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遊魂如何歸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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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侯凱勝的辦公室的時候,他正站在辦公桌前等著我,見我一進門就問道:“這麽急找我有什麽事?”

    幾乎在侯凱勝開口說話的同時,我也把自己的問題迫不及待地拋了出去:“馬豔麗現在怎麽樣了?她醒了嗎?她有沒有說什麽?凶手是劉鴻飛嗎?她怎麽和劉鴻飛混到了一起?……”

    侯凱勝一臉嚴肅,好像這些問題全部觸及了他身體裏的某個痛處,憂鬱地隻說了三個字:“她……死了。”

    馬豔麗死了?馬豔麗死了……

    這一切似乎都在預料之中,但似乎又都在意料之外。即使我已經有了一點心裏準備,但聽見馬豔麗的死訊,仍然讓我非常吃驚,即使如侯凱勝這樣一個受到很多人推崇的名醫在這個受傷的女人麵前也變得束手無策,隻能順從天上的那位生命的主宰者對她命運的嚴酷安排。

    我默默地,好像在自言自語地說道:“她……死了,她就這麽死了嗎?她有醒過來嗎?她有什麽遺言嗎?”

    侯凱勝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不安的神色,聲音低沉地說道:“她的確有短暫的醒來,醒來的時間很短,非常短。她隻說了一句話,這句話算是她的遺言吧。這句話隻有四個字:我想回家。此外沒有再說什麽,她很快又暈過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聽侯凱勝這麽清楚地把馬豔麗的話說出來,雖然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但仍好像發生在我麵前一樣。我沒有再說話,隻是慢慢地咀嚼著馬豔麗這句幾乎讓人痛心的遺言,“我想回家”。這句話嗬似乎不僅是馬豔麗對自己說的,在我內心深處何嚐不是同樣不斷地出現同樣的語言呢?一個人在外實在太累、太辛苦、太孤獨了,有家才會更安全、更舒適、更幸福啊。可是,馬豔麗所謂的那個讓她想回去的“家”到底在哪裏呢?

    對於這個女人的不幸,我隻能對侯凱勝輕輕地說一句,“保安部的結論是,她是自殺的。”

    侯凱勝默默地“哦”了一聲,但隨即瞪大了雙眼,驚訝地說道:“自殺?怎麽可能是自殺?都調查清楚了?”

    我點點頭道:“保安部的王大福今天上午專門來告訴我說,她是‘無因自殺’。這個案子就這樣終結了。”

    侯凱勝忽然嘿嘿地笑道:“‘無因自殺’?真是滑稽,王大福竟然還能想出這個詞語。好吧,雖然我持保留意見,但這個結論既然是保安部做出的,看來也隻能這樣接受了。”

    我站在那兒,看著侯凱勝表情豐富的麵孔,毅然決然地說道:“不,我不接受,我相信馬豔麗不是自殺,而是被殺的,凶手就是劉鴻飛。天哪,這個凶手竟然就是我的秘書,而我竟然還必須和一個殺人凶手共事,和一個殺人凶手天天見麵,想想我都覺得擔憂。或許……或許他下一個要殺害的目標就是我,不知哪一天我也會被他從那幢樓上推下去呐。我不得不對此進行防範。而最好的防範就是盡快查明真相,把他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揪出來,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侯凱勝道:“你怎麽那麽確定是劉鴻飛幹的?你有證據嗎?”

    我搖搖頭道:“沒有,我還沒有證據。不過,我有第六感,第六感告訴我,馬豔麗就是被劉鴻飛殺害的。你知道嗎,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靈敏的,尤其是我。我不久前還做了一個夢,你知道的那個夢,夢裏的很多事情都發生了,都成了現實,所以,我相信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的事情一定就是真的,馬豔麗就是被劉鴻飛殺死的。”

    我的結論在旁人耳中顯然有點武斷,甚至帶著許多感情色彩。侯凱勝沒有再說什麽,他顯然不相信我說的話,但這沒有關係,我本來就沒有指望他會相信我,我也沒有奢望我會完全依賴侯凱勝去調查馬豔麗死亡這個案件。一切還得靠自己。

    我看侯凱勝工作時戴著的手套還沒有除下,於是問道:“你最近工作很忙嗎?”

    侯凱勝歎息道:“剛才我正在檢查一個病人,得的病很可疑。你記得前不久我對你說起過的病毒嗎?”

    “那個人感染了病毒?”我問道。

    “是的,那個病毒還有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就是感染那個病毒的人就像中了毒一樣,在外表上出現中毒的症狀,乍一看,好像是被人下了毒似的。”

    一聽到症狀像是被人下了毒,我立即想到王大福說的話,他不是也在忙著調查這個案件嗎?

    “最近基地是不是有好幾個人都出現了這種奇怪的症狀?”我問道。

    侯凱勝點頭道:“嗯,這已經是最近的第四個案例了。”

    我說道:“王大福今天早晨也告訴我,他已經接手了三個類似的案子,沒有想到這麽快就已經有第四個了。他懷疑是有人故意下毒的。”

    侯凱勝鼻中哼了一聲,說道:“他認為馬豔麗的死是‘無因自殺’,怎麽不認為這些人是‘無因中毒’呢?”

    我問道:“你認為不是有人故意下毒?”

    侯凱勝道:“怎麽可能下毒,我相信沒有人能研製出這種病毒,至少到今天還是這樣。這種病毒太特殊了,根據我最近的研究成果,從表麵上看,它似乎不像是會致命的病毒,可它卻比任何致命的病毒的破壞性都要大,人一旦感染了這種病毒,在幾天之內就會斃命。我不相信人類以目前的技術能夠研製出這樣的病毒來,因此何來下毒之說。”

    我問道:“您的意思是他們感染的病毒完全來自於自然界,和人類活動沒有關係?”

    侯凱勝道:“我現在還不能肯定,但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我對侯凱勝的觀點未知可否,在我心裏,我總覺得這件事應該是人為的,或許也和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大人物”有關呢。

    我又問侯凱勝道:“被病毒感染的那四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侯凱勝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搖著頭說道:“死了,全部都死了。”

    我驚訝道:“全部都死了!”

    侯凱勝道:“不錯,全部,百分之百。多麽可怕的病毒啊!”

    聽侯凱勝這麽說,我心裏涼冰冰的,多麽希望這不是事實啊。

    “百分之百,未必吧,”我想找出一點證據可以反駁侯凱勝的觀點,或許這樣能讓自己那顆幾乎要凍結的心好受一點,“你說……你曾經說過馬豔麗也感染過這種病毒,可是現在卻沒有了,可見不是百分之百,感染這種病毒的人也有可能痊愈啊。”

    侯凱勝若有所思,說道:“這的確很奇怪,不過也許我搞錯了。我第一次見到馬豔麗的時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病毒,至少我當時認為她是感染了這種病毒,但是現在我也懷疑,我可能是搞錯了。”

    “搞錯了?你這個專家怎麽會搞錯呢?”我疑惑地問道。

    “嗯,她感染的或許是一種和這種致命病毒十分類似的一種病毒,但是那種病毒卻不致命,或者不那麽致命,並且會逐漸好轉。我現在是這樣認為的。隻可惜馬豔麗已經死了,我無法再做進一步的研究來確定我的新想法的正確性。”

    我突然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感染的就是這種致命的病毒呢,隻不過她的體內有一些特殊的東西能抑製它的發作,並最終消滅這種病毒。”

    侯凱勝道:“有,我有想過,如果真是那樣,或許我可以把這種抑製病毒的東西提取出來,這樣或許就能挽救其他被感染的人的生命了。隻是……隻是……”侯凱勝沒有繼續說下去,又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的意思是馬豔麗已經死了,這種希望就化為了泡影,他為此而深感惋惜。

    我問道:“如果重新研製抗病毒素,可能嗎?”

    侯凱勝道:“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那將花費漫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盡量找到病毒的來源,並對它進行隔離,雖然已經被感染的人無法救治了,但那些沒有被感染的人卻決不能再被感染了。”

    我問道:“那你找到病毒的源頭,或者有什麽線索了嗎?”

    侯凱勝有些絕望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還沒有一點線索,這太難了。”

    我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不過,我倒有一點線索,或許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幫助。”

    侯凱勝立即抬起頭,眼中那種陰鬱的光線也霎時消失,急忙問道:“什麽線索?你說,你說。”

    我看了一眼四周,確信這間辦公室裏再沒有外人,就去把門關好,返回來走到侯凱勝近前,悄聲說道:“我發現最近有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技術部送一小管血液樣本,委托技術部幫他檢測。檢測結果發現,這些血液樣本中包含了一種不知名的病毒,我想這個病毒和你剛才提到的病毒應該是同一種,而且這種事情已經持續了三年了。”

    “啊,竟然有這種事?”侯凱勝將信將疑,顯得有些興奮,好像終於找到了一點突破口似的——雖然這個突破口隻是猜想中的突破口——迫不及待地問道:“數據呢?你有這些血液樣本檢測結果的數據嗎?”

    我點點頭道:“有,不過現在不在我身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給你。”

    侯凱勝道:“太好了,竟然有這種事情,真是讓人難以置信,看來我原先的猜測全是錯的,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有人在秘密研製這種邪惡的病毒,而且還進行了三年。你知道那個送病毒來的人是誰嗎?或許我們可以從這個人的身上發現更關鍵的東西。”

    我從包裏拿出一張存儲卡,裏麵有我拍攝的一段視頻。我把它遞給侯凱勝,說道:“這是我在那個人半夜偷偷來取檢測報告時暗中拍攝下來的一段視頻,不過當時光線很暗,視頻不是很清楚,但如果有人認識這個人的話,我想還是應該可以辨認出來的。”

    侯凱勝接過存儲卡,急忙把它插進讀卡器,連接上電腦,在電腦上開始播放那段視頻。在視頻中,可以看到一個人偷偷地溜進實驗室,在一張工作台上取下記錄本,進行拍照。他的手裏雖然握著電筒,但他的臉上一直是陰暗的,看得不是特別清楚。不過,當侯凱勝看見這個人的時候,還是驚訝地叫了一聲:“啊,是……是他!”

    我見侯凱勝驚慌失措的模樣,急忙問道:“誰?這個人是誰?你認識他?”

    侯凱勝似乎沒有聽見我的問話,兀自在自言自語中,說道:“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可是……實在太像了,應該就是他。不,怎麽可能呢?”

    我看見侯凱勝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便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他是誰?”

    侯凱勝踟躕了一會,說道:“這個人——實在太像了。可是……他應該死了才對,應該是死了,怎麽會活過來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可是,如果不是他,還會是誰呢?他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非常清楚,不會錯,絕對不會錯。”

    我看著侯凱勝問道:“你認識他?你一定認識他,是不是?”

    侯凱勝看了我一眼,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對,我認識他。”

    “他是誰?”

    “他……他就是我的師兄。”

    “你的師兄?你還有一個師兄?”

    侯凱勝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他的名字叫李躍天,他也是一個醫學怪才。不過,在我的印象中,他是那樣雄心勃勃,一心要救苦救難。可是他怎麽會到基地來,研究這種邪惡的病毒的呢?這和我認識的那個李躍天相差實在太大了。我不相信是他,不相信,可是……”

    我打斷他的話,問道:“你剛才說他已經死了,這是怎麽回事?”

    侯凱勝道:“在我第一次來基地之前,我們一起學醫,並且學有所成。他當時被一家大醫院聘去,一開始就當上了血液科的副主任,可見他的確頗有些能耐。後來,爆發了一種很特殊的傳染性疾病,而且那種疾病具有很強的致命性,全國為之恐慌,世界衛生組織聘請了專家團隊專門攻克這種病毒,而李躍天就是專家團隊中的一員。後來……後來在某次試驗時,他不幸感染了這種病毒,聽說就在攻克病毒的藥物研究出來的那天,他去世了,那種藥物算是他一生醫學抱負中最大的成就吧。你看,你看,他已經死了,一個死人怎麽會活過來,出現在基地,開始研究這種邪惡的病毒的呢?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安靜地聽完侯凱勝的講述,說道:“你並不知道當時的狀況啊,或許他當時根本沒有死。他到基地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既然能來,他為什麽不能來?隻是他是不是的確就是你的那個師兄李躍天?他為什麽會來基地呢?我們隻要找到這個人,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了。”

    話雖這麽說,可是,這個叫李躍天的人到底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