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殘破小屋遇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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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從這間看似已經廢棄良久的小木屋裏得到了一副不知何時被哪位高人使用過並且收藏在這裏的仍然鋒利無比的弓箭讓我在幾乎走投無路的絕望之中猛然擁有了得以僥幸繼續存活下去的驚喜,我用雙手一遍遍仔細摩挲著這意外的天賜之物,相信隻要我有足夠的勇氣和力量,未必不能像凱特尼斯一樣,和這個世界上的最凶殘的邪惡力量做殊死搏鬥,用手中強大的弓箭為自己贏得一個不必再恐懼和驚慌的未來。
我手上沒有表,木屋裏的牆上也找不到鍾,我隻能憑我的直覺感到現在應該還不到半夜。外麵黑得緊,雖然風聲小了許多,卻開始下起雨來。雨點打在木屋頂上的聲音越來越響,開始還是斷斷續續的,但很快就連成了一片,仿佛那肆虐成性的狂風見沒有贏得最後的勝利,連我這樣一個在它眼裏毫不起眼的嬌弱女子都能幸運逃脫,自然極不甘心,便奏明玉帝,又派了無數的雨兵,嚐試用它們從高空墜落的強大的力量前仆後繼地要擊穿這間木屋的屋頂,讓我終究無處可遁,最後乖乖地降服在它的淫威之下。
現在離天亮的時間還很早,雨兵如想破屋而入也還需要一點時間,我正好可以利用這點時間在木屋裏休息一會兒,讓自己疲憊的身軀稍微放鬆一下,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睡上一覺,那真是我在雨聲轟鳴內心仍然有些緊張的環境之下求之不得的了。
我把弓箭輕輕地放在桌上,找到一處幹淨的角落,坐在那裏,背靠著牆壁,雙腿蜷曲,兩手緊緊地抱在腿上,就這樣縮成一團,努力讓自己的體溫可以抵禦越來越重的寒濕之氣。
深山中這樣的夜晚的確冷得可怕,雖然我找到一座木屋暫時躲避風雨,可是風還是不斷地從木板釘成的牆壁的縫隙裏不斷地吹進來,即使我把全身蜷縮成一團,依然毫無幫助,冷風仍然從木屋四方的各個角落裏向我身體上的各個部位襲來,讓我擋無可擋,躲無可躲。更讓我感到不安的是,雨兵的持續進攻終於取得了突破,木屋的屋頂開始漏雨了,最初還隻是在某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讓人毫無覺察地一點一點地往下滴,沒過多久,隨著雨勢的變大,便滴滴答答地幾乎連成了一條線,片刻之間地上就濕了好大一片。不僅如此,漏雨的地方也越來越多,最後竟在屋裏形成了四五道小雨柱。
這座已經開始破損的木屋還能經受住今晚風將雨兵的摧殘嗎?看著到處都是縫隙的牆壁以及不斷從屋頂傾下的條條水柱,我開始有些黯然擔心起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雖然我已經疲勞得連站都懶得站起了,但絲毫沒有睡意,我不敢睡,隻怕這一睡去可能就是永遠的睡去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隻是望著黑暗怔怔地發呆,卻不知在想些什麽。耳中充滿了屋外嘩啦啦的雨打山石和屋頂的響聲,響聲在頭頂上如雷鳴般地轟響著,幾乎震耳欲聾。
夜來漫長無事,空自擔心和害怕也於目前的狀況毫無幫助,於是我突然想到:這座木屋到底是誰建造的?為什麽會把它建在這個地方?木屋的主人到哪裏去了?這真的是一座被廢棄的木屋嗎,還是主人隻是暫時離開?如果主人暫時離開,他會什麽時候回來?今夜嗎?顯然今夜他是不會來的,誰願意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冒著危險到這個荒山野嶺裏殘破不堪、陰暗淒冷的小木屋裏來呢。
即使我的頭腦裏被這些那些許許多多雜亂無章的問題糾纏著,但我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這些暫時無解的東西,如果現在隻是把全部精力都關注在這些似乎離自己還很遠很遠的雜亂的問題上,隻會使自己原本已經癱軟的身體變得更加疲憊,讓自己原本已經慌亂的心變得更加無法安定。
盡管我睜大了眼睛,努力讓還沒有多少睡意的我能多看清隱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東西,因此而遠離恐懼,但是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推移,漫長的夜變得更加漫長,無聊的空氣也變得更加無聊。屋外嘩嘩的雨聲似乎離我漸漸地遠了,竟不知在什麽時候悄悄地變成了綿綿不絕的催眠曲,在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催眠之中,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睜開,最終還是不知在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合上了,我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在這個時候能睡一覺,無論入眠是深是淺,無論時間是長是短,對我總是好的,我已經太疲憊了,疲憊得讓我覺得時間都停止了、世界都定格了似的。
可是,就在我入眠不久,我就看見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先是我在追著別人,我拚命地跑,被我追的人也在拚命地跑,我跑得氣喘籲籲,可是被我追的人的影子始終在我前麵很遠的地方晃動著,一陣猛追下來,我和那個影子的距離既沒有拉長,也沒有縮短。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別人在追著我,別人在拚命地追,我在拚命地逃,一直跑得雙腿再也不聽使喚,不得不扶著牆壁停下來彎著腰,好像心裏被什麽東西堵著,急促地喘著粗氣,仿佛稍有停息就會接不上下一口似的,似甜卻苦的水一陣又一陣地從喉嚨口泛濫進嘴中,黏膩住了舌頭和雙唇。我回頭一看,追我的人也如我一樣,扶著牆壁彎著腰,大口地喘著氣。不知什麽時候我又聽到了嬰兒的哭聲,聲音驚天動地,好像要把整個世界的人全部吵醒似的。我衝到搖籃邊看時,卻嚇了一跳,隻見這個慟哭的嬰兒雖然長著幼小的身軀,卻有一張大人的臉,而那張臉竟然和我的臉一模一樣。這個小怪物看見我時,突然不哭了,而是咧開嘴開始哈哈地大笑起來,而且一發地大笑不止,聲音震得屋子牆壁都開始瑟瑟地發抖。我簡直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嚇懵了,竟有好長一斷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時,拔腿便向屋外跑去。屋外正下著大雨,可是我已無法顧及許多,一個箭步便衝入雨中,跑得離那個讓我感到恐懼的嬰兒遠遠的,任瓢潑的大雨把我全身澆得透濕。這樣全身被大雨澆濕的處境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從我的思想裏對它已經有了強大的免疫力。可是我的腳步甫一站定,忽然朦朦朧朧中聽見有人在遠處高聲叫喊:“發大水啦,發大水啦,快跑啊,快跑啊!”聲音在雨中縹縹緲緲,似遠似近,乍聽上去,好像有人在嗚咽,再聽上去,方知是有人在驚慌失措的呼喊。“發大水啦,快跑啊!”那個驚慌失措的聲音仍然在一遍遍不停地重複著。
我一驚,刹那間從夢中醒來。
木屋外麵依然大雨盆潑,嘩啦啦的響聲震耳欲聾,木屋在風雨中似乎在微微地顫抖著。
那道驚慌失措的呼喊已然不見,那本來就是我夢中的幻象啊,我看了看屋子裏在黑暗中安靜的陳設,不禁為我自己的這些奇怪的夢而啞然失笑。
可是我剛自嘲了沒有幾秒鍾,我突然停住笑聲,因為在這莽莽深山之夜隻有暴雨灌耳的萬籟俱寂中,我那似乎變得有些敏感的雙耳忽然捕捉到了另一種聲音,這種聲音非常輕微,轟轟作響,夾雜在雨聲中,卻絕不是雨聲,似乎是什麽大型機器在遠方怒吼著。
“這是什麽聲響?”我驚訝道,立即把身體坐得筆直,把耳朵豎起來,拋開一切雜念,專心致誌地捕捉著那道輕微的轟轟聲響。
那道轟轟的聲響在狂亂暴虐的雨聲中聽得更加真切,也變得更加清楚。可是我依然無法分辨出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發出的響聲。在這深山老林裏,狂風暴雨的夜晚,這轟轟的響聲到底是什麽呢?一直持續不斷,而且似乎越來越大。
“發大水啦,快跑啊!”我忽然又想起了夢中聽到的這個聲音。
“大水?山洪?”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這模模糊糊的轟轟聲竟然是山洪?”
想到這裏,我立即跳了起來,側耳再聽。當我意識到這可能是山洪發出的聲響時,我的意識裏便被“山洪”這兩個字牢牢地霸占住。
“這裏是一條山穀,且處在下遊,從黃昏開始就一直下著暴雨,到現在也沒有減弱的跡象,爆發山洪是極有可能的大概率事件。”
我不能再等待了。這座木屋正坐落在這條狹長的山穀的中央,如果來的是山洪,它便首當其衝。
我沒有經曆過山洪,但聽說一旦山洪爆發,它來得就會非常迅猛。
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盡管外麵還在下著大雨,盡管我又冷又餓,而且身上還是濕漉漉的,但我必須離開這裏,我必須盡快離開這間不知還能不能為我遮風避雨的小木屋。
我不再猶豫,的確已經沒有時間再容我有任何一點猶豫和遲疑了,我用目光又迅速掃視了一遍整個屋子,就我目力之所及,我努力想發現一點有什麽可能對我有點幫助的東西可以帶走,可是我很快就失望了,除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張弓和一壺箭外,實在沒有任何其他東西了。
我一把抓過弓,把箭壺背在背上,稍微喘了口氣,便撲到門邊,把小木屋的門拉開。與其是說把小木屋的門拉開,其實木門被昨晚狂風中的那根樹枝撞裂後,又經過我的闖入,已幾乎散了架,因此我已不再是拉開小木屋的門,而隻是把它上麵還殘留的幾塊折斷或鬆散的木板拆裂了而已,我仍然是從門上的破洞裏鑽了出去。
當我鑽出木門、看見眼前的景象的時候,我狠狠地吃了一驚。
雖然風已經小了許多,但雨勢卻很猛烈,再加上夜色濃鬱,我幾乎看不清一丈以外的地方。
當我一鑽出木門,一腳便踏進了水裏,水深之處竟然已經快要淹到我的膝部了。我已看不見原來從小木屋門前潺潺流過的小溪,隻覺眼前茫茫一片都是水,原來在小溪上麵還有一座水平的小木橋通向這座小木屋,此時那個木橋的橋麵早已看不見了,隻能隱約看見木橋的一點欄杆還露在水麵之上。
天哪,路呢?路在哪裏?我倒吸一口冷氣,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出來。
遠處轟轟的聲音越來越響,好像就在山穀上麵的不遠處,隻要轉過一個彎就會衝到我麵前。
我已來不及細思,也來不及再辨別方向,更來不及猶豫自己是否會被這樣的暴雨淋得生病,隻是一低頭,一狠心,提起一口氣,便一個箭步便衝進了暴雨中,沿著依稀還記得的路徑以及勉強可辨的露在水麵上的三三兩兩的物體,深一腳淺一腳地找著往前行走的路徑。我不可能再向下遊而去,那樣的話遲早會被山洪追上;我也不可能再向上遊而去,誰願意在山洪侵襲而來的時候卻迎著山洪而去呢?我唯一躲避山洪的地方就是往旁邊的山上爬,盡量爬到高處,離開這個山穀。
於是,當我一穿過小溪上的那座看不見的小木橋的時候——我很慶幸這座小木橋沒有被昨晚的大風吹垮,我就像沒頭的蒼蠅似的尋找著往高處走的可能的路。其實從這裏上山根本沒有路,我所謂的尋找的路,隻是在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而已。
本來這裏即使沒有路,如果在平日,但想往山上爬到高一點的地方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是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不僅天上在下著大雨,大雨迷糊了我的雙眼,雨水滲入眼中,醃漬得眼睛又酸又痛,幾乎無法睜開;而且可以踏足的地方經雨水的衝刷,變得既泥濘又滑溜,如果一不小心,就會從上麵摔落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有這許多的危險,但我已別無他法,隻能手腳並用,爬兩步滑一步地不斷地向山上的高處爬去,隻希望自己能越爬越高,當山洪到來的時候,不至於變成一個倒在水中的水鬼。
山洪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