三個送回家，約好了明天見麵的時間就走了。

    夏天送他們進門，又出去買了些菜回來，手裏順便還拎了兩串烤魚回來，一進門就喊道：“兒子，看媽媽給你們買啥好吃的了。”

    “烤魚？”一凡跑出來，接過烤魚高興的咧嘴，“媽媽，謝謝。”

    “你哥呢？把這條給他，”又囑咐道：“少吃些，一會媽媽給你們做晚飯。”

    在車上大家沒有什麽胃口，隻吃了幾口麵包，估計這會都餓了。

    “媽媽，休息一會吧，吃了烤魚一時半會的也吃不下飯去。”一凡建議道：“晚上別做費事的，做點炸醬麵得了。”

    夏天想了想，“也行，那就吃炸醬麵。”她把菜都放冰箱裏放好，洗了點水果拿進去給孩子吃。

    電話鈴響，她接起來，是要訂蛋糕的，而且是從博客裏看到她發的美食才打來電話的。

    夏天很高興，看來博客這個形式不僅給她帶來些人氣，還能帶來收益。

    她去做了兩個慕斯蛋糕，一個巧克力的，一個藍莓的，準備明天帶去夏喬的表叔家。

    剛去開了電腦，外麵就有敲門聲，夏天過去開了門，是一個小區的一個阿姨。

    “你們家昨天怎麽沒有人？我想買點蛋糕吃的，結果敲半天，還是對門老太太告訴我，有個男的開著個好車把你接走了。”這話說的，還有那眼神，怎麽那麽八卦呢？

    “我昨天回老家接孩子去了。開車的那個是認識的一個人，他順道正好送我去車站。”夏天不想解釋那麽多，就隨意的說了句，“阿姨，我這也是剛回來，蛋糕沒有了，你要想吃，明早上我烤了你再過來買？”

    “我後天要用蛋糕，想著你們今天還沒有人就去別家訂了。後天我兒子訂婚，你給我做四斤那個無水蛋糕，再做二斤金絲蛋糕。”她說著轉身，“別忘了啊，後天早上七點我來取。”

    走出去又道：“我取的時候再給你錢啊！”

    夏天答應了，送了她出去，正好對門老太太出來了。

    “喲，夏天啊，你回來了？昨天你去哪兒了？我看你竟認識些開好車的啊！”她在家隔著窗戶沒看清楚，不知道喬遠東就是那天她想要介紹給自家外甥女的，還以為夏天這又是嘎搭上哪個男人了呢！

    夏天很討厭老太太無孔不入的盯著自家，語氣很冷淡的道：“我昨天搭順風車回老家接孩子去了。阿姨，你老可真閑啊，這眼睛也好使，鄰居家誰家有啥事你都知道，我看您當偵探去都行。”

    看著這老太太，就更覺得老家的老鄰居的可愛。

    夏天心裏不痛快，不像往常那樣退讓，說完就把門關上。

    老太太愣了下，才明白夏天說的什麽，氣的直瞪眼，想罵幾句，就見樓上老太太下了樓，她們素來不對付，幹脆轉身當沒看見進了屋。

    樓上張奶奶樂的嘴都合不上，她聽到樓下說話聲，才沒繼續往下走的。

    夏天這話說的可真好，這老太太，為老不尊，一天天的盯著別人家，實在讓人厭煩。

    夏天進屋，想起沒給喬延山打電話，就喊了一山給姥爺打電話告訴一聲，已經平安到家了。

    自己則開了博客，看了一圈，把昨天老家樓坍，死了五個人的事寫上去，感慨道：“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經曆的多了，才更加珍惜生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她如今住的這個也是老樓，可因為在小區裏麵，不靠近大道，一樓都是民居，沒有改成門市房，改動的很小，到是不存在這個安全隱患。

    可夏天還是想，得趕緊掙錢，搬到附近的新樓裏去。

    一山過來看她在看電腦，想了想問：“媽媽，要不，我幫你在網上申請一個網店吧！”

    平時他和弟弟不上學，可以幫著經營網店，而顧姥姥回來後，簡單的蛋糕類都可以做，複雜的難的就等媽媽回來做好了。

    夏天聽到一山給她的介紹，覺得這樣也好。

    反正不吃草不吃料的，沒有什麽額外的費用，還能多掙些錢。

    一凡聽了過來也給出主意。

    “可以加些鮮花和蛋糕一起，許多人喜歡送情人，再加些巧克力，嗯，還可以加些紅酒。”

    夏天聽的目瞪口呆，她隻是想多賣些蛋糕，這又是鮮花又是巧克力又是紅酒的，她得多準備多少東西啊！

    一凡笑嗬嗬，“媽媽老土了吧，這些都不用額外準備，隻要你去找找貨源，有預定的咱們現去拿了和蛋糕一起送去就行啊！”

    夏天汗顏，她腦袋瓜照兩個孩子就是不太靈啊！

    “凡凡這個主意好，”她抱著兒子的小腦袋瓜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還有一山，這主意太好了。”啪的也給了他一口，“明天我就去找一找，咱們家這一片就有好幾家鮮花店，我挨著問一問，看誰家能給咱們便宜，就訂誰家的。”

    夏天想了想又問：“不過這紅酒咱們也不懂啊，這個應該買什麽牌子的好，什麽價位的？要不，等你姥爺回來，問問你姥爺？”

    喬延山有錢過，自然也懂得些紅酒的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