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浮生流年,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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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連勃勃的拳頭越來越近,帶著畢生修為,圓潤自如,重重砸在李元昊的眉心之上,拳勁剛猛。

    郝連勃勃能夠清晰感覺到拳罡舒展,每一份的勁力都完全釋放,這是他此生第二次如此酣暢淋漓的揮出一拳,第一次是在古涼州之前,一拳砸過,鎮北軍副將一條手臂斷裂,鎮西軍副將洪熙官退去百丈,而他穩穩跨過金剛三十二品的瓶頸,出現在大金剛境之上。

    李元昊黑發後仰,任憑拳罡落在眉心,想象中頭顱炸裂的現象沒有出現,就連鮮血流濺都沒有。在北魏天子的雪山幽府之內,一股無可匹敵的氣息蓬勃而出,炸開郝連勃勃的拳罡,一覽無餘得撞在對方的胸口之上。

    李元昊趁機奪回黃淳風的斷劍,劍柄回旋,磕在了草原虎的眉心之上,直接將郝連勃勃擊潰,重重摔在地上。

    郝連勃勃一口鮮血噴出,臉上隱隱有死灰色:“好心機,竟然強行在體內藏匿了一抹龍脈氣運,但是如今你的滋味也不好受吧,還能使出幾分力?”

    李元昊大口喘息,口鼻之中不斷有黑色的血滲出,出了皇宮之後,龍脈氣運從體內流走,李元昊強行在體內保留了一抹氣運,目的就是吸引郝連勃勃現身,給予雷霆一擊。

    李元昊的戰力和境界在九州天下排不上號,但是在隱藏氣息方麵,她又獨樹一幟,對於此事,被割下頭顱的澹台國藩體會應該最深。不過,那時李元昊是將氣息壓榨成一灣死水,此刻卻是要將龍脈氣運藏匿體內,天地造化的氣運豈能被囚禁在一個人的靈海幽府之內,所以李元昊踏步行走在街道之時,體內氣息橫衝直撞,如同江河決堤,疼痛難忍,若是流露出些許不適,以郝連勃勃的謹小慎微,必定不會露麵。

    “你呢,草原大將軍,你又能使出幾分力?”李元昊一聲嗤笑,蔑視望著郝連勃勃。

    緩緩起身,郝連勃勃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濁氣:“不多,剛好能夠殺你!”

    兩人同時前衝奔跑,毫無花哨的簡單對撞,小巷內一聲巨響,李元昊靠著殘留體內的氣運和郝連勃勃的重傷,勉強五五平手,扭身揮劍,幹淨利索的劍氣劈向郝連勃勃。

    郝連勃勃騰空而起,躲過劍氣,雙腳在小巷的牆麵上輕點,朝著李元昊一拳捶下。

    李元昊深知眼前這位草原大將軍的氣息雄渾,沒有硬接,而是人隨著劍走,在狹小的街巷內走出一個大圓,突然出現在郝連勃勃的後背,劍身橫臥,拍砸向對方的後腦勺。

    郝連勃勃氣沉丹田,直直落地,身子一轉,拳頭砸在斷劍之上,一聲如同鍾聲一般的巨響炸起,直接帶著李元昊的身子一頓。

    簡簡單單一次交手,兩人各自退去,相距十丈,李元昊的身子如同散了架一般,疼痛難忍,但是心頭卻湧起了一股意氣風發的痛快感,主動持劍而行,下劈的劍勢越來越重。

    開始之時,對於李元昊揮出的劍,郝連勃勃盡數接收,不是強行打散,就是一手攥碎,而隨著時間推移,郝連勃勃突然發現北魏天子的氣勢越來越盛,好似瘋魔了一般,沒了開始的輕巧,隻求勢大力沉。

    兩人擦肩而過,郝連勃勃那一隻被時未寒刺瞎的眼睛再此遭受重創,鮮血不斷,更添恐怖,而李元昊的肩頭也滲出了點點血跡,雙眼血紅,臉上流露出瘋狂之色。

    此時,街頭小巷的兩側,楚人鳳和灰衣人出現在李元昊的一側,樊小快和趙星途出現在郝連勃勃一側。

    “你們繼續,我們路過,不出手,就是想觀察一下高手之間的對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磨礪一下自己的境界。”樊小快依舊捧著一大碗麵,大口吃著麵條。

    趙星途顯然不太喜歡樊小快的解釋,太直白,不過也是實話。

    李元昊好像沒有聽到樊小快的聲音,口中不斷呢喃“殺了他,殺了他”,猛地轉身,向著郝連勃勃殺去。

    郝連勃勃似乎也厭倦了這好無休止的廝殺,將生死置之度外,抱著必死的決心衝了上來,務必在一招之內定下生死。

    既沒有磅礴的氣息外泄,也沒有玄妙的招式,最簡單的前刺和出拳,李元昊一劍刺入郝連勃勃的肩頭,草原大將軍也一拳砸在北魏天子的額頭上,將北魏天子的發髻打散。

    李元昊臉色一狠,咬緊牙關向前推了推斷劍,將郝連勃勃的肩頭刺透,然後緩緩抽出斷劍,終於體力不支,披頭散發的直勾勾倒了下去,而郝連勃勃也重重摔了出去。

    天空之中,一條氣運黑龍向北逃去,其中一股氣息從天而過,卷起郝連勃勃,刹那之間已經出現在太安城以北六十裏處的一座山穀裏,魏墨城眯眼揮袖,一道橫跨天地長達百丈的刀罡飛追而去。郝連流水剛剛停歇,還未來得及查看郝連勃勃的傷勢,百丈刀罡已經來到眼前。郝連流水扶著自家大哥再逃,化作北去流光,百丈刀罡轟然一聲切斷山穀,沒入煙塵。

    “快逃!”樊小快突然一聲大喊,快若流光向著太安城外逃去,還在仔細觀察北魏天子的趙星途心頭一驚,後知後覺掠出皇城。

    有郝連流水牽製兩甲子高齡的魏墨城,兩人能夠悠哉悠哉進城,沒了郝連流水的牽製,太安城內百丈全無敵有一百種方法能讓兩位少俠死得幹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楚人鳳剛想要上前查看李元昊的傷勢,突然止住了步伐,抬頭向著街道盡頭望去,一個人正站在那裏,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罵罵咧咧。

    仰躺在地上的李元昊聽到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張精致的不像話的臉低頭貼了上來:“你,你怎麽來了?”

    那張臉笑了笑,咽下口中的甘蔗:“逃出皇宮可是一位公主殿下的標配,一輩子不溜出去一次,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南梁公主。”

    灰衣人拍了拍楚人鳳的肩膀,露出的眼睛彎出一個弧度,似在笑:“走了。”楚人鳳轉身離開,還時不時回頭偷瞄。

    陳洛妍將李元昊背起來,重重喘了一口氣,歎氣道:“你胖了!”

    李元昊伸手捏在陳洛妍的腰間,狠狠擰了一下,疼得陳洛妍齜牙咧嘴。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彎月掛在柳梢頭,整個太安城彌漫在韶華月光之下。

    皇宮祭孔大典,皇城司清理整頓太安城,一整天太安城靜悄悄的,此時千家萬戶點上燭火燈光,出門透氣,擺攤的擺攤,聽曲的聽曲,太安城又恢複了以往的熱熱鬧鬧,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一對青年便行走其中,一個瘋跑撒歡的孩童突然睜大眼睛,站在兩人身前,好奇的望著兩個如此好看的人,腦海裏突然冒出先生教過的《木蘭辭》。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陳洛妍摸了摸孩童的腦袋,取出幾顆銅板,買了兩串冰糖葫蘆,一串給了孩童,剩下一串自己先吃了一口,然後遞給背上的李元昊。

    “從嶽麓書院到聖人書院,從太安城到草原大漠,又從盛京城到神極閣,走走停停幾年,你算是走遍了天下山川,從孔唯亭到你奶奶,從趙督領到黃淳風,你也算是嚐遍人間極致的生離死別,所以如果想哭,別硬撐著,我的肩膀夠用,寬闊溫暖還有香味哩。”陳洛妍聳了聳肩膀,開口說道。

    李元昊抱住他的脖頸,把臉埋得很深,誰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陳洛妍停住腳步,側頭望了一眼肩膀上的李元昊,淺淺一笑。

    遠處,燈火輝煌,近處,雙影迷離。

    就這樣,浮生流年,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