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這是把人當猴子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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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被沈鬱氣了個七竅生煙!
周魚魚真的特別奇怪,這麽個招人恨的玩意兒,他是怎麽全須全尾活到現在的?不應該呀!正常來說早就被人打斷腿了!
想打斷沈鬱腿的不止周魚魚一個,可大家也都知道他確實能幹出連著炸半個月廁所這種事來。
而且這缺德玩意兒連讓人緩衝情緒接受事實的時間都不給,裝模作樣地抬起手腕看表,“你們要不願意抓鬮就算了,我最多在這兒待五分鍾,太臭了,熏得腦仁兒疼!”
周魚魚把手裏的半根油條捏成了實心麵團團,奶奶的!臭是誰幹的?知道你那個屎雷做了多大的孽嗎?姑奶奶的葬禮都摻著屎渣渣!
這仇肯定得記著!你等著!
不過沈鬱這個威脅還真有用,工會幹部和居委會的人再從中協調,最後大家已經接受要搬走三家換所有人安居的條件了,就是怎麽確定人選這事兒上出現了分歧。
抓鬮有人不同意,這裏麵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太大,大家對誰都不信任,抓出結果也可能有人不接受。
按工齡算更是吵得不可開交,工齡最多的和最少的差點打起來。
要不挨邊的那個院子搬?省得以後沈鬱沒事來看房讓人看了心裏瘮得慌!這個提議直接導致了一場差點見血的互毆。
眼看著互毆要變群毆,沈鬱回身把車喇叭按得跟火車鳴笛似的,一直按了至少兩分鍾,大家被震得恨不得捂著耳朵蹲地上,吵紅了眼的街坊們這才徹底消停下來。
沈鬱挑挑眉,他個子高,看人本來就習慣俯視,現在更過分,親身演繹什麽叫拿鼻孔看人,“都不行就我出主意吧,張所長,馬主任,趙幹事,你們說呢?”
房管所、居委會和廠工會當然沒意見,沈鬱肯背這個招人恨的鍋他們樂不得呢!
沈鬱的臉罩在大口罩後麵,隻露出一雙冷淡又不耐煩的眼睛:“我不怕得罪人,這樣吧,我來點兵點將,點到誰誰搬。”
不是商量,而是就這麽定了的語氣。
大夥都愣住了,周魚魚慶幸她給氣得吃不下去了,要不肯定一口豆漿噴出來!
點兵點將啊,昨天看大雜院裏幾個五六歲的小娃娃玩兒過,長到七八歲的小孩子都嫌幼稚不肯玩兒了。應該是一首兒歌,唱一個字指一個人,最後一個字指到誰誰出局。
點兵點將,騎馬打仗,有錢喝酒,沒錢滾蛋!就這麽十多個字,被沈鬱兒戲一樣拿出來,大家卻不得不配合他。
當然也有人不同意,可再吵下去沈鬱就要走了,他一走大家未來就得無限期地過斷水斷電每天讓人扔屎雷的日子,那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況且這不是上百戶人家呢嘛!也不一定就輪到自家了。
居委會出麵,所有住沈家房子的人家各派一個代表,一百多人分成三組,按組輪流在沈鬱身邊圍城一個圈,他隨機從哪個人開始點將,隨機點幾遍,最後停下來指到誰誰就滾蛋。
一場鬧劇用一個兒戲結束,周魚魚覺得她現在是參加前世的大學生藝術節,正在一個魔幻現實主義的舞台劇裏當群演。
第一輪沈鬱特別沒耐心地隨意點了一遍就出結果了,被點上的是一個老太太,一看點上自己了直接坐地上就開始哭:“老頭子啊!你快看看吧!你為廠裏賣了一輩子命,你死了誰都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了”
老太太一開哭周魚魚就來精神了,好戲開場了!一看這老太太就撒潑功力深厚,不知道對上沈鬱這個精神病誰能有勝算!
沈鬱露出的眼裏竟然也帶著笑,是來了這麽長時間第一個笑。隻是他那笑意越濃讓人心裏越不舒服,好像這裏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個笑話,而且還是那種他看了幾百遍卻不得不再看一遍的笑話,諷刺和不耐煩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重新點吧。”誰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連坐在地上哭死去老頭子的老太太都愣住了。
沈鬱還是那個看什麽髒東西一樣又不耐煩又諷刺的笑:“那我開始了啊?”
他手剛抬起來,在他身邊圍城一個大圈的第一組成員馬上四散開來,有人甚至直接鑽到人群後麵藏起來了。
“點到誰算誰,哪有這樣的?那規矩不是白定了嗎?”
“就是!馬主任您倒是勸勸徐大娘,剛才她自己也是同意的,合著點到她就不行了?”
“說好了的,不能這麽撒潑,你家什麽孤兒寡母,你倆兒子都給你生仨孫子了,徐老大徐老二!你們倒是說句話,別一有事就把老娘推出來哭你爹!”
說話的都是第一組成員,笑話,這都選上別人了,誰能同意再來一次?萬一下一個倒黴的是自己呢!
沈鬱眼裏的笑更諷刺了,衝居委會馬主任抬抬下巴:“馬主任,您怎麽說?”
徐大娘哭鬧的時候馬主任可是一句話沒說,也沒有一點上前勸的意思,現在第一組三十多戶人家一起逼他表態,他能怎麽說?再想借著街道第一潑婦去難為沈鬱也不可能了!
周魚魚跟給她油條的大爺對視一眼,兩人眼睛都發亮,高手過招,精彩!這熱鬧好看!
第一組被馬主任故意安排進去的撒潑哭鬧戰無不勝徐大娘就這樣铩羽而歸,第二組很快開始,這次沈鬱好像挺有興致,點兵點將的兒歌念了兩次才停,最後停在一個小夥子身上。
小夥子臉色一下就煞白,回頭驚慌失措地喊人:“媽!爸!我,我咋結婚啊!”
這家周魚魚認識,小夥子叫安明,住在他們一個院子,下個月就結婚了,家裏給他騰出半間房,婚床都安好了。
安明一家不會撒潑,全家都傻眼了,祈求地看著沈鬱,安明爸爸是廠裏的六級鉗工,平時就是廠長見到了也要叫一聲安師傅的,隻能拉下臉來求沈鬱:“沈工,您看能不能讓我們晚搬幾個月,讓安明把婚結了,要不人家女方肯定不肯跟著住輔料倉庫,婚期不能再拖了。”
沈鬱倒是挺耐心地聽安師傅說完,還很感興趣地問:“婚期不能再拖了?你家兒媳婦懷孕了?”
安師傅一家嚇得趕緊搖頭,這要傳出去他們家和兒媳婦都別做人了!
沈鬱接著問:“那你這不是騙婚嗎?把人家姑娘給騙過來,過倆月忽然告訴人家要跟你們住夏天漏雨冬天漏風的破房子,你不厚道啊安師傅。我記著你是廠裏連續五年的道德模範標兵了,你就是這麽當道德模範的?”
安明看不得父親被這麽擠兌,脖子上的青筋直跳:“你怎麽這麽說話?我們又不是不搬,就住兩個月結婚,結完婚就搬!你怎麽一點同情心沒有?!”
沈鬱笑了,這回是真笑,看安明像看個滑稽戲的小醜:“同情心?那你說說,過兩個月你媳婦要是懷上了,我是不是就更得發揮同情心讓你們養養胎再搬?等你媳婦肚子大了就更得有同情心不能逼你們搬了是吧?”
“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得讓她在這坐月子,出了月子哺乳期孕婦和小嬰兒更是紙糊的不能動,等孩子會走了會說話了就抱著我腿哭著不走,我最後是不是得把房子送給你們才算有同情心?”
沈鬱說得來了興致,“要不你把老婆孩子給我養得了,你這個當丈夫當父親的就靠別人的同情心安置他們,你這算盤打得真不錯啊!”
安明已經被沈鬱說得羞憤欲死卻毫無辦法,人群裏有人看不過去了,“你們家那麽多房子,借一間給他們結個婚怎麽了?拆人姻緣不怕遭天譴!”
那人說完就貓腰要溜,沈鬱一開口就把人給定住了,“五號院三號房的孫長青,有話站前麵來說。”
所有人都被他這妖怪一樣的記憶力給鎮住了。
他第一次來大雜院這邊,誰都不認識,剛剛居委會點名的時候他站那漫不經心地看天,誰能想到一百多戶人家,他隨便聽一耳朵就能把所有人的住址姓名都給記住!連人頭都能準確對上!
孫長青硬著頭皮站起身走到圈裏,想想又不怕了,他是第一組的,已經安全了,說幾句風涼話被抓住又怎麽樣?臉皮厚點被沈鬱奚落幾句就過去了,又不會少塊肉!
他剛才敢這麽說,雖然是因為平時跟安家關係挺不錯的,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家已經選完了,安全了!
周魚魚看著孫長青搖搖頭,嘖嘖!他那點心思就差刻臉上了,明擺著是去送人頭的啊大兄弟!你麵對的不是正常人,那是個精神病!你那套跟正常人耍賴的邏輯人家不認!
果然,沈鬱對孫長青笑了,像在逗個貓貓狗狗似的:“你覺得把房子借給他們結婚是積德行善是吧?不想拆人家姻緣?那行啊,他們家別搬了,你家替他們搬走吧!”
孫長青傻眼了,“憑什麽?我們家第一組,已經選出來了!”
沈鬱接著笑:“憑什麽?憑你嘴欠唄!憑我高興唄!憑房子是我的,我想讓誰走就讓誰走唄!”
沈鬱說完看向居委會和廠工會的幹部:“他要是不搬,那今天也別商量了,我讓步這麽多連這點自由都沒有,你們也太沒誠意了。”
然後轉向大家:“真是麻煩,要不你們一起跟他搬走得了!誰讓他嘴欠惹我心煩呢!”
孫長青爸爸媽媽趕緊擠進來,一個跟沈鬱道歉一個照著兒子腦袋就扇巴掌,真心實意地扇,啪啪脆響,聽得周魚魚直閉眼睛。
這是真給嚇壞了!
沈鬱就笑著看,也不說話,直到看夠了才開口:“你們要是不想搬也行,讓安家來替你們,反正一開始就是他們家,隻要它們同意替你們,我這就算過去了。”
周魚魚簡直要給他鼓掌了,這人這心思,真是有夠毒的!這是硬逼著人家處了幾十年的街坊和老同事當麵撕破臉,現場演繹一出人性的醜陋給他當樂子看啊!
安明年輕熱血,脖子一梗就要應承下來,卻被他媽一把拽住狠狠掐了一把,安師傅也低頭躲過孫家人的目光。
他們也不想連累多年的老街坊,可安明年紀不小了,對象處了好幾年,在那姑娘身上錢搭進去不知道多少,不能就這麽黃了呀!
孫家幾口人沒想到關鍵時刻會是這樣,已經被安家人給氣傻了,沈鬱卻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了,“他們不願意,那你們就準備搬家吧!誰讓你嘴欠呢!”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孫家要搬走,隻因為一句嘴欠的風涼話,安家人能留下來了,卻失去了街坊和廠裏同事們的心,沒有一家是贏家。
隻便宜沈鬱把所有人當猴耍,痛痛快快看了一場大戲。