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小屋門薄不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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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我跟隨陳大為走進那扇又高又大又沉的大門的時候,我就想到以後恐怕再也無法從這裏走出去了,這裏屬於那些人的地盤,而那些人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一隻綿羊落入了狼群,還期望這隻綿羊能獨立自己活著走出來嗎?好在現在這隻綿羊發現它在這群狼中還不算孤單,它甚至還能得到幫助,雖然對未來的命運仍然無法預料,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逃離狼群。本來我已經對未來灰心喪氣了,但自從遇到侯凱勝後,我的信心陡然大增,又對未來充滿了幻想。

    或許他可以幫助我從這裏逃出去的。如果我從這裏逃了出去,自然不能再到戴維那裏了,到他那裏依然是死路一條。我隻有遠遠地逃離基地,遠遠地離開這個群魔亂舞之地,遠遠地離開這些魔鬼的化身,才能找到自己安全的棲身之所在。

    可是如果我這麽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裏,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到這裏來呢?我是否還要再堅持我在這裏尚未成功的追尋呢?想到這裏,我心裏矛盾至極,一時舉棋不定。唉,誰說要在這個時候就決定什麽了呢?先把眼前的危險應付過去再說吧。

    正當我小睡未醒的時候,忽然聽見屋子外麵響起了一片嘈雜聲,好像一時來了很多人,都聚在一起吵吵嚷嚷,讓這個本來像墓地一樣安靜的地方一下子變得如菜市場般地熱鬧了起來。

    “是誰?外麵來的人是誰?”房間裏突然傳來另外一個人低沉的聲音,聲音中帶著顫抖,好像對外麵的來人感到非常害怕。

    呀,這個房間裏竟然還有一個人,為什麽我剛才沒有看見呢?這個人是誰?我忽然想起了為我和侯凱勝開門的那個禿頭男子,或許他就是這個房間裏另外的那個人吧。

    “噓——”這是侯凱勝的聲音。

    就在“噓”聲剛剛響起的時候,突然“啪”地一聲,燈光熄滅,房間裏一片漆黑。

    “侯醫生,侯醫生,發生了什麽事?”我緊張地輕聲問侯凱勝道。

    在黑暗中,我感到有個人悄悄地湊了過來,一直湊到我的耳邊,我能分明感受到這個人清淡的鼻息聲,氣息平穩,沒有因外界的嘈雜而出現絲毫驚慌。

    “戴小姐,你不要害怕,我猜可能是陳大為找過來了,我會在外圍配合你。”

    侯凱勝說罷,他的鼻息聲就從我耳邊消失了。

    “侯醫生,你說來的人是陳大為,他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我們不是趁著黑夜偷偷地過來的嗎?你剛才說你會在外圍配合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回答,周圍一片安靜。

    “侯醫生?侯醫生?”

    仍然沒有任何聲音。

    侯凱勝和那個人在黑暗中突然消失了?

    或許侯凱勝知道如果一旦被陳大為聽見屋裏有人說話,即使不開門,也會促使陳大為不顧一切地破門而入,那時我們幾個擅自闖入這間屋子的人都會被抓個現場,淪為陳大為的階下囚。於是見他們不說話,我也凝聲屏氣,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一個死人,幾個活人,躲在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裏,大氣不敢出一聲,這讓我感到非常詭異,不由地被令人眩暈的緊張和恐懼感捆紮得結結實實。

    即使我們噤若寒蟬,陳大為未必不會破門而入,而且我聽到外麵的嘈雜聲迅速接近,幾乎就到了門外。陳大為他們來得好快!

    怎麽辦?怎麽辦?或許侯凱勝自有妙計,否則他為什麽說會在外圍配合我呢,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可是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陳大為似乎是突然到來,亦在侯凱勝的意料之外,侯凱勝未必會有什麽妙計啊。怎麽辦?怎麽辦?如果真是這樣,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正在這樣緊張地胡思亂想時,忽然傳來猛烈的擂門聲,“咚咚咚”,聲音猶如戰鼓,震得我的心在“噗通噗通”地顫抖著。我很懷疑這裏的門是否夠結實夠牢靠,可能毋須多久就會被這群虎狼之師擂破撞塌了。我似乎已經看見門被他們大力掀翻時的情景,這群人潮水一般地湧進來,見到我們後不由分說地就把我們五花大綁,押到陳大為麵前報功領賞。

    “快開門,快開門。”門外響起了尖銳的叫喊聲。

    “把門打開。”

    “我們要衝進來了。”

    “我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

    “再不開門,我們就不客氣了。”

    外麵的叫門喊聲也同樣嘈雜紛亂。

    我心裏的緊張和恐懼感愈來愈強,聽外麵此起彼伏的叫門聲,好像屋裏的人再不開門,他們真的立即就會闖進來。

    如果他們闖進來看見我——這是必然的,會如何處理呢?在亂軍之中,讓我如何抵抗,如何掙紮,如何分辯,勢必性命難保。我是不是也要躲藏一下才好?想到這裏,我手腳並用,摸黑在地上爬來爬去,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我已經失去了侯凱勝的蹤跡,又不敢出聲叫他,隻得自己四處亂爬亂摸,像隻沒頭的蒼蠅似的到處亂撞。好在沒過多久,我就摸到了一件物體,十分寬大,好像是一個大箱子,我嚐試著去掀箱子蓋,卻沒有成功,我於是龜縮在箱子後麵,靜靜地等待著門外的那群“暴徒”破門而入。

    我剛藏下後不久,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卻是房門被那群孜孜不倦的家夥撲倒的聲音,屋子裏由漆黑一下子變得朦朧起來,卻是門外的月光透過門上的破洞照進了房間。緊接著就是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和亂七八糟的話語聲。突然我的眼睛被一片炫目的光亮刺痛,屋裏的燈不知被哪個好事之徒打開了。

    我躲在箱子後麵,一動不動,雖然我知道在這麽多“暴徒”孜孜不倦的搜索之下,這裏根本就不是一個藏身的地方。果然就在這群人剛撞開門、打開燈,看見屋子裏空無一人,嚷嚷道“躲到什麽地方去了”的時候,就有一兩個嘍囉發現了我,於是一群人爭先恐後地湧過來,雜七雜八地哄叫道:“在這裏,躲在這裏呐,找到了,找到了,”說這話時,就有人衝上前,拽胳膊的拽胳膊,抱腿的抱腿,企圖把我從箱子後麵硬扯出來。

    “住手!”這群人身後傳來一聲嚴厲的嗬斥。

    “主人,是主人來了。”

    人群紛紛向兩旁閃開,眾目睽睽之下,隻見一個人背負著雙手,在這一幫小鬼讓開的夾道中慢慢地踱步上前。此人正是陳大為。

    “嘿嘿,戴小姐,你果然在這裏。”陳大為看見我,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瞥了他一眼,沒有理睬他。

    “雖然受了一點苦,遭了一點罪,但戴小姐還是那麽優雅,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被這群醃臢粗魯的小人從箱子後麵七手八腳地扯出來,還有什麽優雅可言,陳大為這隻老烏龜,竟然想這麽惡心人。

    “原來是你這隻老狐狸,半夜三更,怎麽會興師動眾地到這裏來?”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沒好氣地說道。

    “老狐狸?哈哈,我很喜歡這個稱呼,多謝戴小姐的賞賜。至於為什麽到這裏來,這個問題本來是我要問你的,半夜三更,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我來當然是為了查勘吳誌遠的屍體,查清他的死因,最好能找到一點線索,揪出那個殺害他的凶手。”我盯著陳大為的眼睛說道,當我說最後的“凶手”兩個字的時候,幾乎就像把陳大為當成了這個凶手。

    “你說什麽?你來查勘吳誌遠的屍體?他的屍體在哪裏?”

    “不就在那裏嗎?”我用手指著那張長桌。可是當我目光隨著手指轉向那張長桌的時候,我突然愣住了。長桌上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沒有屍體,也沒有覆蓋屍體的白布。

    “戴小姐,你是在騙我嗎?”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我突然感到頭疼得厲害,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屍體呢?吳誌遠的屍體呢?剛才明明還在那兒的,怎麽轉眼間就不見了?”

    “不見了?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可以告訴你,這裏根本就沒有屍體,自始至終就沒有屍體。。”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見的。”

    “你看見的?真的是你親眼看見的?”

    “我看見的,我親眼看見的。他的屍體就躺在那張長桌上,還用一塊白布蓋著。是我……是我親手把那塊白布掀開的,我親眼看見吳誌遠的屍體就在那塊白布的下麵,就躺在那張長桌上的,怎麽不……不見了?”

    “戴小姐,你是在編故事嗎?我知道你的口才很好,但也不應該編故事來欺騙老夫。”

    “我沒有騙你,我也沒有編故事,的確是我親眼看見的。”

    “親眼目睹的東西不一定就是事實,你這個聰明人難道不知道嗎?”陳大為得意非凡地解釋道。

    “不,事情不是這樣的,這裏麵一定有什麽問題。”

    “不管事情是什麽樣子的,不管這裏麵有什麽問題,至少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

    “侯……侯醫生呢?他在什麽地方?”我突然想起了侯凱勝,他應該也在這個房間裏,這麽多人湧進來,他當然也無處可躲,可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見這群人找到侯凱勝,當然除了侯凱勝之外,也沒有找到那個幫助開門的禿頭男子。他們兩個人在燈光滅了之後好像突然從這間屋子裏消失了似的,在那個時候,整個屋子裏就隻剩下了我一個活人。

    “侯醫生難道和你在一起?”陳大為這句話問得很奇怪。他向身邊的一個個子矮小的男人使了一下眼色,那個矮個子男人立即轉身鑽出人群,走到我麵前,問道:“你到這裏來,是侯凱勝給你帶路的嗎?”

    見他們突然對侯凱勝表現出了興趣,我才意識到剛才我的這個問題真是問得愚蠢至極,不知不覺竟然把侯凱勝招了出來。見陳大為抓住這一點窮追不舍,我於是把頭藏在了胸前,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兒,隻見先前那個矮個子男人回到陳大為身邊,湊近陳大為耳邊輕聲說道:“兄弟們四處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侯凱勝,估計他不在這裏。”

    聽見矮個子男人這麽說,我暗暗心驚,在這群人闖進來之前,侯凱勝明明和我在一起的,他現在卻不見了,突然不見了。或許這個屋子還有其他出口,侯凱勝從那個秘密出口偷偷地溜了出去。

    “這裏還有沒有其他人?”陳大為問道。

    矮個子男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再沒有其他人了。”

    陳大為點了點頭,又把目光轉向了我。

    “戴小姐,我知道是侯凱勝把你帶到這裏來的,可是不知他采取了什麽花招,卻偷偷地溜走了,把你一個人撂在這裏,當他的炮灰。哼,你還想繼續掩護他嗎?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都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我沒有什麽可說的,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在折騰,和其他人沒有關係。侯凱勝?侯凱勝現在是你的左膀右臂,他怎麽會來幫我?就算他想來幫我,就憑我對你的厭惡,我也不會接受他的幫助。”

    “哦?如果沒有人幫你,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瞎打瞎撞地就過來了,這完全是一個意外,也完全是一個巧合。”

    “意外?巧合?嘿嘿,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信不信由你,我就沒有指望你這隻老狐狸會相信。你怎麽想就怎麽做吧,侯凱勝和我沒有絲毫關係,我沒有必要掩護他。至於你會不會傷害我,哼,我不在乎。”

    “戴小姐,你怎麽能這麽說,不管怎樣,我還是把你從戴維的手中救了出來,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你現在還在戴維手裏,我保證你早就沒命了。難道你就是這麽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救命恩人?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更不會在一個想害我的人麵前說這個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早知如此,我何必要從戴維手裏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救出來。”

    “我知道你這麽做一定不懷好意。你到底想從我這裏知道些什麽?”

    “除了不忍心看你慘死之外,還能有什麽目的呢?”

    “別假仁假義了,你這隻老狐狸心裏的那些小九九哪個不知誰人不曉?在路上隨便拉一個小孩來問他:你認為陳大為怎麽樣?他一定會說:那個老狐狸是個十足的壞蛋,惡棍,……”

    “又在編故事了。”

    “雖是編故事,但生動活潑,往往能夠一針見血地說明問題,難道不是嗎?”

    “好,你既然這麽說,說得很幹脆,我也就不再和你兜圈子了。你告訴我,那個東西在什麽地方?”陳大為突然神秘兮兮地對我說道。

    “東西?什麽東西?”

    “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要再和我裝糊塗了,你明明知道我說的那個東西是什麽。”陳大為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你從來沒有對我說起過你想要什麽東西,你現在突然說想要,我怎麽知道是什麽呢?如果你想要一頭獅子,或者一架飛機,我卻到哪裏去幫你弄了來。”

    “戴小姐真會說笑話。其實我要的東西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別人弄不到,但是你一定可以弄到。別人未必知道,但是你一定知道。這個東西……就像這麽大,上麵有一個火焰的圖案,嘿嘿,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