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織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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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飛鯉再三對自己說,男人要大度,男人要大度,男人要大度,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自己和織染十幾年的感情在那擺著呢,患難與共,相濡以沫,情比山高,比海深,豈是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李慶元一介外人可以插足的?

    但是看到李元昊和織染越走越近,織染還不排斥那位李大公子的親昵動作,張飛鯉胸肺火燒,百爪撓心,惱怒不已。

    他曾經親眼看到,李元昊削了一個蘋果喂給織染吃,織染羞澀搖頭,李元昊便撒嬌耍潑,最後織染不得不輕輕咬了一口,那臭不要臉的李慶元還問:“好不好吃,甜不甜?”織染笑著點頭:“好吃,也很甜。”

    我呸,甜個屁,也不見你吃公子我削的蘋果,倒是和那李慶元親密無間,還被喂著吃蘋果,害不害臊,哼。

    張飛鯉想了想,似乎還未曾給織染削過蘋果,都是目盲姑娘給他這做公子的削蘋果,蘋果放在麵前,張飛鯉還有點不情願吃,嫌麻煩。

    坐在小鋪子的書桌前,張飛鯉捧起一本《文獻通考》,讀了一兩頁,滿心的焦躁不安,研墨兩下,才發現硯台內水已經幹了,衝著弄堂喊了兩句:“織染,織染,給公子取水來,磨墨的水沒了。”

    弄堂內靜悄悄了,一點聲響都沒有,再也沒有織染清淩淩的聲音響起來:“公子稍等,馬上就來。”

    一陣風吹過小鋪,卷起一陣塵土,便再也沒了動靜。

    張飛鯉勃然大怒,雙眼充血,重重丟下墨錠,雙手舉起硯台,高過頭顱,就要摔在地上。

    半晌又舍不得,把硯台抱在懷裏,這個小小的硯台是他和織染兩人一同研磨而成,他舍不得摔。

    剛剛流亡到嶽麓書院,兩人用全部家當置辦了這一間小小的縫補鋪子,身上沒有半顆銅板,靠著隔壁牛福貴的接濟度日,張飛鯉要去書院讀書,筆墨紙硯一樣都不能少,筆墨紙買不起好的,可以買壞的,唯獨這硯台成了問題。在隻有星光,而無燭火燈光的弄堂內,兩人腦袋對著腦袋一合計,自己製作硯台。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床,走到嶽麓山下,清晨的淡淡迷霧之中,張飛鯉牽著織染冰涼的小手,漫山遍野尋找合適的石頭。

    一台上好的硯台需要選料、設計、造坯、雕刻、磨光、配盒等步驟,兩人不可能這麽講究,隻求能夠找到一塊大小合適、質地堅實致密的石材,在小鋪子的大石墩子上磨出雛形,能盛墨存水即可。

    從早上到晚上,兩人拾了整整一大麻袋的石塊,張飛鯉一邊埋怨,一邊背著石頭回家,兩人又在弄堂裏折騰了大半夜,挑揀出一塊大致滿足要求的石塊,放在桌子上,張飛鯉美美伸了一個懶腰,運氣不錯,竟然找到一塊上乘的石料,若是讓功夫深的老師傅稍加雕琢,應該能有上品硯台的品相,如今如此境地,就沒有這麽多要求了,招呼一聲一旁的織染,兩人睡下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忙碌了一天的張飛鯉懶洋洋起床,聽到弄堂內發出謔謔聲響,他出門一看,織染一臉汗水,正給石頭磨光,一個小小的硯台已經有了形狀。

    馬上就要上山讀書了,織染怕耽誤少爺的功課,天還沒有大亮便起來打磨硯台了。

    張飛鯉看著雙手磨出血的織染,喉嚨發幹,織染笑著問:“公子起床了啊?織染馬上去做飯。”張飛鯉不溫不火嗯了一聲,卻早已經淚流滿麵。

    織染起身,摸向廚房:“織染馬上就磨好了,誤不了公子上學。”張飛鯉又是不溫不火嗯了一聲,拿起血跡斑斑的硯台,上麵點點殷紅,像是石頭流出了淚,他坐下狠狠的去磨硯台,整個小鋪後院內發出石頭撞擊的聲響,乒乒乓乓,也遮住了他發出的嗚嗚哭聲。

    廚房內織染聽到外麵的聲響:“還是公子厲害,比織染手勁兒大多了。”

    “那是自然,公子我是誰,上山可打猛虎,下海可捉蛟龍。”張飛鯉一邊流淚,一邊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硯台磨成之後,織染的血順著石頭細小的紋理滲透進去,細弱遊絲,卻再也消失不了。

    張飛鯉用小刀在硯台上刻下了兩個字——織紅。

    那時候,什麽都沒有,可是張飛鯉卻覺得,那是家破人亡、顛沛流離多年之後,第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覺。

    但是,現在一切似乎都變了,都怪那個李慶元,好死不死的突然出現,還想搶織染,織染是我張飛鯉的,也隻能是我張飛鯉的。

    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張飛鯉放下硯台,來到廚房,摸起一把刀,在大石墩上霍霍抹亮,雙指試了試刀鋒,氣衝衝走出小鋪,二話不說向著對麵的胭脂小鋪衝去,看我不砍了你。

    來到胭脂小鋪前,裏麵熙熙攘攘,自打李元昊來了之後,胭脂小鋪前圍滿了書院下來的女學生,已經人滿為患,還時不時發出一聲聲的驚呼聲。

    “都讓開!”張飛鯉一聲大吼,一心的憤怒和焦急,自己若是和大牛哥一般,一個勁的男人要大度,保不齊織染隔天就不是自己的織染了。

    擁擠的人群紛紛回頭,看到怒目圓瞪的張飛鯉,舊相識,一同上課讀書的師兄,也不知道張師兄為何如此惱火,讓開了一條道路。

    道路的另一頭,李元昊子母雙刀不斷在指頭之間遊走,眼花繚亂,如同飛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剛剛人群之中爆發出一聲聲的驚呼聲,便是李元昊舞刀引起的。

    糟糕,張飛鯉心頭一顫,年輕公子哥流行佩劍帶刀招搖過市,他原本以為李元昊的腰間雙刀是裝飾用的,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會武之人,他看不出李元昊武功的高低深淺,但是卻知道,絕對在自己之上,或許十個張飛鯉也不是李慶元的對手。

    “張兄,找在下有事兒?”李元昊滿臉笑意的望著手持菜刀的張飛鯉,手中雙刀不停,如同聽話的風箏一般,仿若有一條線纏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