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南梁詹家,史書除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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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佘餘的感慨,陳石秀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按住正欲起身離去的佘先生:“先生別先著急,朕還有諸多事情需要請教,暫且給朕解疑答惑之後再走也不遲。”

    佘餘退回到座位:“陛下有何疑惑盡管說,微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石秀長長歎了一口氣:“其實嶽麓書院眾人何去何從,朕並不擔心,聖人書院一家獨大,對於我大梁而言並非壞事一件,畢竟聖人書院已經捆綁在大梁這一艘大船之上,北魏有孔飛鯉,北魏天子的先生孔唯亭也是死在聖人書院,即便聖人書院想要北遷,北魏也不會答應,去西楚路途遙遠,變數太多,劉鑄想,諸葛唯我也會阻攔,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西楚國師應該懂。去匈奴,暫且不提要舉院跨過北魏,即便到了草原,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並入蠻荒,聖人書院做得出來,天下人也不會答應。朕真正擔心的是北魏天子,若是那封詔書入了北魏,李元櫻加上陳珞岩,天下正統和道理被兩人戰去一大半,不是一件好事情,先生運籌帷幄,能辨天下諸事兒,朕想問,詹天佑和孔希堂能否留下北魏天子?”

    佘餘摸了摸鼻子,輕抖一下衣衫:“陛下,若是以常理度之,詹天佑和孔希堂聯手,天下沒人能在兩人手中活下來,不過,若是對麵是北魏天子,微臣隻能實話實說,勝負難料,保不齊詹天佑和孔希堂兩人的性命會交代在北魏天子手中。”

    “先生,這北魏天子真得這麽厲害?”陳石秀正了正身子。

    “倒也不是,是微臣實在猜不出結果。”佘餘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微笑,他善推測人心,而且料事如神,獨獨對李元櫻的預測總是有偏差:“陛下,微臣觀天下人,行為總有跡可循,早年間,微臣還能推測北魏天子的行為,現在不行了。”

    “這是為何?”陳石秀來了興趣。

    佘餘淡淡一笑:“陛下,所謂推測人心不過是雕蟲小技,一個人的行為總歸受到思想驅使,行為習慣是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形成鞏固的,一個人所處的環境,自己的性格,旁人的幹擾,都會影響一個人的決定,如果有足夠的事件和資料,通過分析,完全可以推測一個人的行為軌跡,做到未卜先知。早年間,公主殿下......”

    說到這裏,佘餘頓了頓,他和陳珞岩見過,隻覺得公主殿下很奇怪,從未想過殿下竟然是男扮女裝,比之北魏天子女扮男裝還要震撼:”殿下以女兒身入嶽麓書院讀書,微臣從帶回的密報中,已經推斷出李元櫻的女子身份,當時苦無證據,並不能確認,抱著寧肯錯殺,不能放過的想法,微臣引誘邱寒霜去嶽麓書院接公主殿下回宮,順便將化名李慶元的李元櫻一並除掉,結果誤打誤撞,北魏天子沒有死去,他邱寒霜倒是死在了嶽麓書院,借由此事,孔飛鯉入北魏,也是微臣始料未及的事情,世人以為邱寒霜之死是微臣借刀殺人的計謀,這實在是有些冤枉微臣。後來,北魏天子在黃淳風和劉百通的保護下入聖人書院,微臣又慫恿詹天佑北上聖人書院,段紅袖暗中刺殺,並且將邱家的仇恨一並引向北魏天子,那一次聖人書院的風雲際會,看似巧合,實則是微臣精心布局,微臣堅信當時的李元櫻應該有所察覺,不然不可能將微臣的局中局一一巧妙化解,光是韓先霸擋下詹天佑,就是一次畫龍點睛的神來之筆,也是通過那一次明裏暗裏的交手,尤其是北魏天子南下八百裏隻為見殿下一眼,更是讓微臣對李元櫻有了足夠的了解。”

    陳石秀望了一眼寢宮外的天空,千裏蔚藍,不染一絲塵埃,隻有先帝登天之時,天空留下的一塊大窟窿,好像張開的大口:“先生繼續說。”

    “北上匈奴救李秀策,祭孔大典一人對上納蘭托婭、郝連勃勃和郝連流水,微臣自認為已經能夠完全了解北魏天子,所以那一次主動出擊,建議建業太子親自北上太安城,去接公主殿下回宮,果不其然,北魏天子的行為和微臣推測的完全一致,建業太子平安回歸建康城。”即便曾經叛變,時至今日,佘餘也在陳石秀麵前依舊以太子尊稱稱呼陳建業,並無忌諱躲避:“其後的南下大江戰孔道佛,西去拚死慕容峰,神遊天外來建康城,也都在微臣意料之內,至此,微臣自認為對北魏天子已經了如指掌,直到生了一件事情......”

    “太陰時刻?”陳石秀開口問道,太陰時刻生了兩件轟動世人的大事兒,分別是北魏和南梁的兩次朝堂政變,前者以李秀策身死失敗收場,後者以陳石秀成功結束。

    “是的,太陰時刻,按照微臣的推算,李元櫻登天之後不會回來,即便回來,人間也應該被天上人從新設置,但是事實正好相反,人間毫無異樣,按照以往繼續。北魏巨變,微臣推測,李元櫻性子柔弱善變,多半崩潰,致使北魏大亂,誰曾想到一介女子竟然靠著殺戮將朝堂穩定,還親手屠殺了草原一萬人馬,至此之後,微臣已經看不懂北魏天子,李秀策死後,這北魏天子似乎變了一個樣子,心無敬畏,已然不是以往的那個人,整個北魏的局勢似乎全都係在李元櫻一人身上,她說什麽,北魏朝堂上下不會有絲毫異議,即便是錯的,這十分荒誕,不合常理,可是事實如此,微臣也不得不承認。”佘餘不住搖頭:“所以微臣說不知道此次詹天佑和孔希堂聯手是否能夠拿下李元櫻。”

    陳石秀點點頭:“若是拿下最好,若是拿不下,先生還有什麽妙計?”

    佘餘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陛下,別忘了一個人,可以壓製北魏天子。”

    陳石秀皺了皺眉頭:“先生說的是南梁劍宗宗主趙敦煌?幸好劍宗內部並不團結,不至於劍宗太過鶴立雞群,但是趙敦煌那一尊大菩薩,朕請不動啊。”

    佘餘搖搖頭:“不是修行武力方麵的壓製,而是情感思想方麵。”

    先生點到即止,學生恍然大悟,陳石秀雙眼神采奕奕,站起身來,意味深長的微笑道:“朕知道是誰了,吳清源,朕倒是差點把這個人忘了。”

    “陛下,無需做任何事情,隻需要吳清源他好好活著,能喘一口氣,對於李元櫻而言就是一招殺手鐧,或許李元櫻已經變得不可預測,可以雖萬人吾往矣,但是微臣始終堅信,在她心頭最深處,應是柔軟至極的。”佘餘斬釘截鐵說道,一隻手不由得攥緊,是人都有弱點,北魏天子也不能免俗。

    “有先生在,朕心頭大定,一顆心放在肚子裏無比安定。”陳石秀笑嗬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緩緩坐下:“如此這般,朕就不去擔心她北魏天子的安危。但是還有一事兒需要先生定奪,如今得南線吃緊,朕按照佘先生的法子,猛攻但是不克,等著匈奴和西楚的戰局改變再做改變,但是多日僵持總不是法子,先生可還有妙計?”

    “陛下,微臣的攻而不克之法是第一步,表麵是消耗和牽製北魏鎮南軍,其實真實的目的是為開辟第二戰場,”佘餘淡淡說道,伸手沾了沾杯中茶水,在紅木桌麵上畫了一個粗略的九州地形圖,一條大江橫跨中原腹地,隔開了北魏和南梁:“陛下,請看,多年大江兩岸對峙,已經讓兩國形成固定思維,其實除了兩軍對峙的地方,整個大江連綿千裏,有極長的戰線,微臣私下以為,我大梁完全可以將南疆和東南海防軍隊調集回來,無需戰力多強,隻要有足夠人數即可,而且不從大江一線攻擊,而是從海上出,東南海防軍隊擅長航運,出其不意攻克江浙一帶,斬斷鎮南軍的供給,然後讓南疆軍隊從大江一線北上,形成前後夾擊之勢,北魏必定措手不及。”

    說著,佘餘從懷中取出一份詳盡的地圖和人員調配的小冊子:“微臣已經擅作主張,將將領人選和戰略部署策劃好了,請陛下過目。”

    陳石秀仔細觀察桌麵,直到書麵升騰蒸,消失不見,又接過地圖和小冊子,大致瀏覽一遍,不住讚歎:“妙啊,先生,真是妙招!”

    佘餘望著專心致誌的陳石秀,心頭先是歎了一口氣,又猛地吸了一口氣,起身噗通一聲,雙膝跪地,重重磕了一個響頭,眉頭一片烏青:“陛下,微臣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成全!”

    陳石秀放下地圖和小冊子,這一次沒有去扶佘餘,端坐在座位上,語氣清淡地說道:“先生這是何意?隻要先生提,朕必定答應!”

    佘餘依舊以頭搶地:“陛下,佘餘所求之事是大罪,是死罪!但是今日,微臣即便掉了腦袋,也要一求!”

    陳石秀眯了眯眼睛:“先生盡管說。”

    “微臣求陛下......”佘餘又俯了俯身子,更加謙卑:“微臣求陛下,請建業太子和詹貴妃的屍進皇陵,封建業太子為帝,廟號世宗,封詹貴妃為皇後,配享皇陵,入皇族族譜!”

    寢宮裏一片寂靜無聲,針線掉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股刺骨陰冷吹進大廳。

    陳石秀沉默無語,死死盯著佘餘,半晌,他沉聲說道:“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朕說。”

    佘餘緩緩起身,挺直了腰板,正了正身上的衣衫,回望陳石秀的眼睛,沒有絲毫躲閃,開口說道:“微臣求陛下,請建業太子和詹荒廢的屍入皇陵,封建業太子為帝,廟號世宗,封詹貴妃為皇後,配享皇陵,入皇族族譜!”

    “佘餘,實不相瞞,朕也有此意,大哥有資格稱帝,詹氏也可封後,配享太廟,但是朕最不想在你的嘴中聽到這個提議,那樣朕會很痛心,會對你很失望,你是個聰明人,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可是你啊,就是太聰明,太不知好歹,整個朝堂可以是任何人提出來,獨獨你不行。”陳石秀的語氣越來越低沉,越來越陰冷:“說一個理由,說一個你這麽做的理由,不要說是為了朕的威信名聲和江山社稷,太單薄,不足以讓朕壓下不殺你的心思!”

    佘餘從新跪在地上,以頭搶地:“建業太子,也曾經像陛下這般,尊稱微臣一聲——先生。”

    有哭腔!

    寢宮內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佘餘覺得眼前一花,陳石秀已經站在他的身前,居高臨下望著他,眼神中的冷漠越來越濃鬱,殺心暴起:“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先生大義,但是朕有一點不明白,佘先生此舉是不是暗示著將來也有一天會反了朕?!”

    佘餘低頭:“陛下,微臣和陛下相識之時,微臣曾經說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知己者容,陛下是微臣的知己,微臣不忘初心,可以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建業太子對微臣也是信任有加,生前微臣不能磕頭謝罪,死後微臣一定要為太子殿下做一點事情。”

    “好,很好,很感人,朕很欣慰,也更加傾佩先生!”陳石秀一手伸出,手心之內一柄懸空小劍,此時他已經和建康城相聯係,白衣劍仙坐鎮的那一座劍陣,此刻盡數在他體內崢嶸,突然,陳石秀一掌砸下,離著佘餘還有一寸距離,突然中途變掌為提,抓住佘餘的衣領,兩人同時後退,而且是一退再退。

    兩人剛剛站立的地方,一個三丈寬長的巨大腳印轟然砸下,破開寢宮屋頂重重踩了下來,踩出一片狼藉破碎。

    陳石秀雙指並攏,點在眉心,形隨意動,九把虛空利劍懸停空中,齊齊指向屋頂:“走!”

    九把利劍劃出九道顏色各異的劍意刺向高空來人,砰砰砰,一連串利劍破碎的聲音響起,一股威壓壓下,寢宮屋頂再次遭受重創,一顆巨大的拳頭砸了下來,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然後橫掃過來,撞向陳石秀。

    南梁新帝大袖飄搖,一股綿軟巧力將佘餘丟出寢宮,雙手架起,護住腦袋,硬接那一記從天而降的拳頭。

    轟隆一聲巨響,陳石秀後背破牆而出,雙腳踩在地上,踩出兩個大坑,強行止住身子,透過手臂之間的間隙向空中望去。

    一座百丈武士站在寢宮上方,頭頂仿若直達天際,隻不過這一座百丈武士殘破不堪,隻剩下一條手臂。

    滿頭白的詹家第一高手詹天佑站在武士眉心,死死盯著如同螻蟻一般的南梁新帝:“陳石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響如炸雷,聲如洪鍾,響徹整個建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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