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朕問你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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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餘頭皮發炸,猛然間抬起頭來,在幽藍色的霧氣中,李元櫻負手而立,哪裏還有本心崩潰、氣息潰散的樣子,一張冷峻的臉上,臉色淡然,靜靜看著佘餘,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佘餘猛揮一下衣袖:“那又如何,僅剩下一魂一魄,你能躲得過那千裏飛來的斬首一劍嗎?!”
李元櫻冷哼一聲,周身九道魂魄氣息墜落在地,間不容發之間回歸本體,北魏天子頓時光華大盛,流光溢彩,身體騰空,簡簡單單伸出一隻手,手掌內無端生拳罡,手指尖刹那養劍氣,直麵千裏一劍!
而那一柄百丈巨劍還未到,浩然劍氣帶著虎嘯龍吟已經來到李元櫻頭頂高空,如同一道藍色瀑布,傾瀉而下。
大戰之前開胃小菜,剛溫出的小酒,還未動筷小酌,已然聲勢浩大到令人不忍直視的炫目狀態。
佘餘心神一亂,他千般算計萬般斟酌,在第二戰場上布下這一盤大棋,目的就是引北魏天子走入棋盤,而他不惜以身犯險,以文弱書生的姿態直麵李元櫻,千裏一劍隻是引子,他要做得是攪亂李元櫻的心智,讓平生未嚐一敗的北魏天子嚐一嚐失敗的滋味,當然能殺掉她最好,殺不掉也要在對方心中埋下一顆恐懼的種子,世間得修行大宗師不可怕,人間沒有永恒的無敵,北魏天子李元櫻也不可以!
他佘餘以天下為棋盤,如今這一盤棋的南梁棋局已經塵埃落定,舉目北望,下一步棋局就是北魏,而在北魏的棋局上,怎麽能夠站著一位他看不懂的棋子!今日一切都按照他的構思進行,千裏一劍來了,誅心言語說了,但是為何李元櫻還能固守本心,絲毫不為所動!?他不明白,難道李元櫻真得已經心如千般金石,達到了金剛不壞的程度?不對,對麵的女子內心深處應該是柔軟的、敏感的、脆弱的,她抵不過往事,抵不過遺憾,抵不過如刀割的歲月,她不應該如此堅強,不應該!!!
轟隆一聲,藍色劍氣撞在李元櫻的拳罡劍氣上,兩者相遇的一點處綻放絢爛的刺眼光明,藍色劍氣炸出一個直立的氣息漏鬥,而李元櫻的拳罡劍氣綻放出兩條氣息蛟龍,李元櫻身形向下一墜,身形墜落,雙腳在離著地麵還有六尺處強行停止,微曲起來的手臂從新伸直。
黃淳風千裏一劍,成名已久,世人慣性思維,以為出劍之時,劍意最盛,劍氣最長,到達千裏之外,劍意磨損,劍氣消弭,隻剩下快若流光的速度,所以躲無可躲,而事實正好相反,千裏一劍的精髓在於劍氣和劍意的蓬勃增長,到達千裏之處威力最盛,意氣最為蓬勃,幾乎是躲無可躲,劍勢直衝鬥牛,璀璨人間,所以每一次黃淳風使出千裏一劍,總能引起人間異象,天下眾人的無不紛紛側目。
此時若不是李元櫻擋住那從天而降的劍氣,浩然無處發泄的劍氣會在地上砸出一個三十丈的巨大深洞,黑洞周圍幾裏範圍內不至於麵目全非,但是在數十年時間內也別想見到綠色了。
“佘餘,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朕,李元櫻,是不是有超過你的想象,撼動天地的大能!”李元櫻聲音清亮脆響,英姿颯爽。
北魏天子一拳砸退傾瀉而下的劍氣,雙腳驟然墜地,本是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是異象橫生,雙腳之力起於大地,鎮西軍副將洪熙官的拳路,剛猛至極,整個大地頓時以李元櫻落地之處為中心,地皮向外翻滾,形成一道浪潮,等這一道浪潮到了和秦淮河畔,直接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異象還未消退,李元櫻一個以肩抗山的男子動作,拔地而起,扛起那一個巨大的劍氣漏鬥,撞碎劍氣瀑布,主動迎上那一柄百丈巨劍。
人在空中,李元櫻開始蓄勢,一顆黑白青黃相間的掌心雷在手中凝聚,初始值時不過一顆夜明珠大小,然後慢慢變大,足足寸大尺長,繼續凝聚,已然丈長,如同一輪當空明月,李元櫻此時像是舉著石頭,不斷炫耀自己有一把氣力的青年,滑稽可笑,震撼絢爛都在其中了。
掌心雷迎上百丈巨劍的劍尖之時,一臉陰霾而又滿臉期待的佘餘仰頭看到一副畢生難忘的浩然景象,空氣中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聲,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空間裂縫印入眼簾,這些裂縫以夜空為背景,仿若一道道裂縫直接出現在天空一般,漫天星光光輝扭曲變形,印入眼中的星空黑一塊亮一塊。
這就是李元櫻口中的撼動天地之能?
至此,那一柄藍色巨劍攜帶的劍氣全部潰散,隻剩下巨劍實體本身,幽藍不似人間之物,冒著絲絲白色冷氣,懸掛在李元櫻的頭頂,巨劍實在太大,給人一種縹緲不真實的感覺,李元櫻昂頭站在巨劍之下,渺小得如同沙粒一般。
巨劍急墜而下,鎖入其中那一條蛟龍魂魄,透過劍身,張牙舞爪,俯衝而下。李元櫻體內兩條氣運神龍仿若冥冥之中自有感應,兩者不受控製透體而出,仰頭撞上,藍色、黃色、青色的氣運在天空中任意流竄,而那一柄巨劍撞入李元櫻的手心。
劍身巨大,劍氣卻細小如同柳葉,在李元櫻的手心綻放。北魏天子心無雜念,細心抵抗劍氣。
本應該是李元櫻破劍的一式,此刻卻顛倒本末,成了巨劍在尋找北魏天子的破綻,此時雖然未曾破去李元櫻的氣息,但是隻要有一絲劍氣尋找到突破口,便是堤壩上的蟻穴,而古語有雲,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兩者僵持不下,於夜空中光芒大盛,生平第一次,不信蒼天跪身的佘餘開始乞求:“一定要死啊,一定要死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佘餘的確小瞧了北魏天子的能力,百丈巨劍畢竟死物,也沒有黃淳風加持,雖然氣勢如虹,但是畢竟無根,劍身逐漸變小,幽藍色逐漸變成了淺藍色,天空中那一條正在纏鬥的藍色巨龍俯瞰而下,瞬間沒入巨劍之中,頓時間天空被藍色光芒的淹沒!
自爆!一條神龍的自爆!人間修行高手自爆已然浩大無敵,此時人間氣運神龍自爆,威力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佘餘眼中最後的畫麵是,北魏天子自以為是的單手舉天,手掌中心光芒大盛,死死按住那一條神龍的巨大頭顱。
然後天空出現一輪耀眼的光團,整個秦淮河畔百裏範圍之內,亮如白晝!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天空中那一團光芒消散,佘餘很長時間的方才適應了眼前的場景,哦,原來此時是夜間,是繁星滿天的夜晚,驟然抬頭,眼睛不太好的他看到天空中那一道身影搖搖欲墜,一條手臂上的衣衫盡碎,鮮血不斷滴落,在白皙的手臂上匯成一條淙淙流淌的小河,冒著絲絲白煙,隻是不知道是冷氣,還是熱氣。
除此之外,北魏天子,一塵不染,白衣勝雪,恍若神仙!
在佘餘的注視下,李元櫻緩緩落地,腳下踉蹌,麵有死灰之色,一道平靜的眼神落在佘餘身上,佘餘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保持和李元櫻之間的距離。
“怎麽佘先生,你怕了?你不是還有一支南梁大軍嗎?你不是讓朕不得再向南踏出一步嗎?現在朕隻是孤身一人而已。”屈指輕彈,一滴鮮血準確無誤射在佘餘的眉心。
刺啦一聲,佘餘眉心的皮肉散發出一股燒焦的氣味,那是灼燒的刺骨疼痛,佘餘大汗淋漓,北魏天子的血是滾燙的,滾燙如同鐵水!
李元櫻輕蔑一笑,向前踏了一步:“朕痛恨澹台國藩,不過這老匹夫曾經說過一句話倒是讓朕記憶猶新,你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就好,朕一一接著便是!”
佘餘死死盯著一臉平靜的李元櫻,雙手攥緊,臉上肌肉扭曲變形。
“沒有後招?佘先生若是害怕,是可以退的,朕為了照顧先生感受,用了退字而不是逃字,退吧,佘先生,朕不嘲笑你。”北魏天子淡淡說道,腳下一直不停。
佘餘一言不發,但是未退一步。
“古話說得好,莫欺少年誌窮,朕一直覺得很有道理,所以見到那些年少不得誌的少年郎,輕易不上去招惹,這種人心胸都小,偏偏還都運氣不錯,有貴人相助,免得日後被少年回頭打臉,朕謹遵教誨,見到這種人都躲得遠遠的。佘先生早年顛沛流離,受盡冷落,算是如今飛黃騰達,陳石秀尊你為先生,可謂人臣巔峰,世間少有的權臣,算不得誌窮的少年郎了吧?”李元櫻繼續向前走。
聽到李元櫻的問話,佘餘一動不動,李元櫻勃然大怒:“朕問你話呢,說是,或者不是,佘先生還算不算誌窮少年郎!?”
一招手,不知何處一道長矛落入此間,長矛之上貫穿了五名南梁士兵的屍首,如同疊羅漢一般紮在佘餘的身前。
“不是!”佘餘咬著牙齒說道,臉上青筋暴露。
“好!佘先生能屈能伸,真男人,大丈夫!小女子李元櫻佩服至極!”
李元櫻已經來到佘餘身前一百步。
大帳內,佘玉蓮和何小月將外麵發生的事情盡收眼底,何小月驚懼異常,同時也焦急異常,夫君身處絕境,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怎麽辦,怎麽辦?心中一焦急,腹中胎兒也感受到母親的異常,開始不斷蠕動。
一雙略顯粗糙的手覆蓋在她的雙手上,佘玉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小月,深呼吸,放鬆!”
多年勞累生活,照顧佘餘的衣食起居,佘玉蓮的雙手早已不複細膩華潤,每到冬日便生凍瘡,如何保養都不行,此時何小月卻覺得姐姐的手最為溫暖,最為細膩。當年,自己年少不懂事兒,故意和佘餘作對,其中最看不慣佘玉蓮看自己的淡然眼神,那一股自信令人惱火,後來她才知道,玉蓮姐姐的自信由內而外,即便麵對著皇帝陛下或者花貴妃,玉蓮姐姐都是如此姿態,這點她是萬萬做不來的。
“小月,你怕不怕?”佘玉蓮突然開口問道。
心頭那一抹驚懼和緊張煙消雲散,何小月堅定地搖搖頭:“姐姐,小月不怕!”
佘玉蓮淡淡一笑,挽起何小月的小手,掀開大帳簾子,毅然決然走向佘餘。
一輩子在家族蔭庇之下的何小月心頭升起無限自豪,原來付出和奉獻可以讓人這麽強大,無所畏懼,對麵那如同洪水猛獸、惡鬼凶靈一般的北魏天子突然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兩名女子走到佘餘身邊,一左一右,陪伴在夫君身邊,直麵李元櫻。
而北魏天子煞有興趣望著眼前的場景,嘴角一翹,微微一笑:“朕知道你們倆,一個是佘玉蓮,一個是何小月。”
何小月有些驚奇於北魏天子知曉自己的名諱,驚奇轉瞬即逝,她使勁兒挺了挺胸脯,義正言辭地說道:“我也知道你,你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李元櫻!”
“殺人不眨眼?嗯,這個形容朕不能反駁,死在朕手上的人很多,就是不知道今晚包不包括佘先生!”李元櫻開口道,眼神望向佘餘。
何小月猛地站在佘餘身前,張開雙臂,護住自家的夫君:“李元櫻,你想殺我家夫君,先在我何小月的屍首上踏過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李元櫻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好似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何小月丈二的和尚摸不清頭腦,這北魏天子的腦子不會是壞掉了吧,佘餘陰沉的臉色突然更加陰沉。
笑了許久,李元櫻止住笑聲,眼睛眯了眯:“佘先生,果然好算計,好會洞察人心!在你的推算中,朕是怎樣的一個人?是一個外表強悍內裏柔弱之人吧,所以你在千裏一劍和言語誅心之後,還留了一手,即便朕擋下了那千裏飛劍,還有一戰之力,但是麵對兩名女子,一名弱女子,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應該會被良知困縛,下不去手吧,而那就是你佘餘的活命之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