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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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多時,鬣倏忽止步,狂吠不已。
    “目標就在附近了。”
    地麵有幾灘膿血猝然闖入視野,空氣中彌漫著陣陣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血跡……”秦閆多打量了幾眼,滿懷戒備留意四周,“有人受傷?”
    “正常人受傷的血可不是如此。”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在密林中快速晃過,山犬見狀當即高聲吠叫著追趕出去。
    兩人也是毫不怠慢緊隨其後,卻在岔路口斷了線索。
    “你左我右,分頭包抄。”
    “算起來,這應該是我頭一回正式跟鬼物交手吧……”
    尹天麒回首,隻見秦閆停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怎麽,走到這一步了你才準備告訴我其實至今都沒下定決心?不過無妨,我還是那句話,現在退出為時不晚。”
    “不,我是怕我拖你後腿。”令人稍感意外,這是個否定答案。“姑且將你先前冷漠劊子手的形象轉變成帶菜雞新手打副本的靠譜大師兄,所以向你請教一下,畢竟現在唯物主義社會,自己突然融進玄學的一部分了,相當於推翻二十多年以來形成的世界觀,慢慢地從抗拒變成被迫接受再變成主動學習,現在有一種,類似於期末考試的緊張感……你初學時,有這樣的感受嗎?”
    “冷漠儈子手可不會心存雜念。何況,你我最大的區別……你是趕鴨子上架的被迫者,我則出於複仇欲自主自願。”尋一塊外表光滑的石頭將準備好的符篆壓住,再將其隱蔽,“你可以對我說實話。我啊,素來相當不讚同老一輩人將自己的興趣愛好與願望強加給下一代。嗯,吳叔就挺典型。”
    “哈哈,想不到你是這麽評價他的。”聽者好似放下了什麽,緩緩道,“我其實是半埋怨半感激吧,由於一些變故,我確實不願意與鬼怪啊邪祟什麽的打交道,但同樣是基於此,現在的我或許可以做到某個原來做不到的事情,我很需要知道這個答案,我被這件事困住了很多年。自從結識洛凡和凡爾斯,經曆過那些離譜又神經的事,最後明白我不該別扭地糾結選哪邊,想就是想,做就去做,本來就不需要那麽多考量和道理,人不是因為利弊判斷得好才配活下去的……否則,我應該聽從你們的勸告及時抽身。之前不想承認,這段時間倒是想通了本質,我若錯過這個機會,就不會再有下一個關聯選項了。所以,還請師兄不計前嫌,多指教。”
    “原本做不到的事指什麽呢。容我簡單猜想。洛凡雖異於常人但並非不可共處,至於那幫外來生物也不需要憑借陰陽之術應對,那麽……難不成是想溝通往生者?”
    “如果可能的話……我隻有年節期間才回一趟家,近來老兩口身體狀況很一般,總也得問問看。”秦閆此際並不怎麽想與對方深入探討此等私事,當務之急是跟著大佬打一次副本檢驗自己作為修道者是否合格,“不耽誤時間了,我們走吧。”
    “50%概率你要單獨麵對屍煞,情況再差點甚至可能一對二。不知你……是否有信心?”尹天麒欲言又止,期待著秦閆能否意識到隻需開啟陰陽眼即可尋蹤確定目標所在方位。
    “……你剛才說,我左你右?你這50%的概率算得不對啊師兄。”秦閆偏頭看向尹天麒,銀白之眸對上青麟瞳,竟是難得的堅毅,“你是怕我沒有信心還是對自己也沒有信心?雖然我很希望你是真的戰力天花板,但如果要支開我,說明你也沒有十足把握。我雖然不太頂用,至少也不會當你的累贅吧,都是成年人,你不用特意這麽關照我。”
    “我缺少的那一絲把握在於你可能會踩坑被挾持。如若單純隻有一隻鬼物當然無妨,但……”他自顧自持朱砂筆畫陣,沒有阻攔之意。
    “既然往後都要走這條路,總不能時時刻刻趨利避害吧,師父要是聽說我畏而不戰,估計也不會放過我。”
    “你就那麽看他臉色啊……多年未領教過了,他還像當初一般嚴苛麽。”
    “……像中小學生一樣檢查抽背算麽?”秦閆險些語塞,思來想去到底給出如此回複。
    “就這?搞得我還以為是被他的電鞭抽過。嘖嘖,深受應試教育壓迫的可憐人啊,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恐懼怕是這輩子都擺脫不了。”聽罷,尹天麒突然釋懷地笑了,不再多言。
    他全心全意布置著陣法,縱使秦閆未遵照原先安排而是主動朝右路挺進,亦始終緘默不語。
    “多大個人了怎的還蹲地上擱這玩泥巴?墮落了啊,小七~”許是預料到下一筆的落點,刻意跨出一步占位。
    “識趣的滾一邊涼快去,否則我就再多添幾筆連你一塊收拾。”
    微泛紫芒的炫金紋路延展,覆蓋並易換了原本的法陣。
    “令受困者無處遁形,這是你期望的效果麽?抑或不僅如此,還要外來者……”
    忽聞一陣嘈雜的鳥鳴,尹天麒下意識望去,隻見有隻蒼鷲於低空盤旋,似是因無形之物的阻擋而不得入內。
    當即起身,凝眸,對方一如既往麵露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愈發心煩,此刻竟品出了一絲被貼臉嘲諷的滋味。
    超級不爽,但又確實拿這家夥沒什麽好的辦法。
    不,也許還可以……
    執筆報複性地朝對方的臉亂塗上去,可惜被識破意圖沒能得逞。
    “誒~就愛看你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的樣子。”
    “朱砂能辟邪,我就是想檢驗下對付你這種男鬼的效果。”話音落下,徑直朝另一路行進。
    然而,未幾又折返回原地,鋒刃抵住對方脊背,麵色冷峻。
    “男鬼會點鬼打牆之類的小把戲也很合理吧?”
    “我不欲知悉你的動機,也沒耐性找陣眼破除。擊殺布陣者倒不失為一種行之有效的解法。”
    “需要我配合你的演出小小期待一下麽?”倏地,身子稍前傾,迅速下蹲並使出一記橫掃腿逼退背後之人。“威嚇一次兩次還行,多了可真讓我為難呀。”
    “雖說我此前明確表態沒心思招惹神經病,但不代表被逼急了依舊能忍氣吞聲。”
    “好的,那你跳牆吧。”他隨意拂去衣上寒冰法術破除後遺留的霜雪,笑容愈顯張揚,“原來你這麽聽話啊,竟然照做了。我是真心想收你入後院的,不考慮考慮?”
    尹天麒直勾勾盯著對方,一言不發。
    “究竟是牽掛師弟的安危心切,還是擔憂被師叔問責……好難猜哦。”
    上個月還是生死相搏的敵對關係,怎麽可能會是前者。可無論如何,有不得不完成的事。
    “不過,答案本身無足輕重。一個最初膽小怕事的人而今忠於內心作出了抉擇,想必也應當抱有相當的覺悟。給年輕人表現的機會,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