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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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萬泉的路上,再無波瀾,一行三人總算是無驚無險。
夜幕低垂中,範百裏他們踏進萬泉的核心地界,溫泉穀。
正如張天宇所說,他們三個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的麵孔都沒有得到盤問,這已經足夠說明,萬泉真的足夠廣博和包容。
整個上午都十分平靜,範百裏和陌離在別院的廂房靜坐,實際上隻不過是有個皮囊在此,至於心思麽,隻有他自己清楚。
晚飯雖然是精製酒菜,但是在範百裏嘴下如同嚼蠟,隻動了幾筷,就沒了胃口。張天宇已經傳過話來,應該是發現要找之人。
畢竟是在他人地頭,還不敢光明正大的開展。
範百裏食不下咽,陌離卻是胃口極好,風卷殘雲般的一個人把大堆飯菜一掃而空。好不容易到了預定時間,來接範百裏的馬車停在院子門口。範百裏隨著安排的馬夫登車,左右翻折,到了一處風月場所。
即便是萬泉,也是需要人性的解放。
範百裏跟著那馬夫穿堂過室,麵前是一間靚麗大殿,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中間能夠見到不少中原人士。不過看他們樣子,大多已經樂不思蜀。
擺設都是簇新的黃花梨、小葉檀,這東西在萬泉可不算寶貝,幾乎遍地都是。數個巨大的燈盞從屋頂垂下,上麵用來照明的居然是夜明珠,可見這溫泉穀,不光是一個鬆散的門派,更是一個巨大的消金窟。
馬夫把範百裏引到一個門口,示意他進去後,就站著不再動換。
這是要……
我還沒……
準備好……
範百裏此刻分外的緊張,這張天宇的安排,莫非是來風流快活的?這可說不過去啊。
見慣大陣仗的範百裏,此刻竟然有些慫了。深吸一口氣,給自己一個足夠的信心,然後推門進去。
真的是有一個婀娜多姿的背影對著他!
伊人轉身,顧盼生姿。“公子,奴家等你許久,隨我來吧。”
範百裏一哆嗦,差一點掉頭就跑。不過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跟了過去,這一轉身,丟了線索如何辦,畢竟是張天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範百裏默不作聲,跟著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了幾個彎。原來床下不止可以藏人,還能有暗道。聞著傳到鼻尖的香氣,他的心裏沒有了半點旖旎味道,這個方向,很明顯是要去做正經事情的。
再到地麵之時,範百裏發現,他們似乎是到了一個小巷子中。伊人在一個門上先叩三聲,停片刻,再叩四下,悶在吱呀一聲開啟。
在鬧哄哄的大背景音下,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小巷子的開閉。
“接下來的行程,就需要公子自己走了,會有人指引著你。”
香氣慢慢的遠去,範百裏的精神更加振奮了些。
“公子,請隨我來吧。”一個手執風燈的青帽小廝,輕聲說到。
範百裏沒有選擇,對於張天宇如此謹慎的安排也能想到原因。畢竟他自己已經是天下人惦記的人物,至於消失數年的乃父,更是孜孜求索的目標。
依舊是七拐八拐,穿越過幾個回廊和小酒館後,範百裏再次交換引路人。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的道路,剛開始還有心思記住路線,但是如此反複循環,已經忘到九霄雲外。
“請進吧!”一聲青脆的少女聲將範百裏從沉思中拉回,他終於站在了一個還算明亮的房門之前。
此處,看上去很像某個裝潢淡雅的精舍,想必是為了附和某些人的口味所建。
一個挺拔的男人背對著門站在大堂正中,借著燭火,看著強上的一副梅香傲雪圖。白梅似雪,紅梅勝殷。
大門聲響,觀賞之後,悄悄退去。
那個男人緩緩轉身,麵容七分與範百裏相思,不過更加仙氣。然而若仔細看,卻可見那一雙劍眉濃淡相宜,合適不過,他看向範百裏一眼,眼神中滿是孺慕。
那男人緩緩開口,聲音沉醉:“孩子,學會堅強,才是生存之本。如今,你這發色,竟然比我白的還早。看來,你確實適合生存在這個世上。”
範百裏心中一陣緊縮,似乎是被什麽紮到一般,眼眶瞬間就被什麽東西填塞,感覺止不住的要往外落下。
“世人多道我背信棄義,一生庸碌。可是那些人,又豈知我所追求的目的和方法?世人隻道我們修成幾家修為,可知我們受過的苦,留下的血?無人知,無人曉,這條路選擇了就是如此。記住,莫要後悔,後悔從來是這世上最為無用之事。”
“永不後悔!”範百裏咬著牙說出幾個字。
真正關心你飛的累不累的,隻有至親。
範雲瀾看著範百裏,目光鋒銳如劍。如是過了一會,忽然仰天大笑,道:“果然是我的兒子!好,好!”
範百裏眼中發酸,有些東西終於控製不住,瀑布般的流下來。
“爹!”
一聲呼喚,似乎是包含著二十年的思念,還有也無數難眠夜裏的猜想。
如今一切成真,曾經想過千萬遍的場景都化作無用功,最能表明心跡的,唯有這一聲呼喊,一語,勝過千言。
“看到你的模樣,想必你娘親也定然是泉下有知……”
範雲瀾歎息一聲,眼神一瞬間變得失了顏色,哀傷之至。與子女的重逢,並不能寬慰失去愛人的傷痛。盡管,這份愛已經失去十幾年。
“娘會是個好母親的,對麽?”
“那是自然,她能舍卻半壁天下生下你,自然能把你養成王子。可憐我的孩兒,有個苦命的童年還不算,還要成為一個和我一樣之人。”
範百裏笑了笑,“已經成為習慣,沒有那些日子,或許也找不到您。”
“你我父子天生注定,世間誰能阻擋。若非是……唉,算了,不說也罷。”
忽然間範雲瀾身上氣息一泄,目光變得淩厲,“是誰將你害成如此模樣,爹去料理了他。”
範百裏默然片刻,道:“事實上,我並不介意,也不恨,因為所有承受的,所有經曆的,對我來說,才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