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五月中旬，不過多少日也就六月了，南園的花開了的敗，敗了的開，顧誠瞧著上次從繁華村帶回來的幾盆花，嗟歎了一聲，世事無常啊。

    “年紀輕輕的，怎得總有那麽氣歎？”曹寅笑著在後麵說道。

    顧誠轉過頭來，輕輕一笑：“你這話跟表哥說的都是一樣的。”

    “盧公子？”

    “不若還有誰？”

    曹寅眨了眨眼睛：”也是。“

    ”你來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不能單純來看你？“

    ”你要看我會遞帖子邀我出去，而不是直接來府中找我。“

    ”女子太聰明了不好。“

    ”既然不好那就請出去吧。“顧誠沒笑

    ”今兒個怎麽了？火氣這麽大？“

    ”我向來也不是個好脾性的人。“

    ”我曉得。“曹寅倒沒有生氣，反倒笑得更開懷了。

    ”你今日遇著什麽好事了？“

    ”前線傳消息回來，蘇恪大敗吳軍於福州，收複了福州及四周兩州。“

    ”倒的確是個好事，你高興也是應當。”顧誠一直都知道曹寅想去前線實現自己的抱負，不管是作為漢人維護祖宗基業還是作為大清臣子為政本身。

    “顧老爺今兒倒是不在？”

    這話題怎得轉到這兒來了？跟表姐夫有得一拚：”你是來找爹爹的？“

    ”不是，問一聲罷了，有些事想與他說。“

    ”你莫不是要求親吧“顧誠笑起來，頗有點揶揄他的意味，曹寅臉一紅，不好意思道：”正有此意。“

    ”哦，祝你成功。“

    ”你不相信？“看著顧誠一副調侃的意味，他想起上次說要求親結果沒有成行的事，曉得她並沒有把自己的話當真，有些著急：”我說認真的。“

    ”我也認真恭喜你了呀。“顧誠依舊笑著，口裏半認真半開玩笑，直到看到曹寅直勾勾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她才慢慢收斂了笑容：“你做到了我一定認真恭喜你。”

    “那就等著瞧。”

    “我會的。”

    容若到府中的時候是被回珥背著回來的，盧蕊還沒挨近身就已經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她皺了皺眉，今日的容若真的太奇怪了。

    她懷了孕，受不得他一身臭烘烘的酒氣，讓回珥幫著脫了衣裳進了水桶簡單的淨了一下身才扶去了床上，當看著頂著一張潮紅臉的容若，盧蕊覺得有點奇異的感覺，她發現自己沒有以前那麽愛他了，或者說在孩子和他之間，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孩子，而不是他。

    這個結果讓她感覺很奇妙，也很不可思議，她想過自己也許有一天會不愛他了，但沒有想過自己會慢慢減少對他的愛了。而昨晚她才祈願下輩子她們還要相遇相知相愛，和諧從容的走過一生。

    朗月去了小藤齋還沒有回來，禾香是個馬虎的，好在清風在，且服侍慣了容若，於是盧蕊囑咐了幾句就退出房門了，她去了容若的書房，這兒僻靜，沒有吩咐一般不會有人進來打擾。

    ”禾香，去把前些日子我讓你和朗月抄的賬本拿來。“

    盧蕊還沒有去繁華村，沒發現懷孕之前，府中賬本一直都是她看著，後來出了種種意外，納蘭夫人讓她好好養傷，就把所有賬本都收回來了，好在她總覺著以後還是用得著，就讓朗月禾香偷空抄一點，沒抄完，但她著重要求圈點的正好都抄了，正是她覺得收入不對的那兩年。

    ”少夫人，你今天都勞動一整天了，歇一會兒吧，飯也隻吃了一點兒，午覺也沒睡好，今早上起的還早，多少也為孩子考慮考慮。“

    盧蕊聽著她的勸告，再想想剛剛自己那一瞬間的感覺，於是便問道：”你如實回答我，你要讓我休息，是因為怕我累，還是怕我累著對孩子不好？“

    ”這有什麽不一樣麽？“

    ”這個不重要，你隻需要如實說出你心中的感想就是了。“

    ”我這麽說是因為少夫人你懷孕了，身子原本就有傷，不能過度操勞，對你自己和孩子都不好，即便你沒有懷孕，照著姑娘你現在的身子情況，我也會勸說的。“

    ”原來是這樣麽？“盧蕊自嘲的笑起來，底下了頭，沒再說話。

    禾香很想問什麽是這樣，但看她那副模樣也就沒再問了，看了她兩眼，還是出門去自己房中拿賬本了。

    盧蕊一個人在房中，四處瞧著，看著畫壇子上林立的畫卷，隨手拿出了一個最長最方便的展開了來。

    是一個女子的肖像，時間在康熙十年，而畫中的人正是慧珠，低頭微笑，幾縷發絲掉落，淡雅青春。她心無波瀾的卷好放回去，又抽出一個，是康熙十一年的，畫中人還是慧珠，這次的慧珠雙眼澄明，直視著前方，眼睛裏有光亮在閃爍。

    她卷了卷，又放了回去，第三幅是慧珠，第四幅是慧珠，第五幅依舊是，盧蕊越卷聲響越大，越卷越不耐煩，最後幹脆就不圈了。

    她又瞥了一眼那肚壇子，又一圈小小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因為不但小，還沒有裱過。她慢慢彎腰夠著那卷，她可能是早期的，可能依舊是慧珠，然而當她真的展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想錯了，不是，什麽都不是，隻有一句話“一生一代一雙人”然後就再也沒有。

    她想起來這是自己上次無聊提筆寫的，然後再沒有了下文。

    她把它鋪開，開始研磨，看著紙上的字，心思神飛。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等到墨跡幹了，盧蕊把它卷起來，放回了肚壇子，正弄好，禾香終於捧著幾本賬冊回來了。

    ”怎得去了這麽久？“

    ”回少夫人，身後有人跟著，我帶著她繞了幾圈。“

    ”是誰？“

    ”秋菊。“

    ”看來她還挺忠心。“

    ”少夫人覺得她是為了慧答應？“

    ”不然她這麽費盡心思的做什麽？“

    ”看來前段時間我們還誤會顏姨娘了！“

    ”這倒是沒有，不過是一個換一個，各取所需。可能去見胖子的時候被她看見了，隻是不知道為何入獄要幫我們。“盧蕊覺著有些奇怪。

    “少夫人都沒想明白，我就更想不明白了，那現在怎麽辦？”

    “將計就計吧，請君入甕這個遊戲會玩麽？”

    “少夫人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那就演一場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