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想不明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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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昌赫以手撫胸,作悲天憫人之相,淒淒慘慘切切走進翰林院,眼神先在大殿內掃了一遍,瞧準索碧隆的位置,踉踉蹌蹌走了過去,噗通一聲趴在大學士的書桌前:“大學士,救寧毅的命啊!”
索碧隆不為所動,穩坐釣魚台,依舊持筆書寫校驗,眼神都沒在中堂大人身上停留片刻,看樣子,就是中堂大人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索大學士也不準備搭理中堂大人了。
中堂大人哭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扶自己,再哭下去,實在太傻了,自顧自站起身來,一把搶過索大學士的毛筆:“大學士,您能不能和吳某人說一句話!?”
“陛下已經下旨,朝政全權由中堂大人定奪,索碧隆一介書生,不想越權,省得某人龍顏大怒,下旨誅九族!”索碧隆依舊保持著持筆動作,眼神平淡:“索碧隆腦袋不多,隻有一顆,挨不住幾次砍。”
吳昌赫嘿嘿一笑:“大學士別說氣話嘛,老夫也是被陛下帶了節奏,大學士知道的,老夫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熱血老年人,陛下三言兩語就把老夫帶到溝裏去了,當時腦袋不好用,稀裏糊塗就讓陛下去了大江,現在毀得腸子都青了。”
說完,還做了一個掏腸子的動作,眼神示意一下唐宗飛,機靈如唐公子馬上會意,取出酒來,放上酒杯,倒上杯中酒,酒水清淺,仿若雨天屋簷下接水的大瓷碗。
唐宗飛扯了扯胡漢斌的衣袖:“走!”胡漢斌皺了皺眉頭:“公幹時間,不得飲酒。”唐宗飛在鎮北軍待過,手上有兩把子力氣,纏住胡漢斌的胳膊,直接將這位翰林院編修架出了翰林院:“你耿直得都傻了吧,怪不得這麽多人想揍你,活該啊。”出了翰林院,胡漢斌一把甩開唐宗飛的手臂,正衣扶冠。
吳昌赫端起一杯酒,雙手遞到索碧隆麵前:“來,大學士,嚐嚐這天一樓的酒純不純,別看魏浩坤平日裏曲意逢迎,他兒子魏子峰卻是十分難得,從這不摻水的酒就能看出一二,保管你喝一次,還想喝第二次。”
索碧隆接過酒杯,未飲,而是放在身前桌幾上,繼續端坐方正。
“大學士,我吳昌赫做點方針策略還行,調和關係也湊合,但是若是說到細致入微,事必躬親,將三省六部打理得井井有條,十個吳昌赫都比不過一個索碧隆啊。”吳昌赫感慨道,討好一般將酒杯向索碧隆的方向挪了挪。
索碧隆閉上眼睛,不去看:“中堂大人過謙了,大唐覆滅,若不是中堂大人幾次一錘定音的決斷,大魏是否能夠建立,還是未知數。索碧隆不過是一個管家,做些小修小補的事情,不能和中堂大人相比。”
“嘿嘿,聽人誇讚,還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吳昌赫自顧自喝了一杯酒:“不過,這一個月沒了大學士的小修小補,朝堂之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吳昌赫求求大學士了,趕快出山吧,陛下不懂事兒,您還不懂事嗎?大魏離不開您!”
索碧隆沒有說話,翰林院一片安靜,半晌。
“中堂大人,陛下能勝嗎?”索碧隆依舊閉著眼睛,但是語氣中有了波瀾。
“不知道啊,修行武夫的事情,我吳昌赫一點都不懂。隻是最近越來越看不懂這世道了,自古梟雄多無情,成大事兒者,不拘泥人間情感,但是陛下似乎在一條條打破這些道理。澹台國藩天下第一,舉世無雙,即便謀劃十年,陛下勝算依舊不大,可是最後,天下第一就是死在了陛下手中,被硬生生割下了頭顱,說死得憋屈也不過分。兩年江湖遊曆,一朝獨身去聖人書院,此去盛京幾多遠,艱難險阻,九死一生,陛下不但全身而退,而且將小王爺救出,安然回京。草原江湖集體入京,陛下獨抗郝連勃勃。她是一國之君,本可以坐享榮華富貴,這個孩子怎麽又突然去了大江,和孔道佛決鬥去了?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吳昌赫飲透杯中酒,搖著頭,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之前,俯瞰半個皇宮,酒不醉人人自醉:“大學士,你我應該慶幸也該遺憾能扶持這樣的陛下,或許,這些都和陛下的女......”
索碧隆突然睜開眼睛,猛然起身,嗬住吳昌赫的話語:“中堂大人,不可再多言!!!”
吳昌赫虛打嘴巴兩下:“是吳昌赫嘴賤了,是吳昌赫糊塗了。”幽幽歎了一口氣:“太皇太後還在之時常言,李家大魏對得起天下人,唯獨對不起索家丫頭,世間所有人說苦,哀家都不信,索丫頭說苦,哀家不敢反駁,世間所有人說忠於大魏,哀家都不信,唯獨索家說忠心,哀家信。”
索碧隆舉酒杯到嘴邊,猛地仰頭,一口喝幹,以袖掩麵,擦了擦淚水:“中堂大人,走,去軍機處!”
“好咯!”吳昌赫喜笑顏開,扶住索碧隆的胳膊:“走,去軍機處!”
兩位朝廷肱骨相互攙扶,從相識相知,從意氣風發到如今的兩鬢斑白,已經整整三十餘年。
一道身影從遠處奔來,楚人鳳離京之後,薛相鬆和汪嗣英同時掌管皇城司,汪嗣英剛在儲秀宮出來,薛相鬆就來到翰林院,過一會兒還需要去一趟儲秀宮,告訴小王爺一件重要的事情。
薛相鬆穿過在翰林院外候著的唐宗飛和胡漢斌,徑自來到兩位輔政大臣的身前,附身跪下:“中堂大人,大學士,大江那邊來消息了!”
吳昌赫渾身一顫,索碧隆心髒一緊:“不是離著決戰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怎麽提前了?”
薛相鬆開口道:“沒有等到約定時間,陛下已和孔老匹夫打起來了。”
吳昌赫苦笑一聲:“是咱們陛下的風格,勝負如何?”語氣平靜,但是一旁的索碧隆聽出了一身汗。
“還未分勝負!”
“未分勝負?打了多長時間了?”
薛相鬆頓了頓,蠕動一下喉嚨:“已經整整三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