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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黑夜,星星也被沉沉的雲蓋住了,四下安靜,沒有一絲聲音。晉淵抱著我在夜空中飛,天氣有些涼,他多批了一件披風,他飛得很快,衣袍帶出的風在我耳邊呼呼作響,晉淵便用寬大的披風將我罩在裏麵。
“魔,也會怕冷嗎?你幹嘛多穿一件披風?”我把頭露在披風外問他。
“魔不怕,但是,人會怕。”他說完,又將我往懷裏摟緊了一些,我卻是低下頭不敢在看他,臉上火燒一般。
不多久我們就到了上次的那個水井裏,因為時機不對,結果必然是沒在大街上看到假的虛境之君,王後,還有公主。不過我和晉淵早就做好了打算,偷偷潛入了王宮。以晉淵的道行,簡直易如反掌。
我原以為我們會在屋頂上偷聽,結果晉淵直接把我帶進了一個宮殿裏,門口還有兩個守衛。他大手一揮,一陣大風便把門破開了,兩守衛也跌倒在地,他把我裹在披風裏,下一刻,我們已經安然站在了宮殿裏某個角落,而所謂的虛境之君和王後此時正在說話。
“主人要我們到底裝到什麽時候?天天在這沒有黑夜白天的破地方待著做什麽?我真是搞不懂,怎麽六界的生靈都對這裏趨之若鶩反正我是一點兒也不喜歡這裏,裝這個君王也好難,生怕弄錯了被人發現。”男子說。
“老黑,你就別瞎叨叨了,萬一讓人聽見!今日我派人送信去妖界給主人了,他說計劃已在進行中,不要著急,我們倆要守好位置,謹言慎行,不要讓任何人看出破綻。”女子勸說到。
“這我自然知道,但我還是喜歡咱們的老巢,想早點回去,在這裏太沒自由了,現在,我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不急不急,時間到了自然就出去了,要是主人的計劃成功,那我們就能得到那件寶物,窺知一切!若能知曉一切,一統六界指日可待,到時你我想去哪兒還不就去哪兒,用得著躲在那個小角落嗎!”
“嗯,紅妹,還是你想的周到。”
雖說是聽得雲裏霧裏,但此事事關我的身世還有我父母的安全,所以還想繼續聽,可是晉淵卻把我帶了出去,一口氣出了那口井,我甚至腳底板都沒著地,就已經到了人界。
“你幹嘛?我還沒聽好呢!”
“我大約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我要去查證一下。”
“什麽,你已經知道了?那你怎麽不把那兩個人抓起來,問問我父母的下落?”
“嗯,我們先去看看是不是真如我料想的一般,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若是動了那二人,他們的主人肯定知道計劃有變,就不會按照原來的方式施行了,而且,虛境不能亂,需要這兩個假冒的君主和王後來維持平衡。”興許是對自己的父母有些擔憂,所以我竟有些亂了分寸,晉淵的話讓我清醒了過來。我默不作聲地點點頭,跟隨隨他而去。
過了有大概一炷香時間,我們到了一個巨大的圓坑前,說這個圓坑巨大,是因為我站在邊上,卻看不到它到底延伸至哪裏。坑裏時不時往外冒著黑黑的氣,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這是什麽地方?”我好奇地問。
“萬魔坑。看來我料想的沒錯。黑魔和紅魔已經從結界裏逃出來了。”晉淵淡淡地說。
“嗯,這萬魔坑,是我設置的巨大封印陣,我將無惡不作,反對我成為摩羯至尊的魔封印至此,這黑魔與紅魔是一對夫妻,黑魔乃是那水底的汙穢之氣所化,紅魔乃是六界殺伐時的血腥之氣所化,此二魔頭乃是魔界的渣滓,壞事做盡,惟利是圖,睚眥必報,總之,事情可能有些失去控製了。我將他們二人還有一些做盡壞事、卑鄙下作的魔封印至此已有五萬年,都怪我太過自信了,不知及時檢查、修補結界,以至於,他們現在,竟取代了你父王和母後,你父母現在不知下落肯定也與他們有關,都怪我,月兒,抱歉!”他很是自責地說。
“你不用自責了,我現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隻是覺得剛剛他們談話時提及了他們還有個主人,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他們充其量也就是跑腿的,事關我父母的,應該關係到他們的主人。”
“嗯。”他淡淡嗯一聲,就沒再說話了,似乎是在回憶什麽,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了句走吧,然後便帶著我返回了迷離山,晨曦裏,太陽紅彤彤的,直視起來也不會刺到眼睛,看起來很柔和。
“你在想什麽?”我問他。
“我在想,他們口中提及的寶物是什麽。據我所知,你母親從神界下來,並未帶來什麽寶物,人們所說的破魔劍,在清虛那老頭手裏。所以我很好奇,是什麽寶物引得他們作出如此龐大的計劃,竟敢直接對虛空之境下手,這寶物,可知一切,這,到底是什麽寶物,我活了這麽久,竟聞所未聞。”
我也很是奇怪,但從他們的對話中能知道,此寶物有多厲害,並且定與我父母的下落相關,興許就是因為他們知道寶物在哪裏,才失蹤了,而我,也遭遇不測落入了凡界。
之後晉淵一直若有所思,我沒有打斷他。晨曦中的太陽已從山後頭露出了半張臉,紅彤彤的光芒照在了我的臉上,柔和無比,刹那間我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胸中噴薄而出,卻終是被什麽沉重的東西壓住了,我隻覺一陣頭疼,好似要昏厥一般,向後一倒,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晉淵,我好像想起來什麽,卻終究沒有記起來,似乎,是我不想回憶,所以選擇性地遺忘了。”我把頭靠在他的胸膛,閉著眼睛,淡淡地說著。
“若是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晉淵的聲音也是低低的,聽不出更多的情緒。我睜開眼,看著他的眼睛,他卻不在望我,眼神飄忽迷離,濃濃的迷霧遮住了他眼中的所有訊息。
許久之後,他發現我在看他,才恢複了往日的神情,繼而又微微一笑,可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的笑,似乎很無力,好像在掩飾什麽、害怕什麽,卻又終究藏不住,才會如此。我望著他的笑,卻突然不想想起來從前的事情了,尤其是導致我倆兩千年不見的那一段。
“月兒,從前,我不曉得,喜歡一個人是這樣辛苦。從今往後,我許你一生無憂,你的所有願望,我傾盡一生為你實現,隻求你,從此再不離開我的身邊。”他定定的望著我,舍不得移開目光。
究竟是怎樣的過往,才讓我們再見時,已世事變遷?
我仰麵看著他黧黑的眸子,終是問出了一直困惑我的問題。
“我也希望我想不起來你我決裂的那一段,但我終究還是很好奇,若是你心裏有我,又怎會兩千年不來找我?你既知道虛空之境的入口,也與我父母再好不過,不管我們撕破臉時我有多決絕,你又怎會一次也不肯低頭?以至於後來我父母遭遇不測,下落不明,我記憶失去,流落人間,你也不知道?”
我終於問出來了,而我很希望他能夠回答我,若是他回答了,往後即使我記起從前的事,我也可既往不咎。
我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卻深深地刺痛了我。
有時候你問一個問題,並非是期待他的回答,而是隻是想看看,他是否決定認真對待你的問題。可是晉淵卻生生別過頭去不在看我,我望著他的側臉,卻是從他懷裏掙脫出來,不管他幾次試圖拉住我。
“月兒,我,抱歉。”他淡淡地說,卻沒再看我。
我的心在一瞬間沉到了穀底,此時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然而我卻沒有辦法找回自己的記憶,哪怕是窺視一眼,也顯得很奢侈。
“晉淵,其實我原本想在你回答之後說‘不管從前發生了什麽,我若喜歡你,從前如此,現在隻會更深’,可是,你卻選擇了回避這件事。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但是你忘記了,我終有一天會想起來。若是你選擇直麵當初的事,興許我們可以就此在一起,我也會選擇正視自己的感情。可是你隻是一句‘抱歉’,哈哈,我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現在我父母下落不明,虛空之境也被他人占據控製,我隨便想想,也曉得不是什麽小事,可是你卻用一句抱歉一筆帶過,我,我真是不曉得要怎麽說下去。”我站在晉淵的對麵,方才溫暖柔和的陽光,此時卻變得刺目無比,我麵對著太陽光,覺得它刺得我眼淚都要下來了。
“月兒我”晉淵終於回過頭,將目光移向我,他伸出手,試圖拉住我,卻又半路縮了回去。
“我曉得,從前你我的關係,大抵上也應該是我一廂情願,你根本沒有救我和我父母的義務!當年我母親下凡,多虧你從中掩護,這才促成了我父母在一起,也因此有了我,夙月在此拜謝你的大恩大德!”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連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待到抬起頭,我卻已是淚流滿麵,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可是我知道,他若是一直不說,我便一直會介懷,這可能也是因為我竟能忍住兩千年不見他的原因吧。
他驚訝地看著我,眸子裏卻是散不去的濃霧,我看不到他眼裏的情愫,自然也看不穿他心裏的想法。
“我從來不願受人恩惠,此時我沒有能力還你,但你記住,我定要與你兩不相欠。我今日就會離開你的迷離穀,不是我賭氣,我知道,你不願解釋,是因為這件事,定是事關第三個人。這個人很重要,重要到你放在心裏,不願提起一絲一毫。晉淵,我是喜歡你,但我也曉得,不該介入他人的感情,從今往後,你我最好不相見,我也好斬斷對你的癡纏。”
我一口氣說完,心裏空落落的,我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可是我從來就是這樣的性子,總在追求所謂的純粹。
他的目光在我說完話之後,變得深沉無比,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卻跨大步走向了我,一把將我摟在懷裏。
“月兒,你果然一點都沒變。”他托著我的後腦,雙唇壓到了我的唇上,他的嘴唇冰冷而苦澀。
我沒有逃開,隻是定定地望著他,我卻突然頭疼欲裂,無奈嘴巴發不出一絲聲音。他閉著眼睛,霸道而狠戾,根本沒在意我突來的掙紮,隻覺我是不願。
我最後的意識,是他苦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