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侄兒狂悖了，還請姑父責罰。”

    揚州城，巡鹽禦史府衙，林如海書房。

    對於賈環的道歉，林如海心裏有些驚訝，在他看來，這孩子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將自己推到了這般境地，當真了得。

    可是一方麵又有些生氣，畢竟被算計的人是自己。

    但是當他看到賈環並不辯解之後，又覺得這孩子是個敢作敢當的，雖然隻是自己的推斷，可沒有證據證明這些事都是他做的，他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自己也不會再說什麽。

    人就是這麽奇怪，看得上眼的，怎麽說都是好的，不好也好，看不上眼的，怎麽做都是不好的，好也不好。

    林如海起身，將賈環扶起，微笑道：“你能夠有此擔當，讓老夫甚是欣慰。”

    “多謝姑父，若非姑父大人有大量，侄兒這點小把戲也絕對不會奏效。”賈環真誠地感謝道。

    “你這孩子，真真是讓老夫又愛又恨，你可知道，萬一太上皇大怒，賈林兩家，恐怕會有潑天大禍啊。”林如海歎息道。

    一旁，賈環再次行禮，他如何不知？

    但是自己又有什麽辦法呢？雖然說設計林如海，讓他心有愧疚，可是不管怎麽說，他最終的目的，仍舊是保下黛玉。

    臨來江南之前，戴權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太過明顯了，他不敢賭啊。

    畢竟江南鹽政稅收，在國庫收入之中的占比，可是太過重要了。

    可以使，如果江南的鹽政稅收被孝康帝納入囊中，那麽與太上皇的較量，基本上就已經是穩操勝券了。

    但若是江南鹽政依舊存在太上皇手中，恐怕二者之間的較量，還需要持續數年才會有結果。

    依著孝康帝的性子，他等不了那麽長時間，也不會在這個地方選擇隱忍。

    那麽結果就是孝康帝劍走偏鋒，暴怒之中的皇帝，可不是一般生物，沒有人會知道他的暴怒中，多少人會受到牽連。

    而林如海去世之後，黛玉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首當其衝被遷怒的，勢必就是黛玉。

    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林如海，賈環歎了一口氣，恭敬道：“姑父有姑父的考慮，原本侄兒也不欲插手，畢竟這其中皇家兩尊大佬神仙打架，咱們這些凡人豈可插手？

    但是，姑父可有想過林姐姐，一旦沒了姑父的庇護，林姐姐今後會如何生活？誰又能夠在暴怒之下的皇上手中保下她？

    如今姑父以身體原因辭官，一來這麽多年的辛苦辦公，也算還了太上皇的知遇之恩。

    二來，也可以趁機脫離皇家內鬥的旋渦。”

    說到此處，賈環再次歎息道：“不瞞姑父，侄兒深知其中凶險異常，但是又不得不卷入其中。

    賈家如今早已內裏空虛，雖然頂著兩個國公府的名頭過日子，實際上早已日薄西山。

    族中之人貪圖享樂，整天就是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在這樣的環境下，上麵沒人撐著，下麵沒人繼承祖宗榮光，破敗也是必然的。

    侄兒就是看穿了這一切，才決定撐起賈家，但當時家族之中，能成事者根本沒有。

    迫不得已之下，侄兒隻能另尋他途，不得已背靠皇家，以求生存發展的機會。”

    一口氣將自己的煩惱全部說出來後，賈環第一次感覺到這般輕鬆。

    看著眼前這個十歲不到的孩子，林如海心裏突然感到有些心酸。

    “苦了你了，環哥兒，你是個好孩子，這般年紀就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東西。

    不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今你不僅掌著寧國府，更是賈家的族長，姑父相信，以你的才華聰慧，賈家再次崛起是必然的。”林如海安慰道。

    說完，他轉身走向書桌上，再次提筆，在黛玉的婚書上麵，寫下了賈環的名字。

    在賈環的驚訝之中，林如海微笑道：“你到府裏前，老夫問過玉兒，她對你很是傾心。而你不管是人品，性格，智慧，才華，皆是老夫所見之中最好的。

    將玉兒交給你，老夫很是放心。”

    聞言，賈環驚喜感謝，立刻恭敬行禮道：“多謝姑父成全。”

    “起來吧，孩子。

    若非你派遣李心仁大夫前來，恐怕老夫早就命喪黃泉了。

    如今既然保存這具殘身至此，想來也是上天的意思。

    這婚書原本老夫準備在去世之前要回，但既然已經在你手裏，想來這也是天意。

    天意不可違，你與玉兒有此姻緣，必然是上天的安排。”

    林如海一邊說著，一邊將黛玉的婚書遞給賈環。

    恭敬接過之後，賈環保證道：“還請姑父放心，侄兒敢對天發誓，倘若今後對林姐姐有半點不好，定叫我五雷轟頂。”

    見他這般表態，林如海很是滿意，畢竟黛玉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人。

    如今有了賈環這個女婿，他的心也逐漸放下了。

    當夜，林如海告知黛玉為她與賈環定下親事後，見黛玉臉上的嬌羞之色，林如海隻能感慨時間一晃而逝，轉眼間離賈敏去世以後這麽多年了。

    父女兩一陣傷心，隨後又是一陣安慰，互相交心。

    七日後，神京，大明宮。

    上書房，孝康帝和往常一樣，坐在上書房中批改奏章。

    就在這時，戴權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恭敬地說道：“主子爺，江南密信。”

    瞬間，孝康帝將手中的朱砂禦筆扔在桌子上，快速接過戴權遞來的密信。

    三兩下將其撕開，大體上看了看之後，頓時驚喜萬分，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將他的心情體現得淋漓盡致。

    旁邊，戴權心想必然是江南鹽政的事情有進展了，於是趕緊恭喜道：“恭喜主子爺得償所願。”

    片刻之後，孝康帝收起臉上的笑容，對戴權笑道：“你這老貨，看人還是有很不錯的，朕也沒想到，賈家的小子竟然真的為朕辦成了這件事。”

    “奴婢再次恭賀主子爺，這賈家小子能夠辦成此事，必然也是因為主子爺洪福齊天所致啊。”

    孝康帝聽著戴權這舒心的馬屁，心裏也是十分高興，若是接下來的操作不出意外，整個江南鹽政的稅收，可就能夠安然落進自己的手裏了。

    到那時，就算是太上皇與自己正麵剛，他也有把握從中取勝。

    “擺駕鳳藻宮。”心裏高興，孝康帝決定去看看元春，畢竟她弟弟賈環為自己辦了一件大事兒，自然的好好愛護一下了。

    見孝康帝已經走了，戴權趕緊跟上。

    十月二十三日，天氣十分寒冷，林如海由於受了涼，身體竟然一下子就垮了。

    林如海臥室內，李心仁再次把脈，良久，微微朝著賈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