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對人兒在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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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之上,水氣彌漫,氤氳朦朧。

    兩座神龍法身的對麵是一座百丈武士和百丈書生,隔江相望,煙雲在腰間盤旋,驚鳥斜掠肩頭,遠處的蒼山和近處的大江在對比烘托之下,變成了小石碓、小河流,這是新紀元以來從沒有的大氣象,不僅僅涉及到修行境界和戰力,而且涉及到玄之又玄的氣運。

    兩條神龍氣運南下千裏,聖人書院浩然大陣悍然西進,詹家第一高手向死而生,循環不息,天時、地利和人勢,缺一不可,方才造就了今日的風雲際會,今日大江一戰,必定成為絕響,以前未曾有過,日後也很難在現,同時也昭示著未來天下走勢,特別是對於北魏,李元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不但是北魏為數不多的武道大宗師,人間戰力巔峰,而且她還是北魏天子,是聯係三大邊軍,穩定朝廷的定海神針。

    若是今日她敗了,大江以北的陳珞岩活不了,本就四麵樹敵、風雨飄搖的北魏也危在旦夕,朝不保夕,想要在亂世中苟延殘喘,都難。

    雙腳淩空,緩緩上升,直至百丈高空,李元櫻衣衫飄飄,青黃氣運由內二外蓬勃而出,如同兩條神龍纏繞周身,說不出莊嚴肅穆。

    她看了看身前兩人,麵無表情望著對麵的詹天佑和孔希堂:“怎麽,兩位決定聯手對付朕一名小女子?”

    孔希堂坦然無異,詹天佑倒是微窘,的確有些勝之不武,若是一開始說自己還有自信,能夠勝過北魏天子,此時此刻生平第二次有了力有不逮的感覺,第一次是與澹台國藩對峙在大江南北,天下第一高手未曾走出營帳,但是滔天氣息氣衝鬥牛,掛滿星河,絕對一人之力可以對抗,此時的李元櫻也給人如此氣勢,隻不過比起澹台國藩亮如紅日當空的氣息,對麵的北魏女天子多了許多淩厲。

    “詹前輩想要狡辯一兩句?”李元櫻以“前輩”稱呼詹天佑,語氣中有說不出的嘲諷:“那大可不必,既要殺人,還想占理兒,世間沒有這麽好的事兒。”

    詹天佑微微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誠如李元櫻所言,人世間的道理總不能隻站在你這邊,雙手握拳,詹天佑一身黑衣如風,揮拳砸向李元櫻,百丈武士也揮舞著八條手臂對上艮龍法身。艮龍法身雙手輕托,驟然一提,大江水麵射出一道數十丈的水劍,刺向對麵。

    艮龍中的“艮”字在五行八卦之中本就是沼澤水澤之意,此時臨近大江,招手之間,便有風起雲湧的異象。

    百丈武士八條手臂中的拈花手掌淩空一捏,頓時捏住近身的水劍,直接捏成了漫天水珠,此時李元櫻逼退衝上來的詹天佑,如同羚羊飛渡一般,幾個輾轉來到艮龍眉心,手中薄刀一出,刀尖向下,百丈的艮龍法身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動作,口中默念一句:“月水!”

    滿江東流水一頓,逆流而上,一柄柄水劍如同漫天飛蝗一般撲殺而去。百丈武士架起八條手臂,組成一個保護圈,護住周身要害,細小的水劍淹沒武士的身形。

    在另一邊,乾龍法身和百丈書生齊齊前衝,間不容發之間轟然相撞,帶動空氣顫抖,一力降十會,其實在百丈的法身和書生麵前,一切機巧都無濟於事,隻有最為簡單的衝撞最有效,連續對撞了數十次,兩者身上都出現了絲絲裂縫。

    百丈書生淩空手一翻,一本泛著青色光芒的古樸書籍出現在手心,重重砸在乾龍法身的腦袋上,砰地一聲,書本粉碎,聖城書院前的一座石碑驟然碎成了齏粉,乾龍法身的整顆頭顱瞬間模糊不清,金黃色氣運飄忽不定,欽天監內祠堂內供奉天罡地煞的一座石像炸成粉末,周雲逸猛地止住了呼吸,雙龍氣運有損,不過畢竟是天下最強氣運,幻化成的法身一腳踹在書生的胸口,轟隆一聲,百丈書生的胸膛向後塌陷,彎折出一個弧度,還未倒飛出去,又被乾龍法身扯了回來,一記凶猛的膝撞,書生看似無恙,但是在撞擊的那一條線上,一道空氣鼓動成風暴席卷天空,攪碎了那一處的雲彩。

    這一撞之下,不知道聖城又有多少石碑碎成石屑。

    兩座法身和武士、書生打得熱火朝天,一條大江被破壞殆盡,大江兩岸的地形被完全改變,江水填滿裂出的溝壑,蜿蜒到遠方,形成一條條小河。

    孔希堂如風一般掠到李元櫻身邊,手中指輕點:“君子爭分且奪秒!”

    李元櫻的兩條銀線、兩柄飛劍、再加上一把薄刀同時刺向對方,分明比對方快了些許,但是實際上孔希堂的一指快了半分,輕輕淺淺點在了李元櫻的眉心上,看似一切無常,但是內裏翻天覆地,李元櫻的發髻砰地一聲被震開,滿頭黑發向著後方漂浮,體內充盈的氣運如同決堤的洪水向外奔瀉。

    北魏天子幾乎穩不住身形,從空中跌落三丈。

    詹家第一高手見縫插針,酣暢淋漓的當空一拳揮出,還未靠到身子,氣勁已經到了,李元櫻下落的身子被硬生生橫砸了三丈,鮮血順著手臂流淌下來。

    大江之戰,實際有兩處戰場,一處是兩座神龍身法和百丈武士、書生的戰鬥,那是人間氣運的縹緲之爭,涉及到玄之又玄的運勢,已非人間之力,另一處是李元櫻和南梁兩位巔峰高手之間的戰爭,兩處戰鬥看似毫無關係,實則息息相關,有一處戰鬥塵埃落定,另一場戰鬥也就可以板上釘釘。詹天佑和孔希堂聯手對付李元櫻,隻要能夠戰勝北魏天子,兩座神龍法身便是無根浮萍,大風一吹,大雨一打,便沒了。

    高空中李元櫻疲於應付,除了詹天佑的確戰力驚人之外,還有就是孔希堂對她的天然相克,李元櫻的兩條銀線、兩柄飛劍,再加上神出鬼沒的幾招,是李元櫻對敵的殺手鐧,但是在孔希堂麵前有些無用武之地。她布下一座雷池,孔希堂一句“君子”便能輕鬆化解,讓李元櫻精心布置的殺手鐧偃旗息鼓,能夠如此壓製北魏天子的人死在了軍馬鎮前的黃河渡口處,名字叫慕容峰。

    “呸!不要臉,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子,都是他娘的不要臉的疲爛貨,氣死我了!”陳珞岩氣得跳腳叉腰罵人,隨手抱起一塊石頭,向著百丈武士和書生砸去,石頭在空中飛了不足三尺高,掉落在地上,濺了他一身的泥水,而且他可以確定有一塊泥巴濺入了他的嘴巴中,腥臭無比。

    這更加激怒了男兒身的天下第一美女,惡狠狠指著高空:“你們給我等著,我一定打得你們親媽都認不出來,一定!”

    一旁的甄婆婆忍不住苦笑一聲,殿下這行徑,實在有夠......上不去台麵,若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到還可以用“可愛”兩字形容,但是男兒身如此做派,那就是矯揉造作的欠揍樣子,更何況嘴中口口聲聲說要“打得對方親媽都認不出來”,靠什麽?靠一張嘴巴嗎?那可是差著十萬八千裏。

    陳珞岩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轉圈,最後一咬牙,徑自跑向江邊的一塊大石頭前,石頭離著大江有十丈距離,足足三十餘步,陳珞岩雙手著地,雙腳蹬在石頭上:“甄婆婆,若是我死了,告訴李元櫻,我陳珞岩雖然恢複了以前的記憶,而且娘炮了這麽多年,但是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

    甄婆婆不明覺厲,她不知道殿下要做什麽,更不明白殿下這話代表著什麽,下一刻,她突然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結結巴巴說道:“殿下,殿下,您會......修行?”

    雙腳蹬在石頭上的陳珞岩身體內突然竄出一股通天氣息,渾身如同燃燒了一般,青色氣息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竄出,俊美的臉上有了妖冶之氣,猛然發力,他的身體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而被雙腳蹬著的石頭,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蹬踹之力,碎成了無數齏粉,由於速度太快,陳珞岩踩踏大地的作用力總是比他的身影慢上半拍,身影已經掠過,大地才出現如同蜘蛛網一般的裂縫。

    一個呼吸之間,陳珞岩已經來到大江邊上,身入長虹紮向天空,硬生生撞向氣息渾厚的詹天佑,由於速度太快,而且蠻橫至極,正在酣戰的三人都沒有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陳珞岩竟然能從三人咬扯的氣息中闖入戰局而不被撕扯成碎片,並且成功近身的詹天佑。

    “王八蛋,詹天佑,你給老子去死!”陳珞岩一拳砸在詹家第一高手的臉麵上。

    勢大力沉!這是詹天佑第一感覺,砸過來的拳頭沒有任何技巧,也無氣息流轉,唯一的特點就是力沉,好似千斤巨石砸過來,不過這千斤巨石凝聚在一顆小小的拳頭上,威力大得驚人,咯嘣一聲,詹家第一高手的鼻梁被砸斷了,鼻血飛濺。

    鼻子本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但是對於已經無生死之別的詹家第一高手而言,即便是最脆弱的鼻骨,也是硬如磐石,如今被打出鮮血,隻能說明陳洛妍的拳頭太硬,詹天佑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的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疼痛,更加荒誕的是這份刻骨銘心的疼痛竟然是拜陳珞岩所賜,不可不諷刺啊。

    砸斷詹天佑的鼻梁之後,鮮血從他的七竅中流出,沒給詹家第一高手喘息機會,陳珞岩一抹鮮血,雙手抱住對方的腰肢,不讓對方掙脫:“你不是厲害嗎,你不是牛逼嗎,老子和你同歸於盡!”

    兩人身形在空中劃出一條明亮的斜線,向著大江以南的山林撞去,若是撞實,詹家第一高手的性命是否存在還不好說,陳珞岩肯定是死翹翹了,除此之外,還能夠確定的是,詹天佑必定也會戰力受損,那就是李元櫻的勝算和生機,用陳珞岩的性命換來的勝算和生機。

    千鈞一發之間,八臂武士撞開艮龍法身,快步奔跑過來,雙手如捧月一般,接住兩人。

    “哼,還沒完!”陳珞岩舉起拳頭,又是重重的一拳砸在詹天佑的眉心,依舊是勢大力沉的一拳,八臂武士本該接住兩人的手掌被貫穿而過,穿出一個大窟窿,兩人撞在了八臂武士的胸口,詹天佑後背撞入其中。

    足足高達百丈的武士踉蹌幾步,向後仰躺過去,在下落過程中,陳珞岩用盡最後的力氣再次舉起拳頭砸下去,隻不過剛剛兩拳過後,他已經氣息全無,打出去的拳頭不像要砸死人,而像是撫摸一般。

    “啊,天好藍啊。”陳珞岩喃喃了一句,身子如同秋風落葉一般跌落,和他一同落下的還有滿身的鮮血。

    李元櫻硬接了孔希堂的一指,借力打力,壓住湧出喉嚨的鮮血,俯衝而下,同時兩條銀線盤旋飛舞,快速向著陳珞岩纏去,在陳珞岩跌落大江的一刻纏住了他的身子,在那一刻,她內看其裏,頓時明了,陳珞岩不會修行,這點毋庸置疑,不是未曾修行習武,隻是雪山氣海清淺如池塘小溪,破碎不堪,根本容納不下氣息,但是私下裏,他偷偷選了一條羊腸小道,強行擠壓氣息於體內,所以一招爆發驚天動地,勢大力沉,但是也隻能使出一招,一招之後,

    掠到江邊,李元櫻緩緩坐下,陳珞岩便躺在她的懷中,身前是一條大江,大江之上,戰鬥的餘波還在持續,江水浪濤連綿不絕,身後是萬裏群山,鬱鬱蔥蔥。

    “你瞧,我也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點用的。”陳珞岩逞強道,血又從嘴角溢出,異常淒慘。

    看著大江邊上的一幕,本應該乘勝追擊的孔希堂伸出抬起的手微微一頓,似乎是觸動了某根心弦,回憶起某些相忘而忘不了的往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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