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葬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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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震驚、憤怒,直勾勾等著眼前白發蒼蒼的老人,撕心裂肺得喊道:“為什麽?!奶奶,這都是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太皇太後老淚縱橫,伸出幹癟的雙手,顫顫巍巍伸向李元昊,尋求最後的一點安慰。
李元昊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又搖搖頭,立在當場,緊了緊身後的李秀策。
“哀家怕,哀家怕秀策將來會有歹心,要奪取你的江山,而你元櫻,你這麽善良,怎麽舍得責罰秀策,若是那般,這大魏的江山,可就要易主,不再姓李了,奶奶我死後,怎麽還有臉去見你的母後?!”老祖宗渾身顫抖,如同寒風中搖擺不定的枯樹,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行將就木:“在吳清源的事情上,奶奶對不起你,至今追悔莫及。奶奶曾經發誓,隻要奶奶還活在世上一天,這大魏的皇位永遠都是你的,可是哀家走後呢,哀家要給你留下一個碩大的穩固江山,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讓匈奴擄走秀策,讓他在草原自生自滅?!”李元昊憤怒,臉色變得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猙獰:“你,你,你......怎麽......這麽狠的心......怎麽......這麽惡毒???!!!”
“惡毒?”太皇太後不斷喃喃著兩個字,轉而憤怒異常:“哀家是惡毒,但是他們又對我們李家做過什麽?南梁的陳景琰該死,匈奴的中行書該死,西楚的諸葛唯我該死,天下人統統該死。”
“這就是你如此對待秀策的理由和借口嗎?你的心裏隻有大魏,隻有李家,你什麽時候想過我和秀策,又什麽時候為我們著想過?”李元昊大聲喊道:“你沒錯,從來都沒錯,難道十幾年朝夕相處,換不來你一點的憐憫嗎?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姐弟倆,所以,你......去死吧!!!”
太皇太後如同被抽幹了最後的精氣神,癱坐在病榻之上,蒼老如影隨形,瞬間爬滿了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粗糙的灰白。
自始至終,李秀策臉色平靜,沒有憤怒,沒有痛苦,也沒有悲涼,像是一灘平靜水麵上的睡蓮,毫無波瀾,他從李元昊的後背上掙脫下來,身子搖搖晃晃,幾乎摔倒,李元昊伸手去扶,卻被他輕輕推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姐,我沒事兒。”
琵琶骨上有傷,那是在盛京城皇宮,硬生生被鐵鏈穿透留下的,後背上有傷,那是逃出盛京城的途中,被鐵浮屠撞擊留下的,左腿有傷,那是慕容恪用軟劍掰斷的,幹裂的嘴唇,透骨的寒冷,十幾歲的李秀策像是久經風霜一般,一瘸一拐靠近太皇太後。
一刹那,大魏最尊貴的老祖宗突然有些害怕眼前的少年,向後躲了躲,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像是剛從風雨中走進暖室的貓咪,說到貓咪,一隻雪白的小貓咪從李秀策的懷中探出腦袋來,李元昊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白絨絨的腦袋,然後坐在病榻一旁,伸手握住太皇太後的雙手,低頭附耳,臉上淡淡微笑,輕輕說了一句話。
李元昊沒有聽清,懂得唇語的楚人鳳幽幽歎了一口氣,老祖宗卻是淚不可止:“秀策,奶奶對不起你,奶奶對不起你!”
李秀策突然伸手將太皇太後攬在了懷裏:“奶奶,秀策不怨您,如果秀策是您,做得肯定沒有您好。”
一個動作,一句話,讓已經滿臉淚痕的太皇太後淚如雨下,嚶嚶嗚嗚,哭得像個孩子。
向著李元昊招招手,李秀策讓大姐過來,李元昊立在當場,如同一個慪氣的孩子。
“姐,你過來!”北魏小王爺開口道,語氣中說不出的威嚴,不容置喙:“過來給奶奶道歉,快點!”
李元昊挪到病榻之前,緩緩坐下,伸手握住太皇太後的雙手,一刹那,多愁善感、優柔寡斷的北魏女天子眼淚便吧吧的落了下來,眼前的至親老人已經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她走之後,這個世上隻剩下自己和秀策相依為命了。
“奶奶,元櫻錯了,元櫻混賬,不該說那些混話。”
“不,是奶奶錯了,那個雪夜之後,奶奶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他人,慢慢開始疑神疑鬼,是奶奶對不起你和秀策,奶奶真的錯了。”太後死死抓住李元昊的胳膊:“元櫻,別怨恨奶奶,以後的路會很長很長,但是你一定要挺住,即使挺不住了,也要熬下去,將他們一個個都熬死。”
“我會的。”李元昊的憤怒被悲痛代替,躺在床榻的老人承受的隻比自己多,不會比自己少,那麽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去苛責她呢。
“這樣,哀家就放心了,元櫻,這世間再也沒有比看著仇人死去,更令人高興的事情。”太皇太後呼出一口氣,開口吩咐道:“人鳳,去取些點心來,哀家要和皇帝、秀策,吃一頓簡單的團圓飯。”
楚人鳳一手捂著肩膀,低頭退了下去,命人送來一盒糕點,然後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之中,不見了蹤影。
溫暖的慈寧宮內,一家三口圍著一盒糕點,太皇太後臉上突然露出別樣的神采,臉上是濃濃的笑意,咳出一口鮮紅也不在意,看看李元昊,又看看李秀策,說不出的滿足。李元昊卻揪心異常,因為她知道,這是回光返照,日薄西山之前最後的落日餘暉,不可逆轉,也不可改變。
慈寧宮外,鵝毛大雪彌漫天地,囊括宙宇,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水往低處走,雪向地上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沒人能夠改變,但是突然之間,天地飄雪凝固不動,定格在一處,皇宮之內的小宮女們,驚訝無比,伸手在空中摟了一把,竟然如同手掌在鏡子之上劃過一般,擦下了一把涼爽的雪花。
整個紫禁城內,皆是出現了雪花凝固空中的奇異景象,跳動的燭火燈台也突然定格,就連空氣也凝固,從北方刮來的風如同撞在了一道牆上,絲毫刮不進皇宮。
下一刻,在慈寧宮的正上方,黝黑的天空裂開一道縫隙,有源源不斷的純粹光芒照射下來。
天葬,又見天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