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寧殿。

    一老一小相談甚歡，尤其是對於他的詩才，太上皇更是讚不絕口。

    不過，要來的終究會來。

    話音一轉，太上皇早已收起了笑容，沉聲道：“你之詩才，朕很欣賞，如果殺了你，恐怕就再難見到這樣的好詩句了。”

    “太上皇恕罪。”賈環一下子毀了下去求饒道。

    上方，太上皇沉聲道：“爾雖年幼，然以你之聰慧，當知道卷入皇家的漩渦之中，會發生什麽吧？

    怎麽就敢在江南鹽稅一道上摻和進來，你可知道，如果朕現在下令殺了你，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說半分。

    依著他的性子，估計還是將賈妃打入冷宮，將賈家尋個罪名抄家流放，緩解朕的怒火。

    朕怎麽也想不明白，你怎敢一頭紮進來，公然挑釁天家威嚴呢？”

    話音落下，賈環隻感覺自己的後輩已經濕了。

    他清楚，如果太上皇真的這麽做，那就表明了他內心的不滿，以如今孝康帝手中的勢力，還不是時候。

    那麽，必然有一方會妥協，很大程度上，孝康帝會拿下賈家給太上皇消火。

    腦袋極速思考，終於，他靈光一閃，頓時再次拜道：“啟稟太上皇，小子隻想著為天家分憂，其他的一律未曾想過。

    再者，這也是太上皇您的意思，小子怎能違逆呢？”

    “哦？此言何意，朕的意思？朕怎麽不知道是這個意思？”太上皇帶著疑惑，他也想知道賈環到底有什麽狡辯的話沒說出來。

    這時，賈環歎息了一口氣，恭敬道：“自古以來，人們常說天家無情，實際上，小子是不相信的。

    小子隻明白，百善孝為先，又有虎毒不食子的說法。

    從太上皇選擇皇上繼承皇位的那一刻起，這就說明皇上已經是天命所歸。

    在太上皇心裏，皇上就是這天下之主，不管別人怎麽認為，怎麽不滿，但終究是太上皇選擇了皇上。”

    “繼續說。”

    “是，然而，終有一群小人天天在背後說什麽皇家爭鬥，皇家內鬥的，在小子看來，純屬無稽之談。

    皇上對太上皇的孝順，天下皆知，早晚請安，多年來從不間斷。這樣的親情，豈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夠抹殺的？

    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

    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

    然皇上就連“跡”都做到如此地步，又怎會與太上皇有所謂的爭鬥呢？

    這是其一。

    其二，對於父母來說，孩子不管有多大，什麽年紀，在父母眼裏，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在太上皇眼中，不過依舊將皇上當做孩子罷了，就說江南鹽稅一途，太上皇不過是因為怕皇上一下子處理不好，這才一直把控在手裏罷了。

    歸根結底，這些東西，以後都是會全部交給皇上的。

    因為，皇上是太上皇您選擇的皇帝，也是天下的主人。

    如今您隻不過多替皇上掌眼罷了，畢竟，治大國如烹小鮮，萬分小心也不為過啊。”

    話音落下，太上皇久久不能言語，這話直接說到了他的心裏。

    “好孩子，你果然了得，榮國公後繼有人，後繼有人啊！”太上皇無不感慨地說道。

    “太上皇過獎了，小子隻知道，有國才有家，隻有國家強大了，所有的東西才有保障。

    所以，能夠為國出力，哪怕隻是分毫，小子也心甘情願。”賈環恭敬地正色道。

    “可是，你就不怕朕如果不明白你的忠心，真殺了你怎麽辦？”太上皇帶著笑意問道。

    “回太上皇，小子不怕，小子相信以太上皇的英明神武，必定能夠明察秋毫，洞若觀火，大楚在您的治理下日益強盛，離不開您的慧眼如炬和心胸寬廣。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小子無所求，自然立壁千仞，無欲則剛。

    再有，，。”賈環說完，再次行了一禮。

    臉上的平靜，讓太上皇心裏驚訝不已。

    “，？

    好，好，好，賈家小子，光憑這句話，隻要你賈家不造反謀逆，有什麽事情，朕可保證你賈家必定與國同休。”

    “轟！”

    瞬間，整個乾寧殿中，所有的太監宮女，紛紛羨慕無比地看了過來。

    這是何等榮譽？居然能夠得到太上皇這般誇讚和許諾？

    “小子謝過太上皇，願大楚萬年，願太上皇聖壽無疆，願皇上一統天下，四方臣服！”

    “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賈家小子，這是朕的玉佩，以後有空了，常來與朕聊聊天。”

    太上皇哈哈大笑，看起來開心不已，隨後拿出一塊玉佩，上書如朕親臨四個字，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不過，價值還是其次，重要的是這塊玉佩所帶來的意義，整得好，賈家隻要不作死，必定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多謝太上皇恩典，小子必定為大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賈環再次跪拜，恭敬地接過玉佩，放好之後，這才被太上皇扶起來。

    “嗯，天色也不早了，你中午就陪朕用膳吧。”

    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太上皇微笑著說道。

    “是，謝過太上皇。”

    一老一小，先是走在龍首原的禦花園中，一邊走一邊聊著天，賈環知道哄老人開心的法子太多了，所以就一個勁地想聽太上皇的豐功偉績。

    以至於直到吃完午飯，太上皇還留了他很久，要不是到了每天都要午睡的時間，恐怕他還得留到晚上吃了飯再走。

    賈環出宮以後，乾寧殿中的消息瞬間傳遍整個神京的公侯相府。

    大明宮，孝康帝剛剛聽完戴權的稟告，就見太上皇身邊伺候的大太監梁國忠前來傳口諭道：“太上皇口諭，九州鹽政，幹係重大，望皇兒務必慎之又慎。”

    聞得這話，孝康帝頓時驚喜萬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條居然會來得這麽快。

    這可是九州鹽政啊，意味著什麽？錢，拿來幹啥？治理國家。

    同時，也意味著他在財政一道，再無掣肘。

    所謂龍離淺灘，虎歸山林，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

    梁國忠走後，孝康帝看著龍首原的方向，喃喃自語道：“賈環嗎？這份人情，朕記住了。”

    且說賈環出了龍首原宮門，守誠便快速迎了過來，恭敬行禮道：“三爺。”

    “嗯，先回去再說。”

    上了馬車，賈環抹了摸身上那早就被身體熱量烘幹的衣服，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不由在心裏後怕不已。

    “都說伴君如伴虎，今日真的算是深刻體會到，什麽才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啊！”賈環不由在心裏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