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名為新規實為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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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從溫暖而柔軟的床上醒來的時候,窗外早已豔陽高照。
我躺在床上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又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愣,才忽然意識到這裏不是我自己的住處,而是在我的一個下屬而且是一個男下屬的房間裏,是在我的一個下屬而且是一個男下屬的床上。我驚詫我竟然能和一個男人獨處一室,和一個男人獨處一室竟然也能睡得如此香甜,竟然連一點防範的意識都沒有。
我是變了嗎?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想一心保持著純潔純真、無邪無垢的我嗎?
我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身體的隱私部位,還好,沒有任何被侵犯過的感覺。看來蘇恒真的是一個正人君子,即使如昨晚那樣一度的情迷意亂,和一個公認為如天仙般漂亮的女孩子同處一室,他也沒有在趁她睡熟的時候欺負她。不過,雖然我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一晚,但不知從哪兒來的,我心裏卻無由地有了一絲難以說清的失落,這種感覺不是甜蜜,竟然是一種淡淡的苦澀。
我轉頭看了看地上,為自己昨晚突兀的決定感到頗不好意思。正因為我的存在,那個“正人君子”整晚不得不睡在地上,硬邦邦冷冰冰的地麵哪有柔軟的席夢思這麽舒服暖和呢?
可是此時,地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毯子,沒有任何東西,整個地麵都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蘇恒呢?蘇恒躲到哪裏去了?他什麽時候離開的?他昨晚真的是睡在這裏的嗎?
我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身上還套著那件寬大的白襯衫。我在這間不大的房間裏四處走動看了看,喊了幾聲“蘇恒”,沒有人答應,估計他不在屋裏。正在這時,我瞥見書桌上多出來一張紙,拿起看時,卻是蘇恒留下的一張紙條。紙條上字跡工整端莊,(我確信,在現在這個急功近利的時代中能把字寫得工整端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我也看過侯凱勝的筆跡,大概他繼承了做醫生的一慣風格,字寫得比龍飛鳳舞還要潦草,看他寫的東西必須連估帶猜,才能大致辨別出七八分。)紙條上麵寫著:
戴主管,
我已起來,因為有試驗需要繼續做,我先去上班了。早餐已經做好,放在餐桌上,隻是一些簡單的便餐。您的衣服也已經洗好,放在床邊。
蘇恒
年月日
看著這張字跡工整的紙條,讀著這一句句體己暖心的話,我心裏突然湧動著一股熱烘烘的暖意,眼角忍不住又潮濕了起來。他是一個男子,我沒有期待他會去做這些事情,但是他卻主動把這些事情都做了,而且做得相當好。不僅做得相當好,更重要的是,它們是專門為我而做的,我還是第一次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親身享受到這樣“為我而做”的待遇啊,而且是一個男子“為我而做”的。
我看見床上靠牆的一邊放著一疊衣服,正是我昨晚換下來的,此時已經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那裏。我的確要換上我自己的衣服才能出門,穿著蘇恒那件寬大的襯衫怎麽能見人呢,蘇恒想得真是周到。我又走進客廳,一眼就看見餐桌上放著一個碟子,裏麵有幾片烤麵包,上麵陪著一些沙拉,旁邊還放著一個煎雞蛋,另有一杯牛奶,就擺在碟子旁邊。這份早餐雖然簡單,但是我知道這是蘇恒專門為我而早起做的,一定花費了不少功夫,雖然簡單但是情義濃濃。
我從碟子裏拿起一片麵包,慢慢地咀嚼著,忽然有一種淚水就要衝出眼眶的感覺。這也是第一次有男人為我做早餐啊,雖然他沒有陪我一起吃,但已足以使我激動難捺了。我怎麽忍心把這些美味的食物快快吃完啊!
當我終於一口一口滿滿地吃完早餐後,我回到床邊,拿起那疊整齊幹淨的衣服準備換上。我真的要換上自己的衣服麽?我用手指輕輕地撫摩著依然穿在身上的這件蘇恒曾經穿過的白襯衫,一度想著就這樣穿著走出去吧,是啊,我怎麽舍得從我身上脫去這件曾經帶著蘇恒體溫的白襯衫呢?但經過一番掙紮之後,我還是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換好衣服後,就匆匆地走出門去。
門外的天空分外晴朗,門外的晨風煞是清爽,門外的氣息幾乎讓我陶醉,門外的世界已經讓我欣喜異常。
我走在宿舍區的石板小徑上,前麵有一片金光為我指引,兩旁有無數花香夾道歡迎,我仿佛是這個舞台上的明星,是這個世界裏獨一無二的寵兒。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腳步輕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技術部大樓。當我走向大門的時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門房間,昨晚的那個看門人不在那裏,現在的看門人是一個年輕帥氣個子很高的小夥子。大概他們已經換班了。
我剛走到門房邊,那個小夥子看見我,立刻站起來,身體挺得筆直,對我行了一個禮,大聲說道:“戴主管,早晨好。”
我微笑著回應了他,對他說道:“昨天晚上的那個看門人呢,就是那個身材高大、全身都是肉疙瘩、也頗有些年紀的人,他不在嗎?”
小夥子道:“他是晚班,已經回去了。現在是我當班,我姓李,我當白班。每天早晨七點鍾,我過來替換他。”
“每天早晨七點鍾,你們換班?”
“是的。”
我問道:“你知道哪裏可以找到他嗎?”
小夥子道:“如果戴主管有什麽事,也可以直接問我。”
我想了想,說道:“的確有一點事情,我還是直接問他吧,他可能更清楚一點。你能不能幫我一下,去找找他,叫他到我的辦公室。”
小夥子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去辦理。”話音剛落,他就轉身對門房裏的另一個人簡單地吩咐了幾句,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我走進技術部大樓,首先來到一組在三樓的實驗室,隔著寬大的玻璃窗看見蘇恒正在他的工作台邊忙碌著,一邊做實驗,一邊在認真地記錄著什麽,偶爾又停下來拿過毛巾擦擦額頭的汗珠。我微微笑了笑,沒有進去打擾他,徑直走進電梯,到了頂層我的辦公室。
我的辦公室外立著一個人,正是劉鴻飛。他見我過來,抬腕看了看那隻讓他頗為得意的多功能手表,又揚起眉毛、頗為得意地大聲說道:“戴主管,很遺憾地告訴您,今天您遲到了。”
我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問道:“什麽,我遲到了?”
“不錯,您是遲到了。”
“難道我也需要記錄考勤?”
劉鴻飛道:“這是製度,在這裏工作的每一個人都要記錄考勤。我是您的秘書,您的考勤由我負責。”
“這……這種規定原來就有嗎?我怎麽沒有聽說過呢?”
“這個規定是從您當主管以來才有的。您也知道,您成為技術部的主管,仍然有一些人不服氣,以至於出現了部分消極怠工的現象。為了嚴肅紀律,經我向大管家請示,大管家特批,從今天開始,技術部所有的人員——包括您,戴主管——都必須記錄考勤,以作為考核的重要依據之一。”
我聽劉鴻飛這麽說,不禁有些憤怒,說道:“這不是無理取鬧嗎?如果我需要出去辦事呢?”
劉鴻飛把下巴翹得比鼻子還要高,悠然自得地說道:“如果您需要出去,您必須事先向我請假。當然,我不是您的主管,無法批準或不批準,隻是記錄而已,這樣就不會算您缺勤了。”
我突然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啊,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呢。這樣吧,今天你就不要記我遲到了,從明天開始記錄,好不好,從明天開始?”
劉鴻飛一本正經地說道:“戴主管,您是我們大家的主管,更應該以身作則。您說不知道製度,這是沒有道理的,不能因為您是主管就網開一麵。今天遲到就是遲到了,我希望您能引以為鑒,不要再犯。”
“真的一點都不能通融?”我還想努力一把。
“通融?那就是犯錯,我不想因為您的錯卻導致我的錯,否則被您抓住了把柄,我在大管家麵前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見劉鴻飛如此強悍,不願通融,我不禁惱羞成怒,甩手說道:“好吧,你就記吧,你想怎麽記就怎麽記吧。”說完,我便不再理他,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劉鴻飛的聲音在辦公室門外響起:“我不會亂記的,您放心好了。”
遇到劉鴻飛,真是我的不幸,把我早晨以來的好心情一下子破壞殆盡。
我走進辦公室,坐在辦公椅上還兀自生著氣,心想這樣一來,自己的全部行蹤豈非都要落在劉鴻飛的眼皮子底下了。雖然我到哪裏去做什麽事情是我可以自由決定的,但如果把這些地方和所要做的事情全都一一告知劉鴻飛,卻讓我怎麽也不願意。
我在想,如果這真的是製度,我就要努力去修改它,最好同時把劉鴻飛從這個位子上挪開,他完全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隻是技術部主管秘書這個職位要想換人並不容易,不僅要有充足的理由,還要得到戴維的同意,這不是一會半會就能做到的。而且,我還有一個理由要把劉鴻飛從我身邊趕走,我現在看到劉鴻飛就覺得很不舒服,因為他是殺害馬豔麗的重要嫌疑人,甚至還把殘殺的對象指向了我,盡管這隻是我的幻景,但我相信這或多或少和還籠罩在一片霧障中的事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正思索這件事並且為這件事而感到煩惱的時候,不料機會很快就來了,來得比我想象得要早得多。
我在辦公椅上剛坐下不久,昨晚那個看門人就過來了。他敲了敲門,小心地問道:“戴主管,您找我嗎?”
我抬頭看去,正是昨天晚上攔在門口、不讓我和蘇恒進入技術部大樓、並且拿棍子要打我們的那個看門人。
我忙請他進來,坐在辦公桌前的沙發上,問他道:“你還記得我嗎?”
那個大漢看著我,猶猶豫豫地說道:“似乎有點印象,好像在哪裏見過,卻記不清了。不過您是大主管,見過您、認識您的人一定很多,我在什麽地方見過的也說不準。”
我笑著說道:“你的確見過我,而且就在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和一個男子要進入這幢大樓,隻是身上滿是泥汙,被你攔住了,你不讓我們進來,盡管我說我就是技術部的主管,你也不相信。你現在想起來了嗎?”
那個大漢聽我如此說,“騰”地一聲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臉驚恐,舌尖打顫,說道:“啊,原來果然是您,是……是主管您啊,我……我真是有眼無珠,竟然沒有認出是您,還拿棍子對您表示不敬,該打,該打,都是該死的貪了兩杯小酒闖出的大禍。戴主管,戴……,請您千萬不要生氣,不要解雇我,我毫不容易才找到了這份工作的,我很珍惜,隻知道要不遺餘力地做好它,想不到才幹了沒兩天就冒犯了戴主管。請您千萬不要生氣,千萬不要生氣。”
看見這個大漢驚恐萬分的樣子,我笑著安慰他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生氣,也不會解雇你,相反,我還要表揚你。”
大漢愣了一下,疑惑道:“表揚我?我……”
我說道:“不管你昨晚有沒有認出我,但你遵守規章,在不該讓別人進來的時候就堅決不讓別人進來,這樣做很好,我當然要表揚你。”
大漢猶豫著說道:“這都是我……都是我應該做的。”他的驚懼還沒有消除。
我說道:“你坐下,不必緊張,我有一件事要問你。昨晚我要進入這幢大樓時,你說‘小姑娘,你幹什麽不好,竟然要做那種事。’我想問你,你說的做那種事,你是指什麽事?”
大漢坐在沙發上,沉吟了良久,不敢開口。
我於是接著我自己的話說道:“你當時是不是認為我是一個……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半夜三更地和一個男人想混進技術部大樓,就是為了幹什麽齷蹉的事?”
大漢又站了起來,聲音顫抖著說道:“不……不是……,我,是……是的,是……,大概……”
我見他幾乎是承認了,接著問道:“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是不是你知道在這之前曾經有人這麽做過。”
大漢囁嚅著:“這……,這……”終究不敢說出來。
我看見大漢猶猶豫豫的樣子,心底已明白一定是在這兩天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隻是心中害怕,不敢說出來而已。於是我安慰他道:“沒有關係,你不要害怕,可以把你知道的全部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是誰這樣做過?你隻需對我說。你瞧,這間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別人不會知道的。不要怕,告訴我,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大漢想了想,終於鼓起勇氣,對我說道:“的確是這樣,而且一連兩天都是這樣。”
“一連兩天?”我驚訝地問道。
“是的,是……是您的秘書,劉秘書,他每天都會領同樣一個女人進來,他是您的秘書,我攔不住。可是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女人,穿得袒胸露背,這兒……,咳咳,而且言語輕佻,好像……好像就是幹那個的。”
我問道:“你認識那個女人嗎?”
大漢搖搖頭,說道:“不,我不認識她,她應該不是技術部的人,技術部哪有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
我從包裏拿出一張相片,是我昨天在侯凱勝那裏拍的,是馬豔麗昏迷中的相片。我把相片拿給大漢看,問道:“是不是這個女人?”
大漢看了看照片,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驚叫道:“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