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太安城風雲(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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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城,城東,一處清幽的小宅子。

    這裏本是楚人鳳的宅子,現在歸由汪嗣英居住,平日汪嗣英都早早起床,獨身去上早朝,到了正陽門外,找個僻靜地方,將朝服換上,上朝時本能站在最後麵,不顯山不漏水。

    平日裏他太過低調,以至於街坊鄰裏隻認為汪嗣英是名還未取得功名的讀書人,家中孩童有了學業不懂的地方,還會親自登門請教,汪嗣英也都耐心的一一解答,所以街坊鄰裏十分尊敬這個話語不多、笑起來幹淨的讀書人。

    直到有一次有地痞流氓當眾毆打老人,汪嗣英浮光掠影亮過一下官老爺身份,眾人尊敬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敬畏,當天一切無常,第二天便多了不少人登門送禮,此時人們才發現,原來這個宅子內,除了汪嗣英,還有兩人,一人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名字叫張明澤,好像以前還是和官,另一人是一名聾啞小侍女,長相甜美,和那名老人是父女,兩人平日裏不怎麽出門,所以見麵不多。

    今夜下雨,張明澤坐在輪椅上從房間內出來,他的手腳是薛相鬆打斷的,腿完全被打斷,手還有點氣力,可以自己推著輪椅出來。至於薛相鬆打他的緣由,下手之前薛相鬆曾經說過一句話:“怪就怪你和汪嗣英關係匪淺!”張明澤苦笑一聲,果然沾染了那家夥就有剪不完的是非。

    薛相鬆打斷他的手腳之後,並未取他的性命,他在大牢裏躺了十日,汪嗣英出現,將他接了出去,安置在宅子裏。

    幾年前,張明澤因為貪汙入了大牢,幾年後,家道敗落,人丁稀薄,隻剩下一個女兒,汪嗣英也一並接來,養在院子裏,於是乎,三人組成了一個奇怪的家庭。

    汪嗣英不在的時候,張明澤看著自己女兒忙上忙下,會不住感慨:“幸好你這丫頭既聾又啞,不然嗣英哪裏會收留我們父女。”小姑娘聽不到父親的話,微微扭頭,看到父親嘴巴一張一開,以為在說她,她微微一笑,笑如陽光夏花般燦爛。

    早年張明澤還未做官,她被養在鄉下,吃過苦,後來入了太安城,享過幾年福,家中再次遭逢大難,她又吃了很多苦,送走身邊諸多親人,一波三折,還能活到今天,吃飽穿暖,她很知足,所以也很快樂,她把一顆懵懂的春心埋在深處,隻在給汪嗣英疊衣服的不經意之間微微悸動幻想一下,僅此而已,她懂得割舍,也懂得放下。

    推著輪椅來到大廳,張明澤不出意外看到了在夜色微雨中撅著屁股搬盆栽的汪嗣英,最近汪嗣英喜歡上養花,而且養得是一種奇怪的花,名字叫鐵樹,民間有“鐵樹開花、啞巴說話、鳳凰落在屋簷下”的諺語,說的便是這鐵樹開花的難得。

    鐵樹喜暖熱濕潤,不耐嚴寒,生長極慢,開花更是奢望,鐵樹喜潮濕,又經不住水泡,所以能在北方養出一株開花鐵樹難上加難。汪嗣英名為修身養性養鐵樹,實際上是在磨練打磨自己的心性,做到不動如山、穩如磐石的境界,唯有如此朝堂之上,他才能冷眼旁觀,審時度勢,從夾縫中殺出一條血路,走到他夢寐以求的位子。

    將鐵樹搬入大廳,汪嗣英擦了擦眉頭上的汗水,拿起毛巾,小心翼翼擦拭樹葉上的水珠:“雨太吵,睡不著?”

    張明澤推著輪椅來到鐵樹之前,也拿起一條毛巾,費力擦拭:“人老了,心不靜,睡不著很正常。”

    汪嗣英笑了笑:“還是丫頭有福,該吃吃,該睡睡,雷打不動。”他以丫頭稱呼張明澤的女兒,視她為妹妹。

    “是啊,聾啞有時候也是一件幸事兒,心裏無雜念,自然能得清靜。”張明澤開口說道,他現在有些看不懂汪嗣英,在他的印象中,這名年輕人心底有一股戾氣,喜歡以最大惡意揣度他人,也夠隱忍陰狠,但是如今這名年輕人的戾氣明顯被磨掉了一些,開始展現出穩重的一麵,更難能可貴的是那份善良,雖然在勃勃野心之下不彰顯,但是總歸有了,這或許是天下人的福氣,是大魏的福氣。

    嗖的一聲,一隻信鴿從雨中衝入大廳,如同一隻離弦的箭,輕輕落在汪嗣英的手臂上,信鴿潔白的羽毛滿是水珠。

    張明澤大為驚訝,這豢養信鴿傳遞信息的法子還是他教授給汪嗣英的,要和薛相鬆爭高下最主要的是信息,一方麵,對於人的收攏貴在精,不在多,要交心,不能點頭就過,汪嗣英深以為然,朋友不多但都有利益牽扯。另一方麵,想要建立起完善的信息傳遞係統,信鴿是必不可少的一種手段,沒想到短短時間內,他已經豢養成功了,而且更難能可貴的是,信鴿在下雨天還能按照主人的意向送信。

    汪嗣英皺著眉頭解開信鴿腿上的紙片,在灰黃的燈光下看了一眼,丟在一旁,微微一笑,繼續擦拭鐵樹樹葉上的雨水,直到擦完。

    汪嗣英伸了伸懶腰,丟下毛巾,一邊向著後堂走去,一邊開口說道:“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話音還在耳邊,人已經消失了。

    張明澤搖頭笑了笑,偶爾汪嗣英也會有些年輕人的毛毛躁躁,很可愛的一個年輕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張明澤伸手撫摸了一下鐵樹青綠色的葉子,一陣舒爽的冰涼,絕對不招人厭煩,一如剛剛的年輕人。

    不對!張明澤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汪嗣英離開之時,並未燒掉書信,以他的脾性不會做這種大意的事情,這隻能說明,有大事兒發生了!

    咣當一聲,宅子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撞開,如狼似虎的皇城司將宅子團團圍住,一把把刀出鞘泛著寒光。

    薛相鬆一馬當先,順勢抽出腰間刀,一步踏入大廳,衝著張明澤猙獰一笑:“張大人,咱們又見麵了!”(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