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繕後的寧壽宮巍峨華美不遜色乾清宮，正殿麵闊九間、深進五間，寓意九五之尊，金燦燦的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上覆了一層皚皚白雪，林羨餘身披銀紅狐貂鬥篷，緩緩步入正殿，隻見殿中四根瀝粉貼金蟠龍柱，頂置八角渾金蟠龍藻井，當真是美輪美奐。

    乾隆為了修繕寧壽宮，耗費奢靡，可見一斑。

    冬暖閣中暖氣襲人，惇太妃汪氏正坐在床頭的繡墩上伺候太上皇用藥。

    林羨餘忙放出虛擬假人，給乾隆請安：“兒臣和孝，請太上皇金安。”

    看到這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太上皇乾隆難得地露出了些許笑容，“平身吧。”

    林羨餘起身後，又忙給惇太妃屈膝一禮，喚了聲“額娘”。

    惇太妃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臉上帶上溫柔笑容，“太上皇前日還提起你呢。”

    太上皇乾隆老臉上滿是唏噓之色，“朕的宜樂圖又長高了些……”

    這一刻林羨餘默然了，乾隆雖不是什麽好玩意兒，不過對固倫和孝公主倒是真的極好。

    這一刻，仿佛他已經不再是九五之尊，而隻是一個老邁病弱的慈父。

    太上皇乾隆忽然喃喃道：“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這些年……朕是不是錯了？”

    惇太妃臉色一緊，忙道：“太上皇是聖人，聖人怎會有錯？”

    太上皇乾隆宛若自語般呢喃：“朕不是聖人，朕也會犯錯……”

    是啊，又有誰是聖人呢？誰都會犯錯，隻是乾隆是皇帝，皇帝犯錯，而且還犯了這麽多年，已經幾乎要將這個帝國拖入深淵了。怎麽看，這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林羨餘忙柔聲道：“汗阿瑪，您累了，你好好休息。”——她的語氣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太上皇點了點頭，“是啊，朕累了。”然後，他就合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在林羨餘天眼掃描之下，已經不難看出，乾隆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糟糕到隨時可能駕崩。

    她沉默了，說實在的，她那日一氣之下，也隻是想狠狠教訓乾隆一下。

    卻沒想到……竟會讓他提前死去。

    林羨餘悵然歎了口氣，雖然乾隆死去，並不是什麽壞事。

    此時此刻，他大約有些明白胤禟對和珅的感情了。

    雖然罪大惡極、罪不容誅，但他們身為父親，對待子女，卻是極好。

    集人渣與慈父屬性於一身，人類……還真個複雜的種族啊。

    惇太妃忙給太上皇掖好了被角，便拉著林羨餘去了西次間，她壓低聲音道：“太醫們雖然竭盡全力，太上皇已經日漸油盡燈枯，怕撐不了太久了……”

    惇太妃歎息連連，“太上皇一旦駕崩，隻怕和珅——”

    惇太妃看著自己年輕的女兒，滿眼都是憐色，“可憐了你了。”

    林羨餘笑了笑：“我沒事，十五哥哥看在我的份兒上，不至於太為難額附。”

    惇太妃點了點頭，“皇帝的確仁厚。”

    仁厚的嘉慶帝接手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大清帝國，但也總比被乾隆折騰到死略微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